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笙遥去洗了把脸,神情变得镇静许多。
他坐回他们五人身边，把电话拨了过去。
“我想过了。”
“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请你们自己解决。”
对方没有想到那个总撒娇的小孩会有这样一面，有些茫然的应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薄玦想了想,去厨房里煮了一碗速冻汤圆端上来。
“一人一个，不许多吃。”
“来点甜的，今晚都睡个好觉。”
霍刃许久没碰甜食，今天也跟着吃了一个。
汤圆煮的软软糯糯,一口咬下去芝麻馅就流了出来，让身体的血液好像都在变暖。
他下意识眯着眼感受其中味道,薄玦刚好瞧见，笑着把自己那个也拨给他。
“队长最近辛苦，多吃一个也没事。”
霍刃有点为难，还是听话的吃了。
花生馅儿的,好吃。
他们这一觉睡的很好。
第二天的节目在海洋馆录制,不仅要给企鹅海豹喂小鱼,还要帮海豚清理牙齿陪它们玩。
场馆里冷气太足，他们刚好穿的都是短袖，只有龙笳披了件外套。
他解下来披在抱着双臂的池霁身上，池霁推了半天，索性拉着三个人挤在一块裹同一件外套取暖。
工作人员笑着把这一幕拍下来,示意讲解员继续科普。
“海豚是高智商生物,每一只海豚都有独特的口哨声,可以凭借这个来互相识别亲友。”
讲解员把装着小鱼的铁桶递给他们，笑着道：“首先，我们来和cici打个招呼。”
一只海豚在岸边欢快地鸣叫一声，主动把长吻递到了谢敛昀的掌心，还突然窜起来亲他的脸。
谢敛昀冷不丁被一只海豚亲到，脸颊有点红。
“诶——它不怕你？”
薄玦好奇道：“那龙笳过去呢？”
龙笳伸手摸了摸湿漉漉的海豚头，笑着道：“好光滑啊，真想在家里也养一只。”
众人默契地没有把这句话当成玩笑。
龙总裁家里要是真的想养……在客厅里搞个水族馆养虎鲸都不是问题。
谢敛昀难得被动物亲近一下，他先前几天录制的时候全程走哪都自带冷场buff，这会儿长长松了一口气，一条接着一条给它喂沙丁鱼，蹲在旁边忍不住笑。
“好乖啊……”
在池子里欢快游泳的其他几只海豚也凑了过来，唱着歌儿似的连声叫着求关注求投喂。
“海豚会自发的保护人类，对自己的幼崽也非常尽心。”讲解员笑着把小皮球递给霍刃，继续往下讲：“碰到早产情况时，母海豚会不断地把小海豚推到水面中间，让它获取更多的氧气活下来——甚至会因此停止觅食两天之久，就这样不知疲倦一直照顾救助小海豚。”
霍刃下意识地不想让梅笙遥听到这些。
他没有马上把眼神转过去，而是先和远处的另一只小海豚抛接球三四次，然后才把球扔给梅笙遥，让他和这些海洋精灵们互动玩乐。
遥遥今天精神状态不太好，如果是平时录节目，估计早就冲过来轮流摸头喂鱼了。
“要不要摸摸看？”
“好可爱！”梅笙遥逐渐被吸引注意力，冷不丁被喷了一脸水：“哈哈哈哈哈——”
薄玦日常掏纸巾帮他们擦脸擦脖子：“衣服都湿了！不要站这么近！”
他们的录制逐渐进入中后期，听姜叔说演唱会的幕后团队阵容相当豪华，这同样意味着对接事物会非常繁琐。
大家珍惜着这一次半度假半玩乐性质的综艺录制，周末开餐厅时还会给摄像师们做蛋糕和南瓜饼。
霍刃把出餐流程抓的很稳，几个周末录下来大伙儿都已经习惯了前后步骤，偶尔换两个菜改改口味也都配合的很好。
周日那天他们新添了现烤牛里脊和芝士焗扇贝两道菜，窗口挤了好些粉丝在拍照和尖叫。
“队长——”龙笳送完餐突然加快脚步冲了回来：“有个临时情况！”
“什么？”
“有个小姑娘带了个笔记本过来，问你能不能教她做题。”龙笳挠头道：“这个确实台本里没安排过，要不我替你回绝掉？”
霍刃琢磨了两秒。
“行。”他转身去洗手擦手：“哪个桌？”
“十二桌，小粉丝姓徐。”
“好。”
队长前几期录制时都很少出来露面，今天一快步走出厨房进入露天庭院之中，岛内岛外的尖叫声紧跟着响成一片。
“他好瘦啊啊啊怎么会这么好看！！！”
“我心脏病要出来了cain居然出来营业了！你不是高冷挂的吗！！！”
十二桌的小粉丝没想到真的能被满足这个小愿望，近距离看见高挑颀长的偶像真人时大脑一片空白：“我……的天？”
活的？？
活的霍霍？？？
她愣是缓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要起身和他打招呼：“你你你好我叫徐小雨！”
霍刃淡笑：“徐同学好，哪道题不会做？”
徐小雨手忙脚乱的把错题本拿出来，看见他拉开椅子坐下时耳根和脸一块红了：“我马上就要高三了，这是我做的今年南都高考试卷，数学最后一题不太会……”
南都是教育大城也是奥赛金牌大城，题目比时都要难上好几倍。
霍刃接过她手中的笔，对着草稿纸简单演算了几笔。
“答案是二分之根号三，对么？”
女孩猛点头：“对的！我就是看了答案也没懂——”
“已知动直线l过点p（3，0），交抛物线于a，b两点，是否存在垂直于x轴的直线l’被以ap为直径的圆截得的弦长为定值。”霍刃拿着笔给她把题目重新读了一遍：“若存在，则求出l’的方程。”
他没有马上作答，而是先看第一小题里她的推导。
“这里错了。”笔尖在方程式之一的末端轻点一下：“所以后面也是错的。”
女孩窘迫道：“对不起，我双曲线一直学的特别糟糕。”
“以后记得复查。”
霍刃在草稿纸上把相关定理写了出来，不紧不慢地和她讲推导过程。
“假设ap的中点是c……”
池霁切蛋糕切了一半瞧见后厨里少了个人，随口问道：“队长呢？”
其他几个厨子都趴在窗口旁边看热闹：“快来快来。”
院子里以十二桌为中心围着一大圈人，摄影师和打光师也已经全部就位。
“他们在做什么？”池霁随手给谢敛昀喂了块蛋糕。
薄玦表情复杂：“霍霍在……给他们讲题。”
“讲题？！”
“高考数学南都卷。”龙笳喃喃道：“现算现讲，保真。”
霍刃用十分钟把相关知识点和她串了一遍，不紧不慢道：“听懂了吗？”
外面一圈粉丝热泪盈眶：“听！懂！了！”
徐小雨慌的不行：“谢谢谢谢！辛苦了！”
“高三加油。”霍刃笑道：“那我先走了。”
他们短短对话几句，让人感觉这里不是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反而是重点中学的教室。
徐小雨脸红的不行：“演唱会加油！”
“好。”
旁边一圈姐妹等他走回厨房才捂着脸尖叫。
“我为什么没有带题目过来！我是不是傻！！”
“他真的好会教啊啊啊我一个万年学渣居然都听懂了！！！”
“姐妹他用过的这支笔你卖不卖！！”
“这张草稿纸你开个价吧！！！！”
一般综艺节目都有保密协议，不允许观众私自带手机相机进去。
从六月进动物园到七月中旬拍完，再从七月排练演唱会到八月表演，他们有一长段的无曝光期，需要团综内外的配合宣传保持热度。
这边导演早就和姜恕商量过，放开了限制也算是给节目预热。
小粉红里一直有人在直播，这会儿秒速盖起高楼。
【有路透图】cain居然在综艺现场跟人讲题！！有没有校园青春恋爱剧安排一下啊啊啊我疯辽
0l：我是在专辑里抽到皇冠券的幸运鹅，今天过来吃我池做的甜点隔壁桌居然有胆子大的姐妹在线问高考题！问的还是今年南都号称史上最难的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他就真的拿着笔现场草稿纸算过程教我们怎么解啊啊啊啊真人怎么会长得这么白这么好看——
1l：卧槽我是该先问甜点好不好吃还是先蹭欧气还是先问题目听懂了米有！
2l：那道题特么的就是给我背台词让我把步骤再讲一遍我也做不出来！霍神当年不去时科大少年班真的好可惜呜呜呜呜万人血书求他开个巡回补习班！
3l：这根本不是重点！姐妹他真人整容了吗？鼻子透光吗？皮肤状态好不好？？其他队友什么反应？？？
……
258l：我是楼主，woc你们要不要刷的这么快让我统一回答一下！
真人绝对是纯天然！鼻子不透光！我刚才离他就两米远我简直要窒息了！
其他队友都趴在厨房旁边看简直萌死了，他走回去的时候xly还搂着他揉脸啊啊啊啊我本来是唯粉的这不磕都对不起我自己！！
259l：草，双天才组有点好磕，ao3走起！！
260l：为什么我当初没有抽到券，我也想要听偶像近距离讲题(╯‵□′)╯︵┻━┻
这路透一放出来，tag直接蹿到了热门第四。
#霍刃校园感#
@姬仁绘：霍刃哥哥不娶何撩！！不娶何撩！！我现在氪专辑还来得及吗！！！
@热心网友1：为什么只有gif没有高清视频——我缺那点流量吗！我不缺！一点都不缺！！
@繁枝：刚看完谢敛昀追孔雀我快在客厅xs哈哈哈哈团综为什么不能一天播十集——根本不够看——
晚上闭店的时候，姜叔准时到了现场。
“下周二提前结束录制，舞台调度那边有点情况，需要你们提前过去熟悉一下。”
六个偶像在忙着收拾桌子扫垃圾：“听到了。”
姜叔自己找了把凳子，坐了一会儿又讪讪的起来自己给自己倒水喝。
完事没话找话道：“今天霍刃热搜第四，你们知道么？”
“知道，讲题嘛。”
“热搜第一第二都被占了，第三名是连环车祸案，社会新闻。”
霍刃在背对着他洗碗，漫不经心道：“第一第二是什么？”
“‘wing终于出道’，”姜叔点了根烟：“以及‘wing神仙阵容’。”
姜叔英文不算好，读这个单词时没有后鼻音。
霍刃动作一顿，没有转身。
“知道了。”
“阵容是有多好？”薄玦随意道：“比得上咱们？”
“很有意思。”姜叔深深吸了口烟道：“他们的主唱，二十岁读了名牌大学金融学博士。”
霍刃拧干抹布道：“是读完了，还是刚考上？”
“人家哪里有时间写论文？”姜叔单手夹着烟玩手机：“歌唱的不怎么样，钟逢雨连他们发的单曲的都没听完，叫我别毒他用来吃饭的耳朵。”
“其他呢？”薄玦露出傲慢神情：“除了博士这个噱头，还有什么？”
“团里也有个能唱会跳的百老汇演员，还有个小提琴家。”姜恕玩味道：“你们说巧不巧，嗯？”
池霁怔了一下，低着头继续擦桌子。
这热搜是直接空降的。
在此之前，任何艺人想上个热搜，都起码得象征性爬下排名。
这家叫做玟华文化的新公司玩了个狠的，上来不光空降热搜强势宣传，还买了一通大v跟着齐吹狂捧，评论区也早有预备，拉着粉丝过来晒精修图吹彩虹屁，吸引不明真相的其他路人进来看。
还有些成分不明的账号直接开麦带节奏。
“这样一比皇冠配置也就那样啊，一个高考状元好意思吹这么久？”
“啊啊啊啊老林居然出道了！他是我最喜欢的小提琴家！！ins这会儿全球话题上都有姓名了我林必火！！！”
“前排强势宣传wing的新专辑《天生羽翼》！来做小羽毛一起快乐无边！！”
“哟呵？”龙笳把拖把推到一边，冷笑一声道：“他们那几个人回头碰见我们，自己不觉得臊得慌？”
团队成员设定一模一样，话题也特意关联着关键词一起刷，用心敢不敢再明显一点。
“不急。”姜叔夹着烟长吸一口：“先让他们狂一会。”
“下周开始我带着你们预热演唱会，八月十号开第一场，时都两场南都两场前后有通告宣传，完事九到十月给你们专心做新专辑。”
霍刃本以为姜叔会动怒，此刻仔细观察过去，发现他对这件事多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反而像是早有准备。
“戒急用忍，百毒不侵。”
姜恕慢悠悠地把一根烟抽完，起身把烟屁股扔进旁边垃圾桶里。
“osc皇冠奖评选内容一共三项。”
“第一，看年度专辑的内容精度，原创比例必须超过80%。”
“第二，歌曲本身的创新性、领先性以及自然传播力。”
“第三，官方打歌和演唱会的舞台表现。”
他再度扫了众人一眼，加重语气继续往下讲。
“喂鹅做饭教数学题什么的，玩玩就够了。”
“不用管杂鱼们在闹腾什么，你们现在的目标都只有皇冠。”
节目在周二结束最后一场录制，少年们刚给熊猫幼崽喂完盆盆奶就立刻被送回了spf的封闭式大楼。
场景切换太快，六个人站在电梯里都有点恍惚。
“我袖子上好像还沾着一股奶味儿。”池霁闻了闻自己，又去闻霍刃：“队长身上有种竹叶的味道。”
“我还没和熊猫合影……”薄玦情绪有点低落：“好软啊，要是能多摸一会就好了。”
行李箱由助理们先行带回十七楼宿舍，他们准点抵达了会议室，一开门大半人都不认识，什么肤色和服装风格的人都有。
姜叔又恢复成西装革履的强硬姿态，起身介绍道：“这位是来自比利时的舞台设计大师。”
“这位是来自荷兰的灯光团队主管。”
他们与陌生人们轮流握手致意，幻灯片紧跟着亮了起来。
“下面由我来讲演唱会的总流程。”姜叔接过遥控器，不疾不徐道：“项目从今年年初做到现在，已经是我们综合协调过后的最完美方案了。”
“首先是舞台搭建效果。”
屏幕上画面一转，出现了平面设计彩图。
六边型宝石状中央舞台，上下可升降变化分出三层。
统共场馆内可容纳五万人有余，音响和混声都配备了最好设备。
姜叔开始快速讲解纷繁迷乱的灯光方案和舞台特效，画面切了一页又一页，几十张效果图中间不带停顿。
“在开场和中场，你们需要去高空两次。”
六人同时怔住，画面中出现了一盏漂浮在半空中的皇冠。
谢敛昀和梅笙遥的眼睛亮了起来，颇有点跃跃欲试。
“首先是开场时，你们六个人是坐在这个皇冠的六个衔接处，会有专业设备保护你们的安全。”
龙笳转头在看薄玦，后者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具体有多高？”
“从三十米降到十米。”姜恕平静道：“你们需要坐在皇冠上把开场歌唱完，然后舞台设施会卡着点把你们送到中央舞台。”
六人面面相觑。
演唱会上的飞行特技已经不是什么新鲜菜了。
前辈们有吊着威压挥着翅膀绕场唱歌的，有坐在飞椅上从南唱到北的。
但听说传闻和自己成为当事人完全是两回事。
“……我有点恐高。”薄玦深呼吸道：“没法商量么？”
“不能。”姜恕淡淡道：“有点到底是有多少？”
“我不知道。”薄玦生硬道：“上次录节目站在升降台上，我都觉得晕。”
“这次提前适应。”姜恕看着他：“熬过去就适应了。”
他带艺人经验久，对这种小问题见怪不怪。
哪怕是大事件，熬一熬也就都过去了。
经纪人没有给其他人提问和反驳的时间，继续讲第二场飞行安排。
《宝石璨光》目前爆红的三首歌，分别是主打歌《你的皇冠》，高燃战歌《獠牙》，以及抒情歌《沉云》。
《沉云》由龙笳独立写作编曲，后期基本没怎么修改就过了终审。
这歌本来籍籍无名，也没有被特意宣传过，上个月误打误撞被一个网红剪刀手拿去做电影群像的bgm，紧接着就在b站和微博红了起来。
“我们设计了一朵云，”旁边的舞美主管解释道：“会用灯光和轻纱做效果，你们坐在云端唱歌的时候，和花车巡游的效果会很类似。”
薄玦额头涔出细汗：“坐在云端唱歌？”
“还要全开麦。”姜恕不紧不慢道：“舞台已经开始提前搭建了，你们今天明天和裴老板把所有舞步走完记熟，后天就带你们去试一下飞行器。”
霍刃顾及着薄玦的表情，没有暴露自己也在害怕。
怕高是人类求生本能，平时升降台都动辄两三层楼高，从三十多米往下降还要唱歌简直是在考验他们的自控力极限。
他是队长，他不可以怯场。
“当初该提前团建带你们去蹦个极，”姜叔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心一横也就过去了，多来几次也就那样。”
霍刃表面很冷静的点点头，开完会就带着他们去了十六楼，话变得非常少。
三十米，等于是十层楼的高度。
不仅要坐在上面往下方挥手，还要笑着唱歌。
哪怕有安全设施把他绑紧，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发挥成什么样。
——万一摔下去，自己就会因为重力加速度直接砸成一滩糨糊，消防车来了估计铲都铲不掉。
裴如也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个半小时，跟其他五个小孩都有过眼神交流。
唯独霍刃在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眼睛都眨的比别人慢。
会开完了，那小孩也没发现他也在场。
卫戒早就等在了蜂巢玻璃房，陪他们从下午跳舞到了晚上，裴如也立在旁边偶尔出声教几句，还在饶有兴致地观察corona的小队长。
少年绷着表情全程闷头跳舞，休息时间都没怎么吭过声。
六人排练完照例鞠躬道谢，裴老板立在门口笑着和他们挥手，等霍刃走到门口时才伸手拦了一下。
“队长。”他慢悠悠开口：“你留下来。”
“好。”少年低着头停下，缓缓道：“我刚才是没有跳好，走神了。”
裴如也淡笑着没说话。
霍刃以为他在生气，深呼吸一口气道：“我不该走神，您罚我吧。”
裴如也拧开一瓶水递给他，抱臂靠墙道：“还在害怕？”
霍刃没想到他看出来了，一时握着水怔在原地，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然后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
“是。”他小声道：“老师，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