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韵还在絮絮叨叨的, 纪纭疏知道她的性格向来如此,以前在她面前的时候,陈秋韵也是这样不厌其烦地说着喜欢。
但其实喜欢这两个字, 得两情相悦的人说出来才让人心动, 纪纭疏对陈秋韵毫无感觉, 听得多了不仅不会被感动,反而还觉得心烦。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陈秋韵的性格还是没有变化。
纪纭疏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陈秋韵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从那种狂喜中清醒过来。
她也想起了自己跟纪纭疏的尴尬往事。
更重要的一点时,纪纭疏明明已经分化成了alpha, 她的身上却有着omega的信息素。
陈秋韵刚才一心沉浸在omega信息素的甜美味道里,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说不定这个omega跟纪纭疏关系匪浅, 更有可能,她根本就是纪纭疏的omega。
陈秋韵虽然天生对alpha抱有一种偏见, 却也知道她们对自己的omega有着浓重的占有欲。旁人别说是嗅闻她们omega的信息素了,哪怕只是简单的提及,都会让alpha感到不悦。
陈秋韵一直把纪纭疏当成omega, 还没能完全接受对方已经分化成alpha的事实。
直到对上面前女人冷淡而疏离的目光时, 陈秋韵才恍然回过神来,她已经犯了纪纭疏的大忌。
但想到刚才从纪纭疏身上闻到的茶香味,陈秋韵仍然有些恋恋不舍。
她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信息素, 明明已经淡到几乎闻不出来了, 可那丝丝缕缕的味道飘进鼻子时, 还是让陈秋韵心神一振。
按理来说, omega并不会因为同类的信息素而感到心动,她们甚至会排斥同类的信息素。
可陈秋韵是个例外,她从分化之前就喜欢香香软软的omega,小时候的玩伴也全是那种漂亮可爱的女孩子。
虽然后面她自己也分化成了omega,但陈秋韵的取向却并没有因此发生改变。
这个世界上的oo恋并不多,但也不少。
只是像陈秋韵这种天生的oo恋还是不多见。
大部分的oo恋都像顾依依那样,严格来说,她们并不是喜欢omega这个属性,而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是omega自己,恰巧自己也是omega,所以才成了oo恋。
陈秋韵则是天生的,只喜欢omega这一种属性,从她对纪纭疏的态度变化便可以窥见一二。
纪纭疏还是那个人,性格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属性从o变成a罢了,可陈秋韵对她的热情仿佛一夕之间消失了。
她以前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当着纪纭疏的面夸赞别的omega。
当然了,不管她做什么,纪纭疏的内心都毫无波动。
只是陈秋韵一直缠着她,非得知道那股茶香味信息素的主人到底是谁,让纪纭疏感到厌烦。
她不可能在未经江枝洛允许的情况下,贸然将对方的信息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更何况不是纪纭疏对陈秋韵带有偏见,而是她真的觉得陈秋韵不靠谱。
哪怕是抛开从前那些恩怨纠葛,让纪纭疏以一个非常客观的态度去审视陈秋韵,她还是觉得陈秋韵压根就不适合江枝洛。
还是别把omega往火坑里推了。
纪纭疏不说话,陈秋韵的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她这个人其实是有一点犯贱的基因在骨子里的,倒不是说她有多么深情,而是对于自己感兴趣却得不到的东西,陈秋韵总是表现得格外固执。
她以前未必有多喜欢纪纭疏,可纪纭疏避她如蛇蝎,陈秋韵明知道对方不堪其扰,却非得腆着个脸凑上去。
只是她向来懂得把握那个度,不会真的闹到撕破脸皮。
她后来会跟纪纭疏绝交,也不过是因为她知道纪纭疏不可能接受自己,便下定决心不再打扰纪纭疏,纪纭疏正好求之不得,两个人默契地淡了联系罢了。
陈秋韵现在回想起之前的那些荒唐事,其实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可她看着纪纭疏那张矜贵冷漠的脸,一句对不起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虽然追求人的时候没脸没皮,却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自尊心在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她要是真的给纪纭疏道了歉,纪纭疏只怕会把她从头到脚讽刺一遍。
她可是亲身体会过,在外人面前克制有礼的纪大小姐,私下里究竟有多毒舌的。
陈秋韵总算闭上了嘴巴,纪纭疏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陈秋韵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她对自己的嫌弃,只是她早就习惯了,内心毫无波动。
“这么说来,她真的是你的omega了?”
纪纭疏不是才二次分化成alpha没多久吗,这么快就有omega了?
陈秋韵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她虽然表现得风流多情,嘴巴上成天不着调,其实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
因为她看上的omega不是有对象了了,就是不喜欢omega,根本不会接受她的告白。
陈秋韵也想拥有一个香香软软的omega女朋友!
她瞪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纪纭疏,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嫉妒。
纪纭疏怎么就那么好福气呢?
以前做omega的时候,明明不是oo恋,却还是有很多的omega暗恋她,悄悄地给她写情书。
现在分化成alpha了,肯定更招omega的喜欢。
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了女朋友。
反观她陈秋韵,就差把“我是oo恋”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可偏偏就是没有omega喜欢她!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纪纭疏才不管面前的人究竟在想什么,她已经完成了白盈莺交给她的任务,可以跟白盈莺交差了。
纪纭疏其实还考虑过直接让司机送个果篮上来,她自己连亲自来看一眼都不愿意。
只是后来考虑到万一白盈莺问起陈秋韵的情况来,她没话说,纪纭疏才纡尊降贵地走了这么一趟。
现在人也看了,陈秋韵活泼得很,不就是摔断条腿吗,反正又不会死,不用她多关心。
想到这里,纪纭疏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既然你准备休息了,那我就先走了。”
陈秋韵:???
陈秋韵目瞪口呆,她什么时候说过要休息了?
纪纭疏真是张口就来,说的一本正经的,连陈秋韵自己都快相信了。
“你不再坐一会儿?”
她一个人还挺无聊的,即使纪纭疏不怎么待见她,陈秋韵还是希望能有个人留下来陪自己说说话。
只是纪纭疏记挂着楼下的江枝洛,她跟陈秋韵又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便微微摇了摇头,“不坐了,我还有事。”
陈秋韵见她一副恨不得立马离开的样子,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不会是来医院有事,顺便过来看看我吧?”
纪纭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陈秋韵低声骂了一句,还真被她猜中了!
她就说,纪纭疏怎么会有闲心亲自来医院看她,感情她只是顺带的!
她打量着纪纭疏的脸色,嘴里啧啧两声,“我看你活蹦乱跳的,也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你来医院做什么?”
陈秋韵说着,眼珠一转,“该不会是陪你的omega来的吧?”
她对那个茶香味的omega充满了兴趣。
哪怕不能追求对方,做一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纪纭疏听见这话之后,脸上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她警告般地看了一眼陈秋韵:“我说了,不准打她的主意。”
陈秋韵还是头一回见纪纭疏如此维护一个omega,她撇了撇嘴:“不问就不问,小气鬼。”
纪纭疏不想再跟她废话,拎着自己的包准备往外走,身后的陈秋韵忽然问道:“你跟顾依依还是好朋友吗?”
纪纭疏头也不回:“废话。”
顾依依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跟对方做朋友?
陈秋韵看着纪纭疏出去之后,还关上了病房的门,顿时无趣地放松身体靠在了床头,嘴角的那一点笑容彻底拉平了。
“凭什么嘛,大家都是同样的心思,凭什么她就可以?”
她嘟囔了一句,又想起来纪纭疏现在已经不是她喜欢的omega了,心头那股不公平的感觉总算缓缓散去。
她才不要什么alpha呢,她只要乖巧的omega!
——
江枝洛从沉睡中醒来,鼻尖闻到了一股暖暖的甜桃香,她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便耸着鼻子往前凑了一点儿,那股桃香味更浓了。
江枝洛强迫自己睁开了酸疼的眼皮,虽然从昨晚到现在,大部分时间她都处于昏睡当中,但其实江枝洛睡得并不安稳。
伤口一直在疼,因为发烧,江枝洛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她睁开眼睛,盯着虚空看了两分钟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旁放着一件女人的外套。
那股诱人的甜桃香就是从外套上散发出来的。
毫无疑问,这件外套的主人是纪纭疏。
江枝洛不知道纪纭疏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有些懊恼,遗憾自己没能跟纪纭疏说上话。
她知道纪纭疏要来,早上润了喉咙之后,江枝洛强撑着精神等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抵不过困意,还是睡了过去。
幸好纪纭疏给她留了一件外套,江枝洛闻着alpha的信息素,心中的失落被冲淡了一些。
她忍不住用那条健康的胳膊将外套拢进怀里,脸颊在衣服的领口上轻轻蹭了蹭。
纪纭疏很喜欢穿这种小西装外套,衣服的质感柔软舒适,即使是磨蹭着脸颊上的软肉,也不会让人产生不适。
江枝洛蹭完之后,知道房间里面没人,又像痴汉般的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外套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在闻外套上的那股桃香味,被临时标记过后的身体需要alpha信息素的安抚,可标记自己的alpha不在身边,江枝洛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平息自己内心的渴望。
不知道姐姐去哪里了。
江枝洛猜想alpha可能去了公司,纪纭疏工作很忙,能抽出时间来看她实属不易,江枝洛理解她。
可理智上理解是一回事,感情上她舍不得纪纭疏走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知道姐姐下一次来看她又是什么时候。
江枝洛还得再住院几天,等胳膊上的伤口恢复的再好一些之后才能出院。
她抱着alpha的外套在被窝里赖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伸手探向床头柜,想看一看自己的手机。
谁知这一摸,却让江枝洛摸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像是塑料纸。
因为胳膊上的伤实在是太疼了,江枝洛活动的范围很有限,刚才醒来时,她又被alpha的外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是以她并没有发现床头柜上多了点别的东西。
直到此刻江枝洛才发现,床头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束狐尾百合。
她还残留着困意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努力挪动自己的身体,发现实在无法做到之后,便打电话把自己的保镖叫了进来。
“江小姐,您醒了。”
保镖帮她把床升起来,又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坐直身体,随后才问道:“您要吃点东西吗?”
江枝洛连早饭都没吃,保镖以为她醒来之后怎么也该吃东西了。
谁知靠坐在病床上的omega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只是略显激动地指向床头柜上的花:“把它拿过来。”
保镖从江枝洛的眼里看出了兴奋和期待,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束花,放在了江枝洛的面前。
江枝洛好像头一次见到百合似的,高兴的不得了,她在被子上蹭了蹭自己的手心,确认没有出汗之后,才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百合的花瓣。
指腹下柔软的触感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幻想,而是真的。
江枝洛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这花是谁送来的?”
尽管她早已经猜到了花是谁送的,但她仍然想确认一遍。
保镖:“是纪小姐送过来的,她来的时候您已经睡着了。”
江枝洛对这束花可谓是爱不释手,保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江枝洛竟然会对一束普通的百合如此喜欢。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公主什么样的名贵花朵没见过,她喜欢的恐怕不是这束百合,而是送百合的人。
保镖于是又道:“纪小姐走的时候问了我一个问题。”
江枝洛立马将目光从百合上面挪开,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她说什么了?”
保镖把今天上午纪纭疏问她的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同时也说了自己的回答。
江枝洛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姐姐果然还是没有相信她。
江枝洛知道自己的话破绽百出,只是纪纭疏没有拆穿她罢了。
其实早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江枝洛不是没有把握将事情做得更完美,但她总想试探一下纪纭疏,想试一试对方在明知道这是自己的计划之下,还会不会配合自己。
所幸结果并没有让她失望。
只是这样做未免也太冒险了,江枝洛轻易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去试探纪纭疏。
她知道纪纭疏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不喜欢被人玩弄在手心里。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纪纭疏不愿意被她试探,江枝洛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她便能从中窥探出一两分纪纭疏的心意,如果失败了,江枝洛很有可能会直接告白,将所有的事情都挑明。
幸好纪纭疏没有生她的气。
她跟纪纭疏的这场拉锯战,暂时是她处于上风。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纪纭疏愿意配合她的前提下,一旦纪纭疏抽身离开,江枝洛就是满盘皆输。
所以为了能让纪纭疏永远配合她,江枝洛会不断努力增加筹码。
除了算计之外,她还得让纪纭疏看见她的真心。
保镖又道:“江小姐,刚才我们在楼梯口发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他跟纪纭疏的司机一直注意着那两个人,只是那两人虽然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了好几次,却并没有走过来,他们也没法做什么。
江枝洛眉头微蹙,“什么时候?”
保镖说道:“就在纪小姐离开病房之后。”
江枝洛猜测有可能是跟着纪纭疏过来的记者,她知道今天早上纪纭疏开了新闻发布会,现在一定有非常多的人关注着纪纭疏,有人跟了过来实在不足为奇。
总有那么些人有独特的渠道。
只是病房被保镖守得严严实实的,跟过来的人找不到机会一探究竟。
江枝洛忽地有些担心纪纭疏,她想给纪纭疏发消息提醒她,又想到纪纭疏恐怕比她更清楚,这件事情宣布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怕打扰到纪纭疏。
江枝洛思虑再三,最终也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行了,你先出去吧。”
“那您……”
江枝洛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摆了摆手,“不想吃饭,没胃口。”
她担心纪纭疏,哪里还吃的下饭?
可她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江枝洛抿紧嘴唇,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令她欣喜万分的猜测。
纪纭疏的司机就在门外,可那人还是敲响了病房门,能有这样的权利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江枝洛赶紧让保镖将花放在床头柜上,快步走到病房门前,从里面拉开了房门。
她看不见外面的人究竟是谁,却听见保镖说道:“纪小姐。”
江枝洛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东西,手下的触感似乎跟床单有些不太一样,她猛地反应了过来,想把东西藏起来,却已经迟了。
纪纭疏刚走进病房,就看见江枝洛把一件白色的小西装外套塞进了被窝里,只可惜有一截袖子露了出来,被纪纭疏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视线直直地盯着那一截袖子。
江枝洛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过去,被自己的愚蠢闹了个脸红。
纪纭疏的外套已经被她折腾得皱皱巴巴的,显然没法再穿了。
“对不起,姐姐……”
江枝洛红着脸偷偷看了一眼纪纭疏,见alpha的眼里似乎含着一丝笑意,这才在心头松了口气。
“吃早饭了吗?”纪纭疏在病床前坐下,半句没提自己的外套,似乎当那一截暴露在空气中的袖子不存在。
江枝洛面不改色:“还没有,我才醒不久,正准备吃饭呢。”
纪纭疏也不知信没信,她让人送了蔬菜粥进来,江枝洛现在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东西。
omega受伤的是右手,左手拿着勺子吃饭不太方便,动来动去容易牵扯到伤口,纪纭疏主动接过勺子,“我来吧。”
江枝洛受宠若惊,被意外的惊喜砸得半天也缓不过神来。
她刚才真的不是故意在纪纭疏面前表现出不方便的模样,江枝洛一边为纪纭疏的体贴感到惊喜,一边又担心alpha会误会她的意图。
她这回是真的没想套路姐姐。
不过这话不方便直接说出来,江枝洛只得接受了来自纪纭疏的温柔。
纪纭疏也没怎么做过这种事,她见别人喂粥的时候都得用嘴唇试探一下粥的温度,可她跟江枝洛如今的关系明显不太适合做这种动作,纪纭疏只能多吹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喂给江枝洛。
有点儿凉了。
但是江枝洛不在意,她的心里被甜蜜塞满,再也装不下任何事情。
可没吃两口,江枝洛忽地蹙起了眉头,等纪纭疏再次将勺子喂到她的嘴边的时候,江枝洛不着痕迹地嗅了嗅纪纭疏的手指。
她藏在被窝下的手指猛地抓紧了手中的外套,连呼吸都比刚才快了几分,心口起伏的弧度增大,又被主人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江枝洛直勾勾地看着纪纭疏,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视线不断地流连在纪纭疏的脸上和手上。
纪纭疏察觉到她的视线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有种身体一紧的感觉。
江枝洛在看什么?
江枝洛当然不可能回答她,她也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只是那双含水的眼眸慢慢地红了起来,像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圈圈涟漪。
姐姐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陌生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