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察觉到身后传来神通碰撞爆发出的恐怖气息,微微一顿,不做停留,高举翠岩带着一众塟和白骨骷髅离去。
在人间界的黑暗中,哪怕是仙帝和罗圣人这样的存在交锋,他们的神通威力也很难有在地仙界的影响力。
他们的神通余波传递不了多远,便会被无处不在的黑暗和道哭瓦解,变得没有威力。
翠岩的异道,对人间界的影响实在太大。
这里充斥着异域天道,诡异,却又强大,哪怕是祖神也不敢造次。
黑暗的人间界中并不安宁,许应扛走翠岩之后,黑暗中又爆发了几场战斗,九宫道君遭遇强敌,与黑暗中的一个身影大战数百回合,最终两败俱伤。
那黑暗身影退走,九宫道君也咳血连连,咳出的血中有枝节状纹理生长。
九宫道君悚然,立刻退出黑暗,进入天道疆域藏匿身形。
“那个黑暗身影应该是当年被驱逐出仙庭的天工总工,当年号称幻天妙手的鱼机道人。”
九宫道君心中默默道,“天海渡口刚出水时,天工部禀告说有人用许多金船的材料拼凑了一艘完整的金船,想来便是鱼机道人所为。不过当年,他只是驱逐出仙庭,并未被流放。他怎么会跑到这片宇宙黑域?”
鱼机道人也是追随青玄的得力干将,锻造神兵利器是一把好手,许多至尊法宝,都是出自他之手,由他锻造设计,再交由主人炼制。
鱼机道人没能修成至尊,因为他在古老时代便已经修成大罗金仙,错失至尊这个新道境界。
“琼台仙子,没有杀了他吗?”
九宫道君诧异,低声道,“难道他们真的有一腿?不过琼台,应该也被除掉了才对……”
他得到远祖元神碎片,修为实力大增,只是此次与鱼机道人在黑暗中交锋,竟未能取胜,反而两败俱伤,令他颇为沮丧。
他原本是与太元道人罗圣人同行,结果在黑暗中莫名分开,不知那两人去了何处。如今想来,应该便是鱼机道人在他们的前路上动了手脚。
以鱼机道人的天工造诣,几件法宝就可以改变天象地理,让他们摸不着东南西北。
“鱼机道人仗着有道哭压制我,所以才能与我打个平手。”
九宫道人寻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布下层层封禁,安心养伤,心道,“若是没有黑暗道哭这个地利,他远不如我。他手段尽出,我的妙境法宝和罗天道场都留在大罗天上,若是带在身上,除掉他不算困难。不过,安全起见,我养好伤之后,还是要尽快寻到太元和罗圣。与他们联手,才能保全自身性命。”
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寻找当年的大清洗的漏网之鱼,只是没想到人间界比他想象的要危险许多!
他们还未寻到此地可能藏匿的至尊,只是遇到掌管天工部的总工鱼机道人,便差点折损。
另一边,许应远离祖神,高举着翠岩,走了约莫半个月,觉得翠岩对祖神的影响应该不再那么强,这才寻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将翠岩放下。
翠岩应该是塟和白骨骷髅的圣物,他们轻易不能接触到翠岩,见到许应将翠岩放下,便围绕着圣物“载歌载舞”。
他们的歌声是道哭,舞蹈也稀奇古怪。许应与他们一起唱了起来跳了起来,待到仪式完毕,他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糟糕,我的思维与塟越来越一致了!”
他不禁悚然,但随即又觉得唱个歌跳个舞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虽然与塟们的行动举止一致,但自己还保留着人类的思维。
他便住在翠岩上,安心修炼。
既然翠岩记载的也是一种更为高等的大道,那么把翠岩的理研究透彻,将这种大道琢磨出来,应该就可以摆脱翠岩的影响,由塟化成人了。
而且,他还有一点奢望,那就是倘若他掌握了翠岩所在的黑暗世界的大道,是否能在黑暗世界中渡劫?
倘若在黑暗世界渡劫,那么光明和黑暗二者是否能天道统一,让他渡过这场四界天劫?
——人间界分为黑暗天道世界,光明天道世界,再加上地仙界和天仙界,可不就是四界?
这些日子,塟和白骨骷髅都没有离开,反而有越来越多的塟和白骨聚集过来。他们似乎对许应很是尊敬,尊他为塟王,有时候许应坐在翠岩上时,还会向他叩拜。
许应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他甚至还觉得,有几个女塟长得眉清目秀,又有几个白骨骷髅的身段儿颇有骨感。
“我完蛋了!”
许应心中惶恐万分,尝试向太一洞渊中的神婆等人求救,但发出的声音却是道哭之声。
他唯恐害死了神婆等人,也不敢进入太一洞渊。
不过太一洞渊中的神婆等人也将他的处境看在眼里,知道许应的状态有些不太妙。
“仙主今天用食指挑起一个女塟的下巴,与其对视了两息时间,极为危险。”
袁天罡取出本子,记录下来,道,“他今天还拍了另一个女塟的屁股。昨天,他还试图揽一个女白骨的腰肢!”
他侧头想了想,询问姑射:“脊梁骨算是腰吗?”
神婆、姑射、颜宇等人忧心忡忡,许应思维的塟化很明显,长此以往的话,他们的仙主只怕会彻底变成塟的思维方式,言行举止与塟不会有任何区别。
这时,许应盘坐在翠岩上,面色肃然,口中发出阵阵道哭,而下方的塟居然一个个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像是在听许应训话,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许应不紧不慢,口中的道哭声变化很多,那些塟听得如痴如醉。
过了良久,他讲完之后,便自起身,自己参悟修炼起来。而其他塟则没有再去纠缠他,一个个苦苦思索许应所讲的东西。
神婆突然醒悟:“仙主在传法!他在教这些塟怎么修炼!他做了塟师!”
“他教的是什么?”
花错影询问道,“是人间道法吗?”
神婆摇头,道:“人间道法,无法用道哭来表达。”
众人心中凛然,许应传授这些塟的是翠岩上记载的道法,教他们如何感悟黑暗世界的天道!
那些塟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愁眉不展,苦思冥想,有的则已经开始修炼。至于那些女塟也开始修行,无暇在许应面前转悠了。
说来也怪,许应隔三差五讲道传法,他的塟化反而慢慢降低。大概是与那些女塟接触太少的缘故,他的塟化过程渐渐停止,甚至开始逆转。
又过几日,神婆等人发现许应越来越像人。
但在翠岩大道上的造诣却越来越高,修为也日渐增长。当然是黑暗世界的修为。
过了十余天,许应催动太一不灭真经,身后的理愈发明亮,已经可以结成道法神通。
袁天罡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许应,见状不禁感慨道:“女人,只会影响我修炼。”
姑射仙子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袁天罡不敢再说。
他继续记录许应的变化,又过了十多日,许应催动功法时,道理凝结,形成一片黑暗空间。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道:“听闻有道友在此地传法,老朽旧时人前来拜会。”
袁天罡精神大振,抓着笔向众仙道:“来了个说人话的!”
众仙纷纷来到太一洞渊的入口,努力向外看去,只见一位老者款步而来,周遭八重道境,奥妙非凡。
“这个旧时人真是非凡,是个道境八重的存在,至尊级的强者!”
众仙不禁惊骇,除了那个死在仙帝至尊手中的老年塟之外,没想到黑暗中竟还有道境八重的塟!
这个老者依旧保持人的形态,并未塟化,显然当年修为实力有多深厚可怕!
“人间界卧虎藏龙,底蕴着实惊人!”神婆喃喃道。
许应起身,露出笑容,口中传出阵阵道哭之声,像是在问询寒暄。
那老者仿佛能听得懂道哭的含义,道:“千万年前,老朽道号景明。只是如今已故良久,不知是否还能用这个名号。我听闻十全道祖居然不受翠岩影响,在此地开坛讲道,于是冒昧前来。”
许应欣然相邀,那老者也不与他客气,径自来到翠岩上。
两只塟席地而坐,那老者景明虽然保持人的形态,但骨子里还是一只塟,口中发出短促的道哭。许应略略思量,随即以道哭作答。待到答完,他也发出一声道哭。
老者景明沉吟片刻,也以道哭作答。
翠岩下方,一只只塟正襟危坐,面色肃然,倾听两只塟的问答。
“他们在做什么?”姑射仙子凑到太一洞渊边缘,询问道。
“讲道,辩法。”
神婆面色凝重道,“仙主与那道境八重的老塟,在相互印证,看看谁在翠岩大道上的领悟更加正宗!”
火龙上人顿时明白过来:“是来砸场子的!”
众仙醒悟。
这个景明老塟听闻许应在这里传道讲法,教授塟如何修行,于是便前来“交流”,名义上是交流,实则是来看许应的道行。
倘若许应道行不够,接不住他的问话,那么许应便无法在此地立足,他手底下的塟只怕都要跑到景明老塟那里去。
许应和景明两只塟的辩法到了关键时期,他们的问题,对方往往需要相隔很久才能解答。
这个叫做景明的老塟虽然没有学过太一开悟,但毕竟在黑暗世界中沉沦了千万年,对翠岩记载的道理有了不浅的研究,可以说与许应棋逢对手。
若非许应学过太一开悟,又得到翠岩石刻的拓本,只怕在第一回合便会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太一洞渊中,神婆、袁天罡等人紧张万分,知道两人即将分出胜负。只见许应磕磕绊绊,以道哭解答景明老塟的问题之后,又发出一句简短的道哭。
景明老塟呆了呆,苦苦思索,过了片刻,这只老塟站起身来,走来走去,显然愁苦异常,一时间无法回答许应的问题。
过了良久,景明老塟颓然,躬身道:“我答不了,愿拜你为师。”
许应连忙起身,摆了摆手,口中发出道哭。
景明老塟摇头道:“自古以来达者为师,我从前的道行虽高,在你之上,但如今天道大异,我在此道上的千万年修为都不如你,有何颜面与你互称道友?”
许应还待推辞,景明老塟突然以八重道境镇住他,让他僵立当场,接着纳头便拜,梆梆梆,连磕几个响头,行拜师大礼。
他拜完师,许应才能动弹,跺了几下脚,说了几句袁天罡等人不明意义的道哭,算是收了景明老塟为入室弟子。
他参悟翠岩大道,的确比景明老塟更快,又过了几日,景明老塟便发觉许应的道行又精进不少。
倘若他在今日与许应辩法论道,恐怕三言两语,便无言以对,败落当场!
“老师的进步太快了!这才几天时间,便达到这种程度,最多半年,老师便可以悟透黑暗人间的天道,渡劫飞升!”
他刚想到这里,突然只听一个声音传来,朗声道:“听闻有一位外来的小道友,霸占翠岩圣石,在此传道。在下妖族大塟明王孙,前来拜访。”
景明老塟露出惊容,向声音传来之处看去,只见一个鸟首人身的大塟翩然前来,自带贵气,身边有诸多塟相拥。
“天妖一族的明王孙,当年人间界与我分庭抗礼的老家伙,他也赶过来了?”
景明老塟心中窃喜,“这厮生前便与我不对付,屡次向龙庭告我的状。我不能白做弟子,你也来陪我罢!”
那大塟明王孙见到景明,心中一惊:“他怎么也在这里?”
许应伸手相请。
大塟明王孙有些迟疑,心道:“难道景明那老家伙与他辩法失败,做了人家的弟子?这个脸,我丢不起……”
他打了退堂鼓,景明老塟呵呵笑道:“进又不进,退又不退,明王孙,你死后还如此不堪。大不如我。”
明王孙闻言心道:“我都死过了一次,还怕什么!”
他登上翠岩,与许应相对,席地而坐。
许应张口发出道哭喝问,明王孙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适才簇拥着他前来的诸多塟见状,立刻改弦易辙,改旗易帜,纷纷坐到翠岩下,投靠许应。
景明老塟得意洋洋,心道:“明王孙这厮来晚了,他拜入老师门下,也只能排第二,叫我一声师兄!不过话说回来,老师的造诣愈发高深了,或许用不到半年老师便会渡劫飞升。那时,我便是十全道门的道祖!毕竟我才是大师兄!”
他心中开心无比,到那时,明王孙就算再不情愿,也须得叫他一声道祖!
过了片刻,明王孙含泪认输,跪地拜师,成为许塟应的二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