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的船只才靠岸檀雨已领着十余名弟子前来相迎。当年天佛门弟子精锐尽出,连菩萨将也跟着萨珠一起剿灭沧溟妖教,没想到最后回来的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檀雨不敢在人前显露太多的哀伤她已是天佛门的掌门必须拿出掌门该有的威仪来。
“回来便好。”檀雨淡淡开口,只与沈漪匆匆说了这么一句便命弟子们把亡故之人的骨灰坛子小心迎下。
江宁奉命护送沈漪本该到此为止。可是,他既是李伯陵派来盯着沈漪之人又岂会轻易离开?他找了一个理由,言说奉命代四海帮掌门公子祭拜萨珠便跟着檀雨一起回了天佛门。
萨珠的后事办得很顺利,最后一次诵经超度后,檀雨将他的骨灰供奉在佛前永沐佛光。照说江宁拜也拜过了,再留在天佛门便显得不合时宜,可他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此事不仅沈漪觉得不舒服檀雨也觉得很不舒服。这日,檀雨特别命人将江宁请来,准备直言此事。
江宁刚喝了一口热茶便抢先开了口,“晚辈受掌门公子所托必须留在天佛门等候少主登门。”
檀雨疑惑地看着他问道:“阿珣那孩子不是尚在养伤么?”
“日前晚辈收到飞鸽传书少主腿伤大好想必再养个两月便可行走如常。”江宁说完恭敬地对着檀雨一拜,“这些时日晚辈若有叨扰之处,还请檀掌门莫怪。”
“你到底什么意思?”檀雨越看他越不顺眼,明明是江湖后辈,可言语之间多有倨傲之意,似乎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是登门之客。
江宁笑道:“却邪堂一战,损失惨重。尤其是天佛门,如今只有檀门主一人独撑。门主若是想要维持住天佛门的江湖地位,坐稳门主的位置,不妨与我们四海帮结成姻亲,到时候天佛门的事便是四海帮的事,两派一荣俱荣……”
“慢着。”檀雨打断了江宁的话,已是满脸愠色,“我醉心武艺多年,对情爱之事毫无兴致,你若再口出狂言,就别怪我无礼了。”
江宁大笑道:“门主莫怪,您误会晚辈的意思了。”说着,他起身对着檀雨行了个大礼,以示歉意,“所谓姻亲,说的是贵派的金莲圣女与我家少主。”
檀雨顿觉有几分尴尬,静默不语。
江宁又道:“少主倾慕沈姑娘多日,生怕沈姑娘被谁给提前抢了,所以才命我留在天佛门中好生照看,还请门主不要误会。”
檀雨是真没想到,沈漪那丫头不仅被修罗皇子看中,还被李珣也看上了,也不知是什么运数,实在是让人艳羡。
她转念又想,倘若天佛门真与四海帮结成姻亲,对天佛门是利大于弊。以后两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便不是一个人在撑天佛门。
这笔买卖,似乎很划算。
“你们少主就不怕惹上修罗皇子,招惹朝廷嫉恨?”檀雨提醒江宁。
江宁微笑道:“此事少主自会解决,门主不必担心。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主养好伤后,必定会亲自带着聘礼上门提亲。沈姑娘父母双亡多年,您是她的师父,也算是长辈,由您允准此事,也是天经地义。”
檀雨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眸光不由得阴沉了起来,“你们的胆子不小,竟敢对皇子下手。”
“他四处游山玩水,偶尔遇上个拦路打劫的匪类,可怪不到我们四海帮的头上。”江宁点明了处置之法,“皇子就算废了,也有人妥帖照顾下半生,所以门主不必忧心。”
檀雨瞧这阵仗,想必四海帮对沈漪是势在必得。她若是从中作梗,只怕也落不得什么好处。况且,她本就是江湖人,江湖人最该依傍的应该是江湖势力。她这个时候讨好卫谢,其实也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且不说天下没有女子做官的道理,得罪了四海帮,就等于是得罪了现下最好的依傍,傻子才做这样的选择。
“既然如此,你便在门中住下吧。”檀雨权衡利弊之后,已经有了选择。
江宁很满意檀雨的选择,恭敬地再拜道:“如此,就叨扰门主了。”
一盏茶喝罢,江宁知趣地离开了客堂。
檀雨本想着去拈花堂指导一二弟子的武学,毕竟菩萨将尽数覆灭,为保天佛堂的安全,她必须快速选提几位弟子出来,填补菩萨将的空缺。
哪知她刚踏出客堂,便瞧见沈漪朝着她走了过来。
“弟子拜见掌门。”沈漪对着檀雨一拜,似是有话要说。
檀雨正色问道:“有事?”
“是要事,必须面告掌门。”沈漪神情严肃,江宁在天佛门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已经猜到一点他的心思,所以她必须有所行动。
檀雨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她,“入内堂说吧。”
“不去内堂,那里人杂。”沈漪的回答让檀雨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妙。
沈漪继续道:“还请掌门允弟子入菩萨堂密谈。”
“到底是什么事,竟要如此阵仗?”
“事关天佛门安危,掌门听是不听?”
檀雨本就被沈漪吊起了胃口,听到后面这句话,她更没有理由拒绝沈漪,当下便领着沈漪入了菩萨堂。
菩萨堂是历代掌门公子独居之所,尤其是里间,更是天佛门弟子的禁地。若无掌门传唤,擅自踏入里间者当即逐出师门。这条是天佛门弟子十大戒律的第一条,也是每位天佛门弟子牢记于心的铁律。
檀雨在主座上坐定后,并没有让沈漪入座,“说吧,倘若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我定会以门规重罚。”
沈漪其实并不怕这条戒律,甚至恰恰相反,沈漪还希望檀雨如此做。
“掌门还是将江宁留下了,是不是?”
檀雨没想到沈漪居然在质问她,当即不悦道:“所以,我这个掌门做事还要请示你这位金莲圣女?”
沈漪并没有回答檀雨,只是肃声再问:“掌门可知,此举无疑是与虎谋皮?”
檀雨挑眉反问:“今日你就为了与我说这些?”
“掌门的武功与萨掌门相比如何?”沈漪冲口问出。
“放肆!”檀雨狠击大座的扶手,声音如雷。
沈漪淡声再问道:“与四海帮李伯陵相比,又如何?”
檀雨看她一再挑衅,与往日乖顺静默的模样大相径庭,觉察定有蹊跷,便忍下了怒意,冷声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却邪堂一战,掌门公子并非死在东方离手中。”沈漪目光锐利,像是一记利刃扎入了檀雨心间,“我的同门们也并非全部死在沧溟教妖人刀下。”
沈漪没有说出来的那个答案,檀雨已经领会,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胡说!李伯陵怎会做这种事!”
“他若不做这样的事,如今江湖第一宗师的称号便不会是他的。”沈漪冷嗤,“现下四海帮的风光,本该是天佛门的。那日,我强击石墙,内息大乱,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若不假装昏厥,想必也活不到今日。掌门若是今日不信我的话,百年之后大可在黄泉路上问问掌门公子,看看我可有一个字是假话?”
檀雨震惊地摇头又摇头,这个真相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震撼。
“死战到最后,唯有我与李伯陵活下来,这本身就不合理。”沈漪进一步质问,“掌门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么?”
檀雨有想过,可也只是一霎而过的念想,她并没有往下多想,因为天佛门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办。
“为何他没有杀你?”檀雨现在最想不通的地方就是这里,“他既然选择了杀人灭口,他不可能仅仅因为李珣喜欢你就放过你!”
“我想,大抵是因为这个。”沈漪对着檀雨打开手掌,催动炎息聚拢掌心,瞬间将掌心烧了个通红。
檀雨自然知道这并非天佛门的武功,“这是什么武功?”
“一门至阳至刚的内功心法。”沈漪撤了炎息,“出自一张赤皮卷。”事到如今,倒也没有必要瞒她,于是沈漪继续道:“此卷一直收在玲珑岛的月居暗格中,那夜我被困月居,无意当中触发机关,得到了这张赤皮卷。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参破了赤皮卷上的修习法门,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内功修为。”
檀雨终于了然,为何这丫头的武功一日千里,绝对不是一颗温玉丹就可以做到的。
“李珣说喜欢我,其实并不是真话。”沈漪想到那晚李珣那急切又下流的模样,只觉反胃,“娶了我,便等于得到了赤皮卷上的武功。这是他跟李伯陵打的如意算盘,到时候他们父子二人得了神功,掌门以为他们还会把天佛门放在眼里?”
欲望与野心一旦开始燃烧,李家父子绝对不会囿于一个大宗师的成就。
起初或许只是一统江湖,等手握武林之后,便会有更大的欲望与野心出现。正邪本就在一念之间,他们两人已经踏入邪道,早已迷途不知返,假以时日,只会是第二个东方离。
檀雨越想越心惊,不由得愤恨道:“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沈漪适时地对着檀雨一拜,“天佛门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此事我不会袖手旁观。若是掌门信我,我有一计,可以与掌门详谈。”
檀雨沉声道:“说来听听。”
“在说之前,我希望掌门与我坦诚待之。”沈漪需要一个交换,“江宁究竟与您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
小谢是真的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