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呜……呼……”“轰隆隆……”
夜幕中电闪雷鸣，漫天大雨更是将本就昏暗的荒丘遮蔽。
赵龙双手用包铁棍支撑着身体，喘着粗气站在雨中，在他身边的地上到处都是尸体，血水混合着雨水将泥泞的地面染成暗红色。
“嗬……嗬……嗬……”
赵龙身子摇摇欲坠，这是一场苦战，险些要了他的命，也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但终究是他赢了，他抬起头，任由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冲刷着脸上和头发上的血水和脑浆。
在雨中伫立片刻，赵龙恢复了一些体力，但身体的热量也被雨水带走，只是现在他依然很亢奋，心中的激荡豪情驱散了身体的凉意。
作为这一战的胜利者，他迈开脚步，走到了不远处一具趴着的尸体旁。
“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赵龙冷声骂了一句，蹲下去将尸体翻了过来，尸身上下都还算完好，但脖子却被一棍打折歪在一边，一双粘着些泥水的眼睛怒睁着，似乎是死不瞑目，更好似还在看着赵龙。
这是此战中面对的最强者，本来若是单对单，赵龙都未必有定胜的把握，但此人身上应该本来就有伤，且竟还妄图护住同伴，自然是取死之道，不过这一点多少也让赵龙有些敬佩。
“纵然是江湖败类，还是有那么一些义气的，为何不走正道呢？”
赵龙摇了摇头，在其身上翻找，随后在其胸口摸到了一片硬物，心道一声：“找到了！”
探手一抓，赵龙就将对方怀中的东西取了出来，这是一块小巧的铜令，上面除了一个“令”字，背面还刻着一只蝙蝠。
“哼，果然……”
赵龙又冷哼一声，正要起身，正巧“轰隆隆”的雷声响起，闪电将雨幕中的大地照亮，也让他瞥见了尸体怀中被他带出来的一个手指粗的小竹筒。
“嗯？”
几乎是下意识地，赵龙又顺手将竹筒抓在了手中，这多半是一个藏信的，也不管什么，他直接将封口拔掉，扯出了里头卷着的信件，将之展开。
虽然天色昏暗且纸张快速被雨水打湿，但白底黑字的内容在赵龙这等高手的目力中还是很显眼的，自然也看清了上头的内容。
“尹大人亲启。
在下焦南，江湖人称点水玉盗焦三，虽是盗贼，但盗亦有道，焦某所行之事未必合乎大贞律例，但却无愧于心……
焦某所呈之令是血蝙蝠门令牌，其内皆为江湖败类，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乃是焦某顺手取自通林府衙。
只因焦某行窃之时听闻秘事，盗取此令作为信物……
在下虽是江湖草莽，却敬佩尹大人为官清正，但还请尹大人千万小心，万不可中奸人之计，四月间，他们欲……”
赵龙的呼吸开始颤抖起来，雨夜刺骨的寒意也随之侵染全身，让他不断地哆嗦着，甚至有些拿不稳手中被打湿的信纸，他脖子有些机械地转向一边，看向地上的尸首。
“轰隆隆……”
闪电再次照亮大地，那尸首歪向一侧的面显得如此俊秀，但一双凸睁的眼睛难以瞑目，赵龙再看向周围。
一、二、三、四、五，六，不多不少，正好六人。
“焦，焦家六盗……真的是焦家六盗……不，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做了什么，是我杀了他们，是我，是我，啊——”
赵龙跪在地上痛苦地嘶吼起来，整个人好似被浸泡在刺骨寒冰之中，这一刻，他只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啪啪啪啪……”
“赵大侠好轻功，好身手啊！”
有鼓掌声从荒丘一侧传来，赵龙惊慌抬头，看到一队人正从那个方向迅速接近，前头的人正在夸赞赵龙，也有人笑意满满。
“不错，这些江湖败类轻功太好，根本追之不上，多亏了赵大侠才能留住他们，并且赵大侠竟已经将他们尽数铲除，实在是了得啊！不过赵大侠刚刚在叫喊什么？可是受伤了？”
来者一共有十几人，全都身穿夜行衣，也大多带着斗笠，很快就围住了这一片荒丘，赵龙知道他们，此前他还和他们一起追击，只不过因为轻功差距所以拉开了距离。
今夜本该是伸张正义铲奸除恶的时刻，但事实结果却让赵龙心中感受到一阵阵撕裂，他愣愣地看着围上来的十几个黑衣人，一只手攥紧了信纸，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包铁棍。
“你们……究竟是谁？”
赵龙的嗓音有些沙哑了，而对面领头的一人带着笑意说道。
“赵大侠，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嘛？何必多问呢，你且放心，今夜之事不会有人传出去的，当然，你也走不出去！”
那领头这边上另一个人语气冰冷地提醒一句。
“还是小心些为好，此人竟然真的能追上并且独自搏杀六盗，不可轻视。”
“那是自然，不过他搏杀了六盗还能有几分力气？站都站不稳了！”
“哈哈哈哈……”
“未免夜长梦多，快动手！”
还是那人，提醒一句之后，身边十几人也不再废话，纷纷一跃而出，以两人一组向赵龙攻去，虽然此前嘴上对赵龙先夸赞后嘲讽，可动起手来却用尽全力，丝毫没有留手。
刺骨的严寒便随着绝望感侵蚀了赵龙的身心，但万般痛苦之下，他手中信纸的触感也激发了他的求生欲。
“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
心中痛苦地呐喊着，已经精疲力竭身体僵硬的赵龙压榨出身中所有的力气，运起真气持棍抵抗，他误杀义士已经铸成大错，但自己没能跑出去事小，若焦家六盗冒死带出来的消息也没能送出去，那就是万死难以谢罪了。
书信中的“尹大人”是谁，赵龙第一时间就已经反应了过来，除了万家聚灯火为其祈福的尹兆先尹大人，大贞官场之中不可能有第二人了，血丝绸一案震惊天下，也还婉州一个朗朗乾坤，更是让尹兆先名传天下，黑白两道义士无人不服无人不敬。
这样身具浩然正气的官员，又得皇帝信任，注定是要涤荡乾坤为百姓谋福祉的，也注定为贪官污吏所记恨。
赵龙现在心中就一个念头，自己绝不能死，绝对要把消息送出去，如果他倒在了这里，那就等于杀了义士不说，还亲手杀了尹大人！
“想要我赵龙的命，就把你们所有人的命都留下吧，啊——”
“呜……呜……呜……呜……”
包铁棍在赵龙手中舞动，其人双目淌血恍如疯魔，扫荡倾盆大雨同对方殊死搏杀，身上中刀中剑，只要不是要害一概不管，拿出以命换命的凶狠姿态。
“轰隆隆……”
电闪雷鸣之下，赵龙的气势竟然真的吓住了对方，随后也不知道哪里挤出的真气，故意中了一脚之后再一棍杵地，借力腾空纵跃而走。
“什么？他还有真气！”
“不能让他跑了，快追——”“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赵龙的脑子已经一片浑噩了，心中只剩下“逃走”这一个念头，身上的四肢重如灌铅，身前身后的伤口也在不断流血，照理说伤势够他死好几次了，但就是没有倒下，依然在不断纵跃挪腾，甚至隐隐拉开了同追击者的距离……
只是终究是伤势太重，赵龙在起初那股狠劲过去之后，身体很快就垮了下来，躲在荒郊野外，靠着寻来的草药止血治伤，苟延残喘了整整半个月，身心俱疲的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地处通林府，事情又可能和通林官府有关系，赵龙根本不敢随便露面，他知道官府和血蝙蝠门的厉害，更知道自己的命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在荒郊野外难以填饱肚子，也只能冒险去城镇或者村落了。
黄昏，一座小城镇外，赵龙缩着身子走进城内，这小城镇没有什么城墙，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找村落，只能到这最近的地方来了。
赵龙此刻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身上衣衫褴褛，走路也一瘸一拐，流脓的伤口还散发着一阵阵臭味，简直是一个常人眼中的烂乞丐。
靠外位置的一些墙壁上，贴着赵龙的通缉画像，赵龙下意识下意识走得离墙远一些，但又自嘲地想着现在的自己和画像上可差远了。
三月的天依然有些冷，赵龙走几步就会哆嗦一下，手脚冰凉的他顺着闻到的香味就走向一条小巷，那边有一个开着门的面馆，香气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嗬……嗬……”
赵龙哆嗦着低头，伸手在怀中探了探，摸出一块碎银子，这些钱足够大吃大喝了，现在的他根本没多少力气，简直是被香味勾着走。
到了面馆门口，赵龙几乎是斜靠在门框上才没有倒下，面馆呈现方形，窄而深，里头摆着两列桌子，最里头是柜台和挡在后面的灶台，滚水的声音和面汤以及浇头的香味从那边飘来。
而里头的面馆店家抬头看向门外，顿时皱起眉头，走出灶台，拿着烧火棍小跑着出来。
“去去去……臭乞丐，到别处要饭去，我们这不施舍人，走走走，快走开，臭死了，影响我做生意！走不走！走不走！”
“啪……”
“走不走！”
“啪……”
“走不走！”
“啪……”
“哎呦……哎……”
曾经刀剑及身赵龙都不皱眉头，此刻不过烧火棍抽在身上，便让本就已经痛苦不堪的他忍不住发出哀号。
“别打了，别……我，我有钱……我想吃面……我，我有钱……”
“臭乞丐讨得两臭钱就敢来这了，让你进来还影响我做生意呢，你走不走，不走我还打，你……”
赵龙颤抖着摸出碎银子，眼神带着哀求和渴望，看着扬起烧火棍的店家，后者本来正要打下去，但没想到这臭乞丐居然拿出了这么多钱！
“求，求求你，我想吃面……”
靠门的桌上有三个人也正在吃面，原本是坐在那看热闹，然后忽然看到这乞丐拿出这么多钱，也是愣了一下，见店家举着烧火棍在那犹犹豫豫，相互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赶紧出声。
“哎哎，人家有钱，让人家吃个面嘛！”
“是啊是啊，行个方便嘛！”
店家回头看了一眼，再看了看赵龙手中的银子，终于放下了烧火棍。
“那，那给你吃面可以，但你这样子影响到我做生意，其中的损失可得你赔，得收十倍的钱！”
“我赔，我赔！”
赵龙哆嗦着，等那店家撇撇嘴走进去后，颤抖着离开门框，那靠门的三人顿时起来两人，搀扶他进去。
“坐我们这吧，坐吧！”
“可我……”
“没事没事，请坐吧，哦对了，你的面下好还要一会呢，呃，你不嫌弃的话，先吃我的吧。”
“对对，还有我的，才端出来没多久呢！”“是啊是啊，桌上的卤肉和青菜也可以吃。”
赵龙愣愣看着桌上的面条和菜，再看看三人，全都带着和善的笑容。
“吃吧，吃吧，谁出门在外还能没个困难呢！”
“谢，谢谢！”
实在忍不住腹中饥饿，赵龙拿起筷子就对着一碗被摆到面前的面条疯狂吃了起来，每一根面条都吃干净，每一口面汤都喝干净，桌上的卤肉和炒菜也不断塞向口中。
“别急别急，哦对，还有点小酒，也喝点吧，暖身子！”
“哎哎，慢慢吃，慢慢喝……”
赵龙肚大能装，又久处饥饿，虽然知道现在的状态不宜暴饮暴食，可哪顾得了这么多，连同对方的面条和自己点的一起吃了个干净，也喝光了对方的一小壶酒。
腹中的满足感升起之后，饥饿暂时扫除，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负罪感和苦楚，让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哎，这世道，有什么苦别藏着。”
“是啊！”
旁人说话的时候，看着赵龙手中的碎银，那些加起来，起码得有三四两。
赵龙脸上微醺，露出苦笑。
“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一世英名断送，怨不得世人……”
摇晃之间，酒劲上来，疲惫不堪的赵龙砰得一下趴在了桌上，边上三人顿时一起站了起来。
“银子呢？”“被他压住了！”
“搬开啊！”
三人想要搬动赵龙，但竟然挪不动。
“怎么这个臭乞丐死沉死沉的啊！”“使劲啊！”
里头的店家看到了，赶紧走出来。
“哎哎哎，你们三个干什么？”
“这……”“我们，见，见他醉了，怕他着凉……”
“嘿，他面钱还没付呢，你们这是想干嘛？小心我报官！”
店家手中拿着烧火棍，在手上拍着，见对方在相互对眼神，顿时又上前一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呢，我在这开店这么多年，会怕你们三个？我张嘴喊一句，附近得来十几个人，我不要你们面钱了，赶紧滚！”
三人犹豫一下，见店家凶悍，犹豫一下，终究不敢再留，恨恨地离开了，那店家撇了撇嘴，骂了一句“孬货”，就又回了灶台。
呼……
一阵冷风灌面，赵龙一个哆嗦醒了，左右看看，之前的三人已经不见了，再低头一看，银两居然也在，回头望望店内深处，那边的店家正在收拾灶台。
“哦，你醒了？正好，该给面钱了，再不醒一会我收拾完灶台也该来叫醒你了。”
“呃，好，对了店家，那三人呢？”
店家拿着抹布走了出来。
“怎么？一见如故了？别怪我不提醒你，那三人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他们会对你如此热情？他们都走了，对了，面钱！”
店家一伸手，赵龙愣了下，就把身前的碎银子全给了他，对方却只拿了一颗小的，把剩下的还给了他。
“十倍的面钱，算上他们三碗的，这些也够了，我这是做生意，你当我抢钱啊？滚滚滚，熏死我了！”
赵龙又是一愣，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回头的时候，见到店家已经回灶台继续收拾去了，犹豫一下，他站在门口，向着店内拱手行了一礼，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去。
走了得有半刻钟，赵龙的速度就越来越快，吃饱喝足之后，身子也暖了，身上的力气也渐渐回来，甚至枯竭的真气也慢慢开始恢复，之前的酒劲也在逐渐消退。
但这时，赵龙忽然顿住了身子。
“不好！我刚才桌前对那三人说了什么？”
之前酒桌上的记忆，赵龙已经模糊不清了，隐隐记得似乎吐露了一点心声，这让他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
“我说了什么？我说了什么！得找到他们，找到他们！”
这会天色已经开始昏暗起来，紧张和亢奋使得赵龙像是一下子恢复了不少气力，跑动起来之后再一跃而起，跳到了一侧屋顶上……
此刻的赵龙和刚才的赵龙判若两人，这城镇又小，根本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此前的三人，将他们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
“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啊是啊，你什么都没说啊！”
“对对，有话好说啊，你这怎么和换了个人一样啊……”
“我们还请你吃面呢……”
赵龙面无表情地盯着三人，见他们还在那交换眼神，此刻的他已经极为敏感，犹如惊弓之鸟，对方三人明明是贪财之人，他醉倒了却没拿钱，是良心发现？
不可能的，保不准听到了秘密，保不准看清了他赵龙的样貌，一定是想要通报官府或者血蝙蝠门，获得更大利益，外头可是贴着通缉画像呢！
“谢谢你们的面……对不住了！”
一句话之后，赵龙直接动手了……
……
“嗬啊……”
躺在破庙中的赵龙又一次在噩梦中惊醒，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每一次赵龙都看到了焦家六盗的尸体，看到了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内心更是挣扎无比。
已经是四月底了，他赵龙却还没能给尹大人报信，甚至不知道尹大人在哪，去婉州是来不及了，即便到了，对方可能已经动身，至于去哪了他更是不清楚。
而这一次的噩梦，赵龙梦到尹大人已经遇害！精神上的长期苦楚，让他有些神智不清，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痛苦……生不如死……
赵龙抬头，身边是一尊破败的佛像，这佛像坐在莲台上，一手贴地，一手则已经断裂。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我这条狗命，苟延至今，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哈哈哈哈哈……”
赵龙疯狂地大笑起来，身上隐隐渗出黑气，他笑得身上伤口开裂，笑得腹痛，笑得流泪……
疯狂大笑大喊之后，赵龙颤抖着抬起右手，运起功力，狠狠打向自己的额头。
“砰……”
一声闷响，赵龙直挺挺倒了下去，但一双眼睛却还睁着，伤口久未能愈合，变得越来越严重，一直蚕食着他的身体，如果计缘看到，便会明白，赵龙的伤已经重度感染了。
如今的赵龙，发现他竟然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或许老天爷是要他更痛苦地在这等死吧，也好，也好！
提起最后一丝力气，赵龙歇斯底里地朝着破庙外大吼。
“老天爷——若有地狱，让我死后跌落最底处吧——”
沙哑的嗓音停止，赵龙好似陷入半昏迷状态。
恍惚间，似乎有一片朦胧的光浮现在庙外，赵龙转头看向门外，失魂落魄的眼睛逐渐有了焦距。
阴间？地狱？一个人？和尚？
或许是处于梦中吧，赵龙看到了庙外似乎不断有一种阴寒和诡异的变化，又有一片片光在转换，更听到了河流声，最后一切幻象都化为一轮明黄色的灯光。
那灯前，一个和尚盘坐在那，和尚似乎正在喃喃自语。
“计先生所留游梦心法，果然神奇……”
在赵龙抬头的时刻，和尚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也抬起了头，和赵龙的视线撞到了一起，这一刻，赵龙空洞死灰的眼神，与和尚那诧异、惊愕、不可置信的眼神相对。
随后和尚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
“原来如此，缘来如此……善哉！”
一轮灯光驱散阴寒，灯中古佛缓缓起身，一步跨出，在赵龙眼中好似朦胧了一下，连样子都好像有些变了，亦或者本来就是如此。
和尚走到了赵龙身边，赵龙终于看清了对方，是一个样貌极为俊秀的白衣僧人。
“大，大师？”
赵龙清醒了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遇上高人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大师！尹大人有危险，尹大人有危险，大师，快……”
“善哉！尹大人身具浩然正气，自会逢凶化吉，血蝙蝠门被江湖正道铲除，通林知府皆已被定罪，施主安心即可！”
“那就好，那就好……”
赵龙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施主可是想要寻死了？罪孽深重一死了之？贫僧若是你，就不会这么做，便是出家为僧亦好过逃避一切，死，何其易也，然便可问心无愧？”
赵龙脸色僵住了，看着和尚说不出话来。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若真想死，当年早与人立有誓约，禅坐古刹佛前，自有劫数降临，也免得再度言而无信，贫僧送你一篇经文，若难以入睡，佛前念诵此经便可……”
和尚在赵龙耳边念诵经文，一字一句好似念到他心里去，说完之后，和尚便转身朝庙外走去。
“大师，敢问大师法号是……”
和尚转身看向赵龙，向其行了一个佛礼。
“观你如观我，昨日你，今日我，缘法如此，万法如此……我佛慈悲，施主他日若有顿悟，去往北方名寺，直言欲见慧同法师即可，施主，期待我们便有缘再见！贫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