原着里, 陆可聆也同样在《太岁》中演了个小配角，并且表现一般般，还因为演了一部烂片而郁闷了很久。
但是, 如同现在网上这样，铺天盖地地声讨与辱骂陆可聆的事情，却是没有发生过。
陈覆皱起了眉, 又温和地劝了陆可聆几句，让他别在意网上的那些评论。
陆可聆委委屈屈地在电话那头说：“店长, 我知道《太岁》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我……我的表现，就这么差吗？他们要这么骂我？”
陈覆说：“他们骂你不是因为你表现差。”
“那是因为什么？”
陈覆无奈地笑了一下：“是因为他们就是想骂人, 然后挑中了你。”
陆可聆：“…”
他茫然片刻，然后嘀咕了一句：“我这么非的吗？”
陈覆：“…”
谁在跟你讨论欧不欧非不非的问题啊！
陈覆哭笑不得地说：“现在心情好点了？”
陆可聆就嘿嘿笑了两声, 对陈覆说：“只要店长一直支持我的话, 别人的目光与评论,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不希望……”
他慢慢地放轻了声音，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要店长不因为别人的说法, 同样怀疑我就好了。”
陈覆有些意外, 沉默着。
陆可聆就说：“有一千一万个观众对我的作品指指点点，批评也好，夸赞也好, 也不如店长的一句话来得重要。”
陈覆微讶，他想，他好像又趁虚而入了一次。
借着陆可聆因为《太岁》这部烂片而陷入低谷期的时候，他又一次获得了陆可聆的表白与珍重。
或许曾经的陆可聆，会更加地希望自己获得观众的认可，会因为此时铺天盖地的讥讽与嘲笑而心中郁郁。
但是, 此时的陆可聆，恰恰因为这样的局面，反而更加地在意其陈覆的想法。
如果陈覆支持他的话，那么网络上的那些言论，他也可以置之不理了。因为，陈覆一人的支持，就敌得过千军万马、恶言相向。
他已经不再是原着中的那个陆可聆了。
他只是属于陈覆的陆可聆。
这么想着的陈覆轻轻一笑：“可可，我觉得你表演得很棒。”
“谢谢店长。”陆可聆有点紧张，“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这句话才喜欢你！是因为……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店长啊。”
“我知道……”
陆可聆又等了一会，陈覆却没再说话。
陆可聆：“…”
啊啊啊为什么啊！他明明又表白了一次，为什么这一次他的店长什么反应都没有啊！“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陈覆微微一笑，转而说：“你该去拍戏了，可可。好好工作吧，别想着网上的事情了。”
陆可聆沉默片刻，然后硬邦邦地回了三个字：“我知道……”
陈覆：“…”
这小心眼的家伙。
陆可聆说完这三个字，又忍不住笑了，他带着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好吧好吧，听你的。我去拍戏啦……”
陈覆与他告别，挂掉电话，然后注意力转回刚才他与陆可聆谈论的事情。
陆可聆突然被黑？
陈覆觉得不对劲。
他在微博上查了查陆可聆的广场，发现果然多了不少营销号在那儿暗戳戳装理中客，讨论陆可聆在《太岁》中的表现，对比他与同年龄段的男演员等等。
他又打开了豆芽小组，同样搜索陆可聆及其缩写，选择实时。
豆芽的实时广场上反映的情况，不如微博那么直观，但是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不少粉丝的想法，以及粉圈的动向。
在豆芽上搜索过后，陈覆同样发现了不少与陆可聆有关的拉踩帖子，从《太岁》上映一天后出现，这两天有愈演愈烈的情况，并且内容全部都是讨论陆可聆在《太岁》中的表现。
他又打开了生组和乐组，各自搜索了一下。
豆芽生菜小组是豆芽上娱乐小组中集中讨论演员的大组，主要是男演员。组内当然也会有很多生活水贴，不过主要还是关注国内的演员及其作品。
而豆芽快乐吃瓜小组，歌手、演员、偶像、综艺等等和娱乐圈相关的领域都会关注，讨论的话题更加广泛，组员属性也更加的复杂。
据陈覆所知，乐组的组长可可米，粉籍以及立场非常成迷。
陈覆搜索陆可聆之后发现，两个小组里面都出现了不少陆可聆有关的帖子，起码有二三十个，热度不一，从各个角度锲而不舍地给陆可聆在娱乐小组里刷着脸，并且还有一些无脑吹逼和拉踩的帖子。
他不由得挑了挑眉，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实际上，粉丝们都不希望在豆芽这种娱乐小组里看见自家蒸煮的身影。
因为豆芽小组无路人，本质是一个粉圈的集群，粉黑混杂，很容易就变成黑暗森林法则通行的地方，形成一种不得不相互贬低、拉踩、嘴人、撕逼的氛围。
毕竟，喜欢撕逼的粉丝以自己之心度他人之腹，觉得对家也一定会黑自家偶像，那不如先下手为强。
豆芽上关于明星的帖子，很小一部分才是真路人发帖，绝大部分，要么是自家暗戳戳吹逼安利，要么是对家找准机会开黑贴。
但是有时候吹逼安利的帖子吧，尤其是在一些不允许裸奔的小组，开贴的楼主粉籍就显得非常微妙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组规，还是故意批皮犯禁？
甚至有可能是A家批B家皮给C家招黑……
总之，陆可聆的名字在《太岁》上映的时刻，突然一下子经常出现在各大组的讨论之中，并且陈覆看到各个帖子的回复情况，热度居然也还不错。
不管是黑贴还是红贴，这件事情本身就显得十分奇怪。
陈覆仔细查看了一下其中几个热度不错，并且开贴时间较早的帖子，突然发现这几个帖子其实是一个人开的，豆芽的ID是“已注销”，头像也是灰的。
豆芽有无数个ID是“已注销”三个字，因为一些查豆芽发言的网站，可以直接通过输入豆芽ID的方式，查到你过往在豆芽上的发言。
如果ID是“已注销”或者其他的emoji的话，就可能会导致查发言的网站无法准确定位到具体的用户。
不过想查的话也是有办法的，可以通过复制用户主页链接的方式进行搜索。
查发言的网站多种多样，不仅仅可以查到你发的帖子，还可以查到你所有回复的言论，甚至于你已经删掉的帖子，因为已经在网页快照上保存过了，所以仍旧可以在这种查发言的网站上搜索到。
简而言之，豆芽可以说是鲜明地体现了，什么叫做“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陈覆就查了一下这个“已注销”的过往发言。
不出意料，席巧，或者说，英桥旗下的水军。
这个账号发了非常多的与英桥有关的帖子，尤其是席巧相关的。
之前席巧发酒疯的事情传出来的时候，这个用户就在各个帖子里发“只是酒后情绪失控而已，正常人都这样的吧，有什么好讨论的啊？”这样的话。
水军属性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
这么看来，是英桥在有计划地黑陆可聆啊……是为了推锅吗？
陈覆陷入了沉思。
推锅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猜测方向，唯一的问题是，有这个必要？
陆可聆在《太岁》中的角色仅仅只是一个小配角，最多只能算是男三，在演职人员表上可以排在七八名的那种；而且陆可聆本身，在电影领域也只是一个小演员。
换句话说，推锅给陆可聆……有用吗？
陈覆觉得完全没有用处。
难道真的有人会觉得，《太岁》的失败是因为陆可聆？
这不够有说服力；不够有说服力，这就是一次失败的公关。
除非……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把《太岁》的失败推锅给陆可聆。
陈覆微微皱起眉，思路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比起其他人，他的优势在于他知晓原着的剧情。
在原着中，陆可聆在《太岁》上映之后被黑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这种无意义的脏水从来没有泼到过陆可聆身上。
这其实也是陈覆愿意让陆可聆去《太岁》剧组走一遭的原因。
如果陆可聆去演了烂片，不仅仅会陷入情绪上的低谷，还会被网友们一通骂，那么陈覆必然会阻止陆可聆的参演。
既然原着中没有这一遭，现实中反而出现了，那么，在此之前，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席巧团队，乃至于英桥的想法吗？
陈覆思索片刻，最后突然意识到症结其实就在自己身上。
他爆出了席巧发酒疯的视频，不是吗？
靠啊，席巧的团队不会是在穷尽心思，想着如何把网友的注意力，转移到剧组的其他人身上，从而忽略了席巧的那个视频吧？
陈覆觉得这似乎很有可能。
从这个角度来说，席巧团队的做法，并不是指望将《太岁》的失败推锅给任何人。
此时他们甚至可能已经不再紧张于这件事情了，电影失败也就失败了——
-但是，席巧在喝醉了之后无意中说出的事情……
那才是真正的重点！
他们必须，或者说，不得不，用各种手段，让席巧的这件事情从网友的视野中消失。
找其他的替罪羊恐怕是个好主意。
就比如之前天偶买卖出道位的事情爆出来之后，英桥为了转移视线，直接对裴子期约炮的事情推波助澜——这种事情他们是做惯了的！
陆可聆恐怕只是他们的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环节，这种事情随便派几个水军带起节奏来就足够了，就比如在豆芽，那个“已注销”发了好几个帖子之后，就又继续保持沉默了。
而在这之后，看到热度所以来“帮忙”的营销号自然多得是。
甚至于，《太岁》的票房之烂、口碑之差，或许也有英桥在里头煽风点火的作用。
毕竟，现在的英桥得不惜一切代价，把席巧的事情捂住，不是吗？
陈覆叹了口气，不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个问题呢？
他做出了一些事情，因此对这个真实的世界造成了蝴蝶效应……这不是之前他就知道的事情吗？
果然，他还是太依赖于原着了。
尽管他知道自己实际上只是一个穿越的读者，但是他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预言家。
这可不是好现象。
陈覆沉默地坐在那儿，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他突然认真而诚恳地想，他最近是不是水逆啊？
你看，想去把聂领勋那儿的证据拿到手吧，结果聂领勋这个真正的失主直接找上门来了；想把席巧的事情公之于众吧，结果间接祸害了他家可可。
怎么干什么都不顺利呢？
陈覆愿意将其称之为大宇宙的恶意。
片刻之后，他终于彻底冷静下来，转而思考起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就算他刚刚的猜测全都错了，陆可聆被黑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仅仅以朋友的立场，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陆可聆陷入网友的辱骂之中。
况且是在他发现这件事情是英桥的手笔之后。
这件事情要处理起来并不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撒钱，以水军对水军。
甚至可以买两批水军。
一批去反炒，就是到处说点什么“陆可聆最近也没干什么，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黑他，他招谁惹谁了呀”这种粉圈常见洗白套路。
一批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相同的套路去对付席巧。
不过陈覆思考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这种方法太简单粗暴，容易暴露——而且容易被怀疑是起司工作室干的。
万一到时候英桥不爽起来了，直接把矛头对准整个起司怎么办？陈覆觉得他不能这样坑自己的合作伙伴。
而且么……这其实对于陆可聆现在的处境没有什么帮助。
现在网络的舆论其实抓住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就是《太岁》的确是一部烂片，而这部烂片也的确是陆可聆的作品。
就算陆可聆的粉丝再怎么解释，说陆可聆在这部电影中并没有什么发挥演技的余地，并且说陆可聆压根就是个没什么分量的小配角……
那些被带起节奏的网络键盘侠也会非常坚定地说：“不听不听我不听，陆可聆就是一个垃圾演员！还演了一部垃圾电影！”
啊这，这血压分分钟就飚上去了啊。
陈覆这个时候就打开了陆可聆的超话，仔细观察了一下陆可聆粉丝的动态。
其实陈覆一直有在关注陆可聆的粉丝，不过一直都是窥屏的状态，并没有像春日姐那样深入粉圈。
究其根本，似乎也并没有那个必要。他弄了春日姐这个账号是为了赚钱，但是他需要靠陆可聆赚钱吗？
呃，好像也需要，比如投资陆可聆主演的电影……
但是不需要靠陆可聆的粉丝赚钱嘛！
再说了，与其他的偶像不同，陆可聆是一个演员。
换句话说，他并不是靠粉丝经济捧起来的娱乐圈明星。他的作品才是他说话的底气。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演了一部烂片，被观众群嘲也是正常的结果……
就是吧，这火力其实分不分担到他身上都无所谓，那一旦分担到了，还是被别人故意泼过来的，就显得有些冤枉了。
不过出乎陈覆意料的是，此时的陆可聆粉丝们，似乎还挺冷静的。
陈覆再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情况也挺正常的。
想想陆可聆的粉丝都是些什么组成？
一是颜粉。
这一类粉丝压根就不会关心陆可聆的演技如何，反正他一直都很帅就完事了。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陆可聆的超话里还有微博在舔年初时候，陆可聆在鼎丰奖颁奖典礼上的西装照片。
确实是帅的。陈覆承认这一点。
他笑眯眯地就对着微博上的图片按下了保存。
除了颜粉，就是去年陆可聆那个摄政王角色带来的各种……成分复杂的粉丝。女友粉、老婆粉、妈妈粉等等。
这批粉丝也是占据了陆可聆粉圈中话语权的粉丝，不过呢……
她们同样也是见多识广，从各家粉圈爬过来的。换句话说，就因为偶像演了个烂片中的超级大烂片所以被观众骂了两句，就这点点事情……这算啥？
完全就不是什么大事啊。
更有一些经验丰富的，看出了其中有水军作祟的痕迹——尤其是在豆芽这种地方，那就更加的淡定了，甚至反而有点高兴起来。
为什么？
如果你问一个经常混粉圈的粉丝，你担有职业黑粉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第一反应是：还有这等好事？！
娱乐圈怕的不是黑粉，怕的是没有热度。
而被黑也是一种热度。
有黑粉，意味着还有人关注你担；有职黑，意味着——恭喜你担，你担的地位已经足够威胁到其他人了。
当然了，如果真的有职黑的话，这种“我担终于火了”的心态只能说是自我安慰，但的确是可以反应出一些问题。
而陆可聆粉丝组成中最后一部分，就是真正的演技粉了。
他们有的是因为陆可聆去年两部电视剧，觉得陆可聆是个可造之材；也有的是因为陆可聆年初获得了视帝，所以开始关注这个年轻演员。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群演技粉——意思是，他们不关注粉圈，不在意什么黑不黑的。他们只靠作品说话。
而《太岁》这部电影，可以称之为是陆可聆的作品吗？
远远不行。
或许的确会有认真的观众，对陆可聆在《太岁》里那少得可怜的戏份仔细研究，但这种人一定非常之少。
说白了，顾承宣和席巧才是《太岁》的主角啊！
陆可聆在这儿凑什么热闹？抢什么戏份？
想到这里，陈覆突然笑了一下。
他想，他知道如何处理这些突如其来的脏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