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骑着马在城中走，是不是影响不太好？”杜愚坐在玉虎鸣上，看着身旁策马前行的女子。
钟离白月微笑着点头：“总要将惊尘带回去的，放心吧杜先生，后续事宜，白月自会处理。”
“你叫它什么？”杜愚抚了抚胯下骏马，“清晨？”
闻言，女子不禁摇头笑了笑，她刚才的那句话中，可是提及了两个名字。
她生命中见到的绝大多数人，关注点都在她的身上。
许是痴迷于她的美貌，或是惊叹于她的实力，亦或是知她家世背景、遂趋炎附势。
无论怎样，最终的落点都是她这个人。
而眼前的这位青年……
显然，相比于她，杜愚更关心大白马。
钟离白月解释道：“惊世骇俗之惊，纤尘不染之尘。”
“嚯～”杜愚一声轻叹，“好名字！”
一边说着，杜愚还探手抚摸着马儿的颈项。
飘逸的鬃毛宛若白银色的瀑布，果真纤尘不染！
“噜～”惊尘打了个响鼻，雪蹄轻踏，载着杜愚穿越小巷。
杜愚只听到了一阵阵的“咔嚓”声响，他环顾四周，发现有很多人正拿着手机拍照。
由于这里是影视城，还有相当专业的狗仔，拿着相机拍摄二人。
杜愚下意识垂下头，心中暗道不妙。
“怎么了，杜先生？”钟离白月心思细腻，察觉到了杜愚眼神变化。
杜愚无奈道：“近段时间，我的风评本就不好，现在又让人拍到我骑着妖兽上街，网络上不知又该怎么说我了。”
“何必在意那些风言风语。”钟离白月笑了笑，“世间还是明眼人多的，知先生为大夏鞠躬尽瘁，为双生树界赴汤蹈火。”
杜愚心中微动，转头看向白衣胜雪的女子。
双方只是刚刚结识而已，但在这名气质出尘的女子身上，杜愚感受到了极大的善意与尊重。
钟离白月笑看着杜愚：“茫茫苍生皆过客，唯有几人不朽、千古名垂。
先生向前看吧，向千秋后世看。”
杜愚微微张着嘴，眼前的女子不过26、7岁，她这站的是什么高度？
世家子弟，的确是不一样。
感受到了杜愚的目光，钟离白月歉意道：“白月冒失多言，先生勿怪。”
“没有没有，白女士说得很对。”杜愚轻轻点头，“受教了。”
钟离白月：“……”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姓钟离？
钟离白月的眼中掠过一丝嗔怪，却是不敢说什么，也立即收敛着责怪心思。
平日里教育弟弟习惯了，再加上眼前的青年性情温和、没什么架子，实在太具迷惑性。
她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对方是一位大夏传奇御妖者，是连族长都赞不绝口的绝世俊才。
“噜～”两匹高头骏马穿街过巷，载着沉默的二人向东城行去。
关于钟离白月的话语，杜愚思考了好久，心中的确舒畅了不少。
回过神来的他，深深舒了口气，竟感觉晋级的桎梏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这……
本王悟了？
内心境界提高了？
身为纸鹤门徒，他的晋级之路从来都是粗暴直接的。
况且杜愚这一路走来，行开天辟地之举、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他的心境状态，远远超出了一名御妖将·小成期应有的水平，也根本不需要悟什么，一切自是水到渠成。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扫去心头阴霾、身心开阔，有利于修行一途。
杜愚细细感受片刻，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噜！”惊尘忽然打了个响鼻，高高昂起马首。
“呵，你的野心也不小啊？”通过妖魄，杜愚察觉到了胯下马儿的心志。
“马儿被压等级了哦～”小焚阳忽然开口。
杜愚：“啊？”
小焚阳：“它的身体已经准备好啦，但好像一直被压抑着天性呢。”
压抑天性？
杜愚面色有些古怪，惊尘刚才在小巷里狂奔的时候，可是狂野得很呐？
他脑中听着小焚阳的话语，耳边也听到了钟离白月的声音：“很小的时候，惊尘就展现出了特殊的一面。”
说着，钟离白月一声轻叹：“马儿大都桀骜狂野，但惊尘更甚三分。
也曾有族人试着契约它，妄图驯服它，但所有人都失败了。
甚至就连人们的穴位家园，都留不住惊尘的一颗心。”
“哦？”杜愚啧啧称奇，“野到这个地步？”
人族御妖者的最大法宝，就是穴位家园。
那里温馨且舒适，养分极其充足。
荒银猞足够狂野了吧？
天性凶残暴虐的她，一旦进了穴位家园，就能退去一身戾气、瘫软成一滩烂泥，沉浸享乐其中。
至圣夔丑又如何？
上古牛牛在山界呼风唤雨、驱雷策电，永远都在追寻大道的途中，不愿离开山界半日。
然而夔丑一旦进了杜愚的穴位家园，该睡觉也不耽误。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然而这一匹玉虎鸣·惊尘……
钟离白月轻声道：“飞马牧场很大，但惊尘依旧觉得小，依旧觉得受到了束缚。
它总想着要去更远的地方，这么些年来一直没变过。
它好像永远无法安稳下来，无论是它的身体，还是它的心灵。”
一时间，杜愚心中大动！
本王拥有山海双界，随便你奔跑呀！
我不仅在双生树界征战，更是剑指灰烬大陆，你想要的更远的地方，我都能给你。
“唏律律～”
似是察觉到了杜愚的心绪，惊尘忽然一声嘶鸣，它一双前蹄高高扬起，心中憧憬不已。
杜愚立即夹紧马腹，双手环住白马颈项。
“噜！”一旁的玉虎鸣一声令下，霎时间，意气风发的惊尘，又将蹄子落了下来。
看得出来，钟离白月胯下骏马应该是妖帝·玉虎鸣，能够号令族人。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是出乎了二人的预料！
惊尘才安分片刻，便重重打了个响鼻，对着妖帝大人一声叫嚷。
一时间，妖帝·玉虎鸣也愣住了。
妖帝大人并不知晓，惊尘背上的青年有怎样的魔力，竟然让这位族人，胆敢反抗自己的命令。
“停。”钟离白月按着身下坐骑，她一双眼眸明亮，若有所思的看着惊尘。
随后，她的视线也落在了杜愚的身上。
由于前一阵子族长大人的命令，钟离白月详细了解过杜愚的生平。
短短2、3年的时间里，杜愚南征北战，足迹遍布大夏、甚至远征异国他乡。
这样一位传奇御妖者，能得到惊尘的青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女子思索间，双人双骑已经来到了镇东·花莲湖畔。
“滋滋～滋！”
惊尘蹄下缠绕着雷电，径直冲向前方湖水。
穿越这宽阔的花莲湖，便能抵达与凤阳镇隔湖相望的钟离乡。
“嚯！”杜愚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上身前倾。
玉虎鸣风驰电掣之下，两侧的湖水泛着浪花，向侧方飞溅。
惊尘奋声嘶鸣、骤然加速，后方玉虎鸣急速追上，一双白马并驾齐驱。
直至穿越了偌大湖泊，惊尘依旧兴致不减，越跑就越是兴奋，步步登天。
声声马鸣高亢嘹亮，听得杜愚心神激荡。
好一匹被圈养的野马！
从小到大，这一方牧场就只能囚禁住你的身体，对么？
“唏律律～～～”惊尘高声应和着，凌空而踏，直冲天际。
“无妨。”钟离白月一手抚着胯下白马，制止了它叫停族人的举动。
女子望着前方疾驰的雪白身影，缓缓的，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若先生真能看得上你，倒也是你的福分。
骏马跨越湖泊、穿越山岭。
杜愚放眼望去，只见得连绵不绝的山丘间，有一群群雪白骏马游走嬉戏。
“唏律律～～～”
惊尘疾驰而过，马鸣声划破天际，下方马群纷纷仰头观瞧。
果然，又是它。
又是这个不安分的族人……
身为马，玉虎鸣一族大都不怎么安分，但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惊尘依旧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甚至有些时候，连族人们都无法忍受它。
奈何惊尘等级很高，一般的族人被打扰到了，也是敢怒不敢言。
“什么人！停下！”厉喝声由远至近，一名衣着古朴的男子策马飞来。
杜愚只感觉一道电芒闪烁，黑衣男子已然飞抵高空、拦在了惊尘前方百米处。
男子高大魁梧、威风凛凛，眼中写满了严厉之色，看着一人一骑：“惊尘？！
又是你！给我停下！立刻！”
与此同时，男子身下骏马同样叫出声来：“噜！”
“唏律律！”惊尘高声嘶鸣，不仅蹄下不停，反而加快速度前冲。
高大男子面色一惊。
惊尘的确很强，足有妖将·巅峰期，但这也是将级范畴！
男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惊尘竟会抗拒自己身下妖帝·玉虎鸣的命令。
这？
“咔嚓！”细密电流划破长空，惊尘一脑袋撞开了妖帝，继续前冲。
高大男子双眼睁大！
他控着歪扭的马匹，转头望向后方，只见惊尘已经窜了好远好远。
“孽畜！”高大男子又惊又怒，猛地调转马首，“追！”
后方，钟离白月急速赶至，眼看情况不妙，她大声喊道：“天会，那是杜愚，他帮我们控住了惊尘。”
然而钟离天会已然杀了出去，其身下的玉虎鸣快得令人发指，宛若瞬息移动，急速穿梭着。
“咔嚓！”
电流声炸响天际，妖帝·玉虎鸣顷刻间便追到了惊尘身后。
“让它停下！”钟离天会一手按在马背上。
妖帝·玉虎鸣的双眼中电流汇聚，璀璨刺眼。
“你这家伙，又犯浑了。”杜愚无奈的捋了捋惊尘的鬃毛，突然动作一顿。
寻着电流交织的声响，杜愚扭头望着身后，随即眉头紧皱。
他双目微微眯起，一手搭在惊尘的颈项上，抓住时机向左一拨：“奔雷驰！”
“滋滋～滋滋！”
惊尘蹄下电闪雷鸣，身躯猛地一歪，向左前方穿梭近50米的距离。
“咔嚓！！”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道粗大的蓝色电流划破长空，轰穿了惊尘之前所在的位置。
“唏律律！”妖帝·玉虎鸣的输出不止这一下。
它眼中迸射雷电的同时，蹄下同样电闪雷鸣，身影骤然穿梭开来。
就在杜愚的视线中，钟离天会骑着妖帝·玉虎鸣无限逼近，马首恶狠狠撞来。
杜愚手掌向右一拨：“奔雷驰！”
惊尘的确听令了，但它那冷翡翠级别的妖技，没能逃得出永恒钻级别的奔雷驰。
“呜～～”惊尘连声惊叫，妖息战袍嗡嗡作响，身体横着飞了出去。
“孽畜！我让你停下！”钟离天会怒声喝道，看着横飞出去、不断哀嚎的骏马。
后方赶至的钟离白月，瞳孔一阵收缩。
她惊声喝道：“钟！离！天！会！”
钟离天会面色不善，扭头看向族妹：“怎么？”
钟离白月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住手！你知道惊尘身上载的是什么人吗？”
钟离天会眉头紧锁，转头望向那戴着帽子、口罩的青年。
钟离村坐落于凤阳城侧，每年要驱赶不知多少游客、多少御妖者。
此青年何德何能，让白月这么紧张？
钟离天会转头望去之时，恰好见到那空中侧翻的惊尘，马蹄胡乱虚踏。
它极力站稳脚跟之后，便又向前疾驰而去。
惊尘的目标从未改变过，也不想让任何人束缚住自己的脚步。
它撞开沿途的生灵，不过是为了继续奔跑而已。
惊尘不知道，这世上为什么要有一片专门圈出来的场地、圈养自己。
它不知道，为什么族人们可以在牧场中安闲度日。
它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族内的强者来命令自己，要安分守己。
族人们为什么不愿意奔跑？
它们为什么不想见见外面的世界？
这一刻的惊尘，载着背上的杜愚，就仿佛载着自己的梦想，不愿有丝毫停歇。
“惊尘。”杜愚的妖魄一直连接胯下骏马，心中感慨颇多，“有些障碍是绕不过去的，你骗不了自己。”
听闻此言，惊尘的速度竟再次加快，像是在无声的反驳。
杜愚：“你快不过妖帝，只要它想阻拦你，就总能挡在你前进的路途上。”
“噜。”缓缓的，惊尘放缓了脚步。
“有些障碍是绕不过去的。”杜愚重复着自己的话语，“有些困难，需要你去面对。
你想要奔跑，想要踏遍高山，越过江河湖海。
这是你的梦想，对么？”
惊尘停下了步伐，静静的伫立在高空中。
杜愚俯下身，手掌抚摸着白银鬃毛：“所以，奔跑对你而言不只是一个动作，更是一种信念，对么？”
“噜。”
“既然是信念，那么奔跑的前提，便是停下逃跑，对么？”
遥遥高空中，钟离白月与钟离天会纷纷目光一凝。
因为杜愚胯下的惊尘，不仅一反常态的停了下来，它更是转动马首，望向了二人身下的坐骑。
飞马牧场内，有数只妖帝·玉虎鸣。
它们每一只都在规训着惊尘，让它安分下来、让它停下步伐，让它学会温驯，学会……合群。
每一次，惊尘都会逃开。
在强大族人的命令下，它的身体不得不站在原处。
但它的心绪已经逃了很远。
“呼！！！”
也就在惊尘直面妖帝族人的那一刻，一股剧烈的雷电妖息，自它体内荡漾开来。
“对，面对它。”杜愚捋着雪白的鬃毛，遥望着钟离天会的方位，轻声道，“我帮你。”
果然如金乌所言，你的身体早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有人阻挡了你的命途，压抑了你的天性。
我今天就是豁出这张脸，去求钟离前辈，也得把你要来。
你不属于这里。
这世上，总有一些生灵特立独行，生来就不属于某类群体。
既然燕雀不懂鸿鹄志，
你，
为什么还要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