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神社中,虫蛹表面的颜色由白色变为米黄,随即渐渐转深,最终化为如同伤口结疤时那种血茄般的褐色。
颜色的变化停止后,又过了几分钟,虫蛹突然碎开,数以千计手指甲大小的碎片塌落在地,那些褐色的碎片很干燥,落地时也非常利落,一片都没沾染在蛹内的男子身上。
这名三级衍生者的外貌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男性,面部线条柔和,留着中发,看上去是个颇为斯文的人,他身上穿的那套服装竟然是玩家的新手服。
从虫蛹中出来以后,他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脖子,此时的他没有右臂,其右肩处是一个非常平整的切口,切口的横截面上看不到血肉,那儿只是一块散发着微光的平面,凑近仔细观察,还可以看到非常细碎的数据流在其表面攒动。
“切……还是老样子……”他语气颇为不快地念叨了一句,行到屋子的一角,拿起了地上的陶罐。
他的右臂在进入剧本时无法和身体的其他数据一起被生成为实体,所以每次他都得等身体的实体化完毕以后,再去把手找出来并连上。
那陶罐的罐口后方有一个狭窄的空间口袋,类似玩家们的行囊,不过当手臂从里面出来以后,这个空间就会消失。这名衍生者的右臂就好似是一件无法随身携带、也无法拆分的行李,回回进剧本时,都是直接以实体形态生生从空间裂隙里挤进来的。
他将手臂从罐子里取出,接在自己肩上,当两块发光的横截面相接触时,这名衍生者身体右侧的整块区域都发生了扭曲,在没有任何物理碰撞的情形下,靠近那侧的一面墙壁竟陡然凹陷,表面还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起伏。
衔接完毕,他试着挥了挥胳膊,随后看着自己的右手沉吟道:“那么多次了……磨合时间却连一秒都没有变短……”他可以在没有接上胳膊的时候感觉到胳膊的位置,也可以在接上以后,立即知道这组数据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与身体完成同调。
简而言之,这位三级衍生者要恢复到百分之百的战力,还需一段时间。现在这条手臂看似长在他身上,但还没法儿使出全力。
“好痛……”
“好难受……”
“救我……”
忽然,此起彼伏的呻吟在衍生者的耳边响起,他略微皱眉,循声低头望去。只见这屋子的地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浑身是血的可怖鬼魂。
那些鬼魂从地板下穿墙而来,就仿佛深陷泥潭的垂死者,它们有些只露出头颅,有些则是半截身子冒了出来,他们的头发散乱地覆在脸上,面色惨白,眼窝里皆是黑洞洞的,没有眼珠,半张着嘴,伸着双手,样子很像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的落水者……
鬼魂们的呻吟声并不大,听上去只是痛苦不堪者挣扎着发出的呼救声而已,不过,就是这样才瘆人……
此刻,整个屋子的地板上都已是这些鬼魂的身影,这位衍生者老兄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很快,那些鬼魂就伸手拉住了他,有几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脖子,还有一些探出身来,拉住了他的衣角。
“这剧本的BOSS是使用幻觉的吗……”他的眸子亮了起来,瞳孔中出现了微光,“哼……似乎还挺狡猾……”
下一秒,他双膝微曲,做出一个很轻巧的弹跳动作。而这看似不经意的一跳,就让他甩掉了鬼手的束缚,并以直体翻身一周半的高难度动作直接窜上了房梁。
一个灰色的鬼影就躲藏在梁上,这只怪物和封不觉遇到的那个如出一辙,它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攻击,就被衍生者用左手的一拳给打“爆”了。
三级衍生者能用一种与玩家不同的视角去看剧本中的世界,他们可以将眼中的景物变成半数据半实体的状态,还可以做到一定范围内的感知。因此,幻觉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远不如实际的力量和速度来得有威胁。
“奇怪……那个四级的家伙还没把BOSS解决吗?”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抬腿一踢,脚尖轻松越过头顶。神社的屋顶当时就被掀了,一股强横的冲击力破开了一个大窟窿,窟窿的尺寸足以让人从里面跳出来。
纵身跃上房顶后,他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月色,当然了,对衍生者来说,光线是很次要的观察条件,就算在那黑沉沉的屋里,他看得也很清楚。
神社的院落中,有一口枯井。
此时,在井沿上,正放着那名四级衍生者的头颅。
“开什么玩笑……”他低声道了一句,身形一动,向前掠去。整个人从半空倏然而落,双足点地,稳稳站定。
来到那头颅前,他开口说道:“发生了什么?”貌似他很清楚那头颅还能与自己交流。
“我……去了……另一边……的……世界……”那个头颅说话的状态就像是个坏掉的无线电台一样。
四级衍生者虽然是衍生者中最弱的级别,但按常理而言,其战力绝不会比剧本BOSS差(并非所有世界都适宜衍生者进入,如霹雳世界就永远不会出现衍生者),眼前的情况非常反常。
“我已经……完……数据……碎……”他已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它把我……放在……这……让你……”话到此处,井中竟猛然伸出一只森然鬼爪,将这头颅拖了下去。
站在井边的三级衍生者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他随即开始了一系列的逻辑分析。先是探查了一下玩家们和GM的位置,这帮家伙此刻还都在上山的路上,眼前的状况显然与他们无关;然后又试图与BOSS建立数据层面上的沟通(三级衍生者的标杆就是可以驱策一些智能比较低下的剧本BOSS,所以X-23曾经指挥过阿什弗德博士的变异体),结果竟然失败。
“你要是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就亲自说一遍。”枯井里忽然传来了一个浑厚、悠远的说话声:“我把他的头放在这儿,就是让你放聪明一点,不要试图与我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