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看到黄表纸上的文字,如释重负,愁容老者道:“我去天神殿,取镇魔符文,你们二人留守此地,看稳了他,不容有失!”
红裳女子道:“封印符文事关重大,当此之时,乱世之秋,路上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就不妙了。我陪你去!”
愁容老者思索片刻,道:“好罢。事态紧急,我们速去速回,许应这边就劳烦道兄了。”
白衣老翁道:“你们路上切莫耽搁,免得我担惊受怕。”
“我们理会得!”愁容老者与红裳女子匆匆离去。
白衣老翁看向神都城,只见许应一钟荡死了石北荒,继续杀入石府,祭起那柄血光滔天的石斧大开杀戒,一时间血流成河。
无论来者何人,统统一斧斩之,就算一斧斩不了,许应随手钟声一荡,便也荡得魂飞魄散!
这番杀戮,还伴随着琵琶声,声声催人,急切无比,琵琶声中杀意腾腾,每当许应杀人时便会嘈嘈切切,当许应收起斧头时,便会缓慢下来。
饶是白衣老翁见多识广,也不禁心惊肉跳:“再让他这样杀下去,只怕更多的记忆苏醒,等不到他们拿来封印符文,他便脱困了!”
突然,石府中传来令人心悸的波动,石末勒从闭关中醒来,营救族人。
他即便被纯阳异火烧断了生机,魂魄遭到重创,也还是一位打开了九重洞天的傩仙!
然而,他刚刚破关而出的一瞬间,大钟便被许应祭起,将他连同那座闭关的大殿一起扣在钟下。
与他一起扣在钟下的还有一朵纯阳异火,异火的威力被激发,钟下火光熊熊,只听石末勒的惨叫声不绝,凄厉无比,响彻神都!
大钟悬在石末勒头顶,层层光壁旋转,内刻万物万类,外刻纹理图案,流转不休。
石末勒被困在钟下,无论肉身还是魂魄,抑或是希夷之域,统统燃起纯阳异火,烧得这位傩仙面容狰狞,疯狂捶打光壁!
光壁被打得动荡不休,但始终未破。
而在钟外,许应身形围绕大钟飞舞,一掌又一掌印在钟壁上,大钟震荡,威力爆发,钟声激发纯阳异火,让异火威力更强!
纯阳异火克制石末勒的涌泉秘藏力量,许应正是察觉到这一点,才用异火烧他。
朱红衣飘在半空,身不由己跟着许应身形飞舞,红裳在空中围绕大钟飘飞,琵琶声也愈发高亢激昂,声声夺命!
神都的空中,一个个强大的身影看着这一幕,心神悸动。
突然,大钟下,火海中,石末勒催动自身的隐景潜化地,藏身在隐景之中,潜化藏形,对抗异火焚烧。
许应的修为也即将耗尽,漫天异火将石末勒的希夷之域烧焦,再难攻入涌泉秘藏中的隐景潜化地。
朱红衣只觉手中的琵琶琴弦猛地一松,如释重负,急忙怀抱琵琶匆匆离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就在这时,大钟光壁微微晃动一下,许应怔了怔,停下手掌,留存最后一丝修为。大钟下漫天的异火也猛地一收,又还原成一朵小火苗。
大钟怔住,疑惑道:“阿应,怎么了?你还认得我么?”
许应诧异的看它一眼,疑惑它为何会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
大钟道:“你刚才突然间变得好吓人,将石斧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还将异火的威力完全催发,甚至连我都被你祭起,释放最大威能。你刚才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许应失笑,道:“钟爷,我一直是我,没有另一个人,我只是突然间觉得,应该如此祭起石斧、异火,心里并未多想。”
大钟闻言,这才放心下来,笑道:“我不想你有事。”
它松一口气,许应适才的表现虽然吓人,但还是从前那个许应,并未突然变成另一个人。
许应心中感动,询问道:“钟爷,你刚才是否有察觉到什么东西穿过光壁,进入钟内了?”
大钟惊讶莫名,道:“我的光壁乃是我自身的大道象形,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穿过我的道象而不被我察觉?你看花眼了?”
许应道:“我明明觉察到一个奇怪的东西穿过了光壁,进入钟内……”
竹婵婵走来,赞道:“不愧是我选的护道人,阿应,你这摊师的本事果然不错!大钟也很厉害!”
蚖七连忙道:“我呢?”
竹婵婵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许应询问道:“婵婵,你是否看到什么东西进入钟内?”
竹婵婵摇头道:“不曾见到。”
许应询问蚖七,蚖七也并未见到。许应沉吟,让大钟散去光壁,道:“我们去石家老祖的隐景潜化地看一看,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钟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道:“咱们能困住他炼死他,是占据了先手,若是正面抗衡,我未必能保护得了你们!”
许应坚持进去,大钟只得道:“待会你们切不可离开我的钟口笼罩范围,走出去的话,我怕我护不住你们!”
它散去光壁,高悬在许应等人头顶,没有它的镇压,石末勒这位傩仙的希夷之域顿时释放出来,一个被烧焦烧烂的希夷之域出现在他们面前。
想要进入傩仙的希夷之域,需要傩仙接引,或者强大的存在以力破界,便如水口庙的那道剑气一般,强行打开希夷之域。
然而石末勒的希夷之域却被纯阳异火烧得空间破灭,显露在世人的面前。
从外面看去,它像是被烧得千疮百孔的纸,顺着被烧出的洞口走进去,可以看到天空还在燃烧,五座仙山已经被点燃,山河湖泊被烧干,天河断流!
石末勒的希夷之域,多了几分森然之气,空中到处遍布黑气,被异火烧得吱吱乱跑,像是黑色的着火的耗子,漫天窜来窜去。
竹婵婵连忙抓住许应的手,这才放心一些。
许应四下张望寻找,过了片刻,御剑向下飞去,穿过一片被烧干的黄泉,深入地底。那黄泉九曲十八弯,深入地下,到处都挂着乱麻般缠绕的粗大线条,纵横交错,森然恐怖。
“这里应该对应着石末勒双足的位置,我们正在沿着他的左腿向下飞去!”
许应打量四周,向蚖七和大钟道,“我先前还未留意到,希夷之域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一路穿行,终于来到希夷之域的最深处,停在石末勒的隐景潜化地前。
那是一片幽冥之海,海中有莲叶,大数亩,莲叶六片,飘在海面上,中央一朵莲花,白色的花瓣,粉红的尖儿,莲花盛开,石末勒坐于花中,尽显肃穆庄严。
许应牵着竹婵婵飞身上前,大钟紧张的当了一声,垂下光壁,护住众人。
“钟爷,应该不需要了。”许应落在莲花上,看了石末勒一眼,道。
大钟还是不肯散去钟壁,竹婵婵上前打量石末勒,只见石末勒只剩下一张人皮,端坐在那里,栩栩如生!
他的后脑被人裁开,从后脑顺着脖颈往下切,切到背后的尾椎!
他像是没有穿人皮,血肉就这样赤条条的跑出去,把自己的人皮留在这里!
这一幕,饶是竹婵婵天不怕地不怕,也被吓得够呛,急忙躲在许应身后。
大钟还是没有散去钟壁,沉声道:“阿应,倘若有人进入此地,吃掉了石家老祖,那么他多半还未走!”
许应、蚖七和竹婵婵心中凛然,急忙看向四周,竹婵婵心里更是直犯嘀咕:“现在这个世道,好像比我当年还要不堪!”
冥海平静无波,像是明镜一面。
过了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许应松了口气,道:“吃掉石家老祖的那个人,应该已经走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尽快离开!”
他当即催动御剑诀,裹挟着竹婵婵向上飞去。
大钟依旧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飞起,一边光壁还罩住众人。
许应飞到极高处,不经意间往下看去,只见那波澜不生的冥海海面下,漂浮着一张微笑的脸。
那张笑脸,占据了整个冥海海面,幽幽的注视着他。
许应心中一股凉气往上涌,不禁打个冷战,却见那张脸缓缓下沉,渐渐消失在冥海深处的黑暗中。
大钟飞出石末勒的希夷之域,这才散去光壁,飞速缩小,钻入许应的脑海之中,心道:“阿应越来越奇怪了。不知他记忆觉醒,是好是坏。”
许应行走在石府的废墟上,四下张望,突然抓起石家的一位受伤傩师,道:“石敬瑭呢?”
那傩师道:“少主逃走了,不知所踪。”
许应丢下他,四下扫视,没有寻到石敬瑭的下落。
石敬瑭负责搜集鬼魂,给石末勒修炼魔功,城外那些捞偏门的傩师是他的麾下,石末勒开启涌泉秘藏能修炼到而今的境界,石敬瑭功劳不小。
“倘若被他逃走,将来他也修炼石末勒的魔功,不知要祸害多少人!”许应走出石府,皱眉道。
蚖七道:“阿应不必担心。石家老祖已死,石家这个大世家也就此陨落,各大世家就是食腐的秃鹫,闻到尸体味肯定会蜂拥而上,连骨头都能啃干净!这个石敬瑭若是不走,肯定会被各大世家吃干抹净!”
大钟道:“七爷说得没错。周家的下场在前,石家的下场可想而知!你无须担心石敬瑭逃脱。”
神都城外,白衣老翁远远看到石敬瑭仓皇逃出神都,也是松了口气,捏起一颗棋子,低声道:“而今神朝已经出现衰亡迹象,皇权摇摇欲坠,将星进犯紫薇。这个石敬瑭,便是天象中进犯紫薇的将星之一,将来有成为皇帝的气象!”
他露出一丝笑容,把玩棋子道:“天意难违,石敬瑭当有此劫,不过这场劫难过后,他将逃到塞外,在那里时来运转,今后割据神州,成就一番霸业。”
他刚刚说到这里,突然只见神都城中一道雪亮的剑光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顿住,又猛然折向,向城外激射而去!
那道剑光的方向,赫然便是石敬瑭逃走的方向!
白衣老翁呆了呆,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炸开。
与此同时,那道剑光急速穿行,从天而降,向奔逃中的石敬瑭刺去!
“轰!”
那剑光落下之地,恐怖的剑威炸开,无数道剑气咻咻四下乱射,将方圆亩许范围的山林摧毁!
白衣老翁抬起颤抖的手掌,去捋下巴的白胡须,却不小心揪下几根白胡子。
“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
他心神大乱,喃喃道,“石敬瑭是天选之人,有大气运的少年,一定不会死在这里!一定不会……”
他看到那片山林所化的齑粉中,一个少年浑身是血,从粉尘中冲出,这才松一口气:“石敬瑭果然还是未来的将星,有望称帝的存在!”
“咻!咻!咻!咻!”
天空中飞来更多的明亮剑气,一个个大如房椽,自神都中飞出,在白衣老翁的注视中,轰轰轰落在石敬瑭的身上!
那片山林被狂暴的剑气覆盖,山地被削平!
这一次,石敬瑭没能走出来。
白衣老翁闷哼一声,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事关未来的一大将星,还未成长,就这样陨落了!
“触犯天条了啊!”
白衣老翁抬头望天,内心在呐喊,“快点降劫啊!快点劈死他啊!你们这些天神,吃干饭的吗?他触犯天条了!”
然而,天空中云卷云舒,没有半点苍天降劫的意思。
白衣老翁怒不可遏,叫道:“不降劫是吧?没人管了是吧?没人管,我也不管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紧紧盯着许应,唯恐许应溜出他的视野。
许应将最后的元气挥霍一空,御剑气杀人于百里之外,确认石敬瑭已死,这才松一口气,向大钟和蚖七道:“御剑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我还做不到,百里还行。斩草除根,现在杀了他,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大钟道:“阿应,你确定他死了吗?”
许应向城外走去,道:“钟爷说的是,咱们去看看尸体,再补上一剑。”
蚖七赞道:“阿应还是和以前一样谨慎,这个习惯不错。”
竹婵婵呆了呆,连忙蹦蹦跳跳跟上他们,心道:“我的这几个护道者,好像不是善类……不过,我也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