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妖怪炼化横骨这一关卡,计缘其实也做过一些理论研究,本质上横骨并不是真的喉咙里长了一块骨头,更像是写意的描绘。
主要指有灵之妖兽开始主掌舌音神气,所谓如鲠在喉,有刺骨卡喉想说话说不出来,炼化横骨开舌窍,神气所使,主发舌者也。
也有说法是横骨指代所谓“舌骨”,但肯定是生理和意境上的双重影响,不管怎么说炼化横骨也算是动物成妖过程的第一道难关,严格讲过了这关,才能算是精妖了。
这难得一见的过程计缘通过棋子感受得真切,包括赤狐胡云每一声咳嗽的变化,都仿若旁坐倾听。
云山红顶峰,闭目侧卧的计缘脸上也浮现笑容,小狐狸梦醒了,这次与棋子之间的感应也逐渐淡去。
居安小阁内,尹青听到咳嗽声转身看看,发现在咳嗽的正是石桌上的赤狐,动物咳嗽他没听到过,首先想的是不是枣肉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阿咳……”
才走近几步,就发现小狐狸咳嗽得越来越厉害,甚至错觉般能看到狐狸咳出一缕缕灰尘的感觉。
“小狐狸你怎么了?要不要喝点水?”
尹青赶忙走到石桌前,桌边水壶倒了一杯水,凑到赤狐嘴边。
“喝点水润润喉咙!”
赤狐咳嗽了一阵终于缓和下来,捧着尹青摆在边上的茶杯,不断舔着并无茶叶的凉开水。
这会赤狐心跳速度极快,借着喝水缓和着此刻激动的心情,他当然清楚自己迈过了什么关卡。
此时一阵阵灵气冲刷身体,便是对外界灵气的感觉也更敏锐了不少。
不过隐约间,赤狐觉得更重要的并非是自己一梦间炼化了横骨,而是记起了这几年在山野中乱窜而淡忘的名字,自己叫“胡云”,是大先生赐的名!
“胡……胡云……”
清脆的嗓音从赤狐口中传出,顿时把尹青给吓了一大跳,指着小狐狸说不出话来,心中的惊愕还带着一丝不太强烈的恐惧。
小狐狸说完自己的名字,也是下意识的用两只狐爪按住了自己的嘴,带着一丝惊恐和更多的兴奋和尹青大眼瞪小眼。
“你会说话了?”
尹青缓和了一下,小心而又惊异的询问一句。
然后赤狐下意识的学着他说了一句。
“你会,说话了……”
“我本来就会说话,我问的是你!”
“我,本来就会说话,我问的是你……”
赤狐眼中喜色越来越难掩,鹦鹉学舌般学着尹青的语调说话,虽然发音还有偏差,但嗓音清脆悦耳。
尹青也是乐了,似乎明白了什么,指了指自己。
“你在学我说话?”
“学,说,话!”
赤狐使劲点了点头,随后爪子点点自己。
“胡……云!”
尹青愣了一下,想了想才回忆起那一段往事中的细节,脸上喜色更盛。
“对对对,你叫胡云,计先生给你起的名字,你叫胡云!”
“胡云胡云,你叫胡云!”
赤狐也高兴的拍起爪来。
“不对不对,我叫尹青,你才叫胡云!算了算了,我来教你说话!”
“教,说话!教说话!”
赤狐本身就已经能听懂一部分人言,至少分得清你我他,只是说起话来和听又有不同,不禁就会学着尹青的话来重复,有尹青来教他,学习语言的速度可不会太慢。
一人一狐在居安小阁院中都异常开心,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了。
而大枣树则在院中以树荫遮蔽金秋毒辣的阳光,枝叶随着清风摇曳,整棵树反而更显安宁。
……
德胜府魏家府邸,此刻正有一个白白胖胖穿着红肚兜的幼童,赤着脚屁颠屁颠的在府内一条廊道上跑着。
稚童手上还抱着一个棉布缝制的大头布老虎,撒开小短腿在走廊上狂奔。
“少爷……少爷你在哪呢!少爷你可别吓我啊!”
有丫鬟慌张的声音在另一端传来,匆匆跑过这一处内院的廊道,又立刻返回来,那穿着肚兜的胖小子还在往前跑,也是狠狠松了口气,赶忙追了过去。
“少爷,少爷别跑了,当心摔着!”
这穿着肚兜的孩子正是魏无畏的心肝宝魏元生,或者说也是魏家长辈们的心肝宝,追来的是贴身照顾这幼童陪他玩的十七岁丫鬟。
“读书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要去找娘,我要去找爹爹!”
小丫鬟身手敏捷,狂奔十几步就追上了幼童,一把抱了起来。
“少爷别闹了,夫子第一天给你上课,别留下坏印象了!”
不理小丫鬟的苦口婆心,这孩子在其怀里扭来扭曲蹬腿挥拳的,小肉手小肉脚不时踢打在丫鬟脸上。
“小翠快放开我,我要去找爹评理,哪有让三岁小孩开始读书的,我不去,我不去,夫子胡子都不让我拔!”
在廊道后面,老夫子也抓着一本书气喘吁吁的跑来。
“呼……呼……小翠姑娘,找到了吗?”
“找到了夫子,您别担心了,魏府内外隐藏看顾的人多着呢,少爷不会有事的,哎哎哎……少爷那边不能扯。”
老夫子赶忙蒙着眼睛转头,口中念叨着“非礼勿视!”
半刻钟后,魏元生再次回到了书房内的书桌前,被丫鬟小翠按在垫高了多层棉垫的椅子上。
“夫子,这次小翠可得在边上看着了,不能留你们单独的授课了。”
经过刚才那次,老夫子也是被吓得不轻,自然也不敢反对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刚刚魏元生一个说是三岁实则不满两周岁的小孩子,居然直接从这么高的椅垫上跳了下来,当场把老夫子吓得够呛,然后孩子不但没事,还自己逃课了。
“不过府上公子乃老夫平生仅见的聪慧孩童,好好读书将来说不准会是我德胜府第二个尹公。”
尹兆先现在在德胜府读书人心中的地位非常高,便是老夫子这种六七十岁的老学究,在私下场合都尊称一声“尹公”,可见连中三元是有多大影响力了。
老夫子抚须看着这个不情不愿坐在书桌前的幼童,浑身上下肉嘟嘟的,白白胖胖唇红齿白,孩子怕热,只穿了一件红肚兜,就更显可爱。
大半个德胜府的都知晓魏家少公子兔年十一月生,生年一岁,过了两个年,所以是三岁,可实际上周岁不过年半而已。
这样的孩子,换别的人家,最担心的还是屎尿屁这种事,可魏府居然已经请自己来教书学字了。
本来只是冲着钱的,可见到这魏小少爷并接触了一会,老夫子就已经惊为天人。
这是三岁小孩?虽然说话依然奶声奶气,可这份聪慧非同一般,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带着灵性。
“小翠你走开,你不走开我就不学!”
魏元生还在赌气,不肯让丫鬟待在身边。
小翠尴尬的看看老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那少爷不准跑,我就在门外的,而且家主今晚肯定会问你白日之事,你若再跑,我不帮你圆谎!”
“你!你!”
魏元生肉嘟嘟的小手指着小翠,想骂人却完全没有脏字可用。
“你坏!”
“有劳夫子了!”
小翠向着夫子行了一礼才出去,老夫子也拱手回礼。
“自当尽力!”
等丫鬟一走,老夫子才重新看向幼童,露出一张自觉慈祥的笑脸。
“小公子可知今年是何生肖啊?”
“当然是蛇年啊!”
“嗯,那小公子如今三岁,是属什么的呢?”
“属兔啊!”
“好,那如果……”
“停停停……”
魏元生挥舞着小手。
“问东问西,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的,还敢来教我?”
老夫子被噎了一下。
“小公子聪慧非常,乃老夫平生仅见,这些年我德胜府文曲星光普照啊。”
“我才满月的时候就喝过和着奶水的仙果汁液,当然厉害了。”
这种话老夫子自然听过笑笑。
“呵呵,小公子说笑了。”
“看,说是童言无忌,三岁小孩的话你就不信。”
但爹爹孩子还是怕的,幼童只能忍着枯燥无聊尝试着读书学习了。
老夫子抚着须从桌上拿起一本《群鸟论—童生答曰》,尹兆先的大作已经在德胜府传开了,第一册的精妙在于趣味性和通俗性,特别是新编版的内容比之前更加朗朗上口,很适合启蒙。
刚刚试过了小公子的理解能力,老夫子相信自己念给他听应该能懂。
当晚,魏无畏回来之后先是询问了这名李姓老夫子教学情况,毫无意外的听到了对方口中对儿子的聪慧赞不绝口。
随后又单独询问魏元生。
正妻的卧房里油灯前,魏元生坐在床榻上母亲的怀里,魏无畏坐在旁侧太师椅上,这是魏无畏第一次和自己儿子交底。
“元生,你今日表现得还算不错,知道为什么为父这么早让你读书识字吗?”
魏元生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布虎头张口回答。
“我聪明呗!”
“你个小子……你聪明当然是先决条件,还因为五岁前,爹就会带着你去一个地方,在那之前你能认字读书那是再好不过了。”
“五岁?”
魏元生掰着手指头算算,那不就是明年年末?
“老爷……元生还这么小……”
魏夫人有些不舍,不过话没说完就被魏无畏喝止。
“妇人之仁,这事关系到元生未来,也关系到魏家未来,说句千载难逢都不为过。”
说到这,魏无畏站起来,走到床榻前,蹲下臃肿的身子,很认真的盯着自己儿子缓缓开口。
“爹今晚第一次和你说咱魏家的秘密,你虽小,但爹知道你懂分寸,这事可不能如白日般口无遮拦的乱说,至少这一两年不行,传了出去我魏家福祸难料,懂了吗?”
魏元生有些怕,蹭着自己娘亲,奶声奶气回答。
“懂了……”
魏无畏点点头,这才眯着眼回忆着开口。
“我魏家有块宝玉,此前随着一个典故代代相传,多年来族中人并不当真,可后来出了点变故……这事得从宁安县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