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峰之高之广,几可成为独立一界。且不说婴宁,便是对单智这半桶水来说,想在短时间内逛个来回,也是很吃力的一件事。
所以,第二天登峰之前,李珣干脆卖弄一把,将当日专为婴宁所做的云车拿出来,稍做修饰,便载着五人东飘西荡,真如山间云气一般,起伏中飘然若仙。
只是,李珣此时怀着极重的心思,玩乐之时,便总觉得提不起劲儿来。还好他只是负责指出石板埋藏的地点,祈碧等人又是兴致勃勃,气氛倒还不错。
以驾云之术为依托的云车,速度并不慢,在第二天中午时分,当李珣从最后一次的埋藏地点,将一迭石板挖上来时,包括祈碧在内,所有人一起欢呼起哄,气氛热烈得紧。
李珣看了他们一眼,耸耸肩,从这迭石板中挑出三片他认为还有些价值的,递给婴宁。
这小姑娘也不在乎上面粘连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接过,脸上极是开心:“我去把它们洗干净!”
祈碧轻抚小姑娘的发髻,爱怜地道:“好像东边有个小湖,我陪你去吧。”
婴宁笑嘻嘻地应了,当下便由祈碧带着她,御剑去了。
李珣拍拍巴掌,笑了声“大功告成”,哪知竟没人搭理他,愕然转眼,却见单智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祈碧离去的方向,兀自出神。而一边灵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看看单智,再看看空中的剑光,若有所思。
这情形看得让人无奈,而其中的复杂关系,更令人眉头大皱。
李珣暗骂一声“不知死活”,拍了拍巴掌,震醒两个同伴:“时候不早了,咱们虽是可以辟谷,可婴宁这孩子还在长身体,咱们去弄些吃食回来吧。”
这一点自然无人反对。
“那我去抓几条鱼来!”单智当下便自告奋勇,接了这个差事,驾剑飞去。看他剑光所指,分明就是祈碧所去的方位。
李珣看得只能摇头,转脸向灵机道:“那咱们哥俩去打些野味儿,这坐忘峰灵禽异兽不少,但要是想找着美味,还是要请教我这地头蛇才成。”
他的调侃却没起到效用,灵机虽然也在笑,但神情颇为勉强。李珣心中明白,脸上却做出迷惑状:“怎么了?”
灵机看着单智剑光消失的方向,沉默了半晌,方转脸向李珣看来:“珣师弟,单师兄他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说了这一句,他又觉得表述得不太准确,皱着眉头补充道:“我是说,他这段时间是勤勉了,可那味道总有些,嗯,怎么说呢,似有些兴奋得过头。还有,我最近发现,他总是在偷偷地看……”
灵机终究是老实人,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勉为其难,后半截话堵在喉咙里,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了,倒把脸给涨得通红。
看到他这模样,李珣倒觉得自己有些惺惺作态了。叹了一口气,他帮着灵机说出来:“看祈碧师姐,是吗?”
灵机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方叫道:“原来真的是……你早知道了?那为什么不劝劝他?”
“劝?”李珣揽过灵机的肩膀,苦笑道:“要不你去对他说,祈师姐是罗敷有夫,不要说想做什么,便是心里有什么念头,都是魔障,应敛神收心,刻苦修行,最终成道之类……你去试试?”
灵机虽是老实,却不是笨蛋,只听李珣的口气,就知自己太想当然了。忙低头道歉,旋又挠头道:“那该怎么办?我看单智师兄的情况很严重了,咱们总该做点什么吧。”
李珣对这个心肠极好的师兄向来是很欣赏的,不想让他着急,手掌在他肩上拍了拍,沉吟道:“其实最有效的法子,就是让祈师姐亲自对他说,让他断了念头。只是他此时恐怕已钻进了牛角尖……
“祈师姐仍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最近她与大师兄之间也有些问题,这时候去惊扰她,一个弄不好,恐怕大家连师姐弟都做不成,那时便糟糕了。”
灵机听得龇牙咧嘴,半晌方道:“那,让他移情别恋可不可以?山上还有不少师姐、师妹……”
在李珣的注视下,他的话音越来越低,终不可闻。
李珣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撑不住,喷出笑声,旋又别过脸去,灵机说话时就勉强得很,此时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脸色已涨成猪肝一般。
李珣不愿意让他太过尴尬,忙收了笑,摇头道:“这当然也是个办法。只是你也知道,单师兄以前是什么模样,这都是瞒不过人的。而且,宗门弟子,大都还是向道之心甚坚,像祈师姐这样的,十个人里未必能有一个,两下相加,你找谁去?”
灵机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下去。
李珣叹了口气,有句话藏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指路幽灯已深埋心底,几十年以邪欲助燃,互为表里,此时再想抠出来,哪有这么容易?”
灵机没有找到“救治”单智的良方,心情显然也颇受影响,有气没力地去打猎了。李珣特地让他去抓一种很是狡猾的飞狐,希望能以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而李珣本人则觅了个阴凉避风处,搭起一个简易的火灶。他是在野外生活惯了的,对此自然驾轻就熟,不一会儿便大功告成。稍一思量,他又登上高处,遥遥向祈碧那边看去。
冬日里草木凋零,视野也变得分外开阔。李珣很快便看到,数里外山溪边上,单智正以格外夸张的肢体动作,努力逗祈碧发笑,看起来效果不错,这越发地令单智兴奋,在这边,都能听到他忘形的大笑声。
李珣盘膝坐了下来,冷淡地看着远方的画面,这几乎可说是他一手造就的局面,如今看来,却无法给他任何的成就感。
如果用阴散人的“狼狗之别”来分析的话,一头狼,显然是不会对小狗儿摆弄的玩具动心的。它会很疑惑,不明白那可怜的小家伙儿为什么会对诸多无意义的玩意儿乐此不疲。
李珣应该就是这个状态,在此刻,遥遥看着这对曾被他做了“手脚”的男女在那边言笑晏晏,他却完全提不起劲来,看得久了,甚至觉得无聊至烦闷……干脆捏死他们算了!
这想法在脑中电火般闪过,一瞬即逝,连李珣都不敢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升起过这种念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移到一侧的女孩儿身上。
“婴宁……对了,好像她除了是元胎道体之外,还叫什么如意玉婴,这个身分想必是珍贵得很了。若真引她修行,也不知有什么忌讳没有?”
想到这个问题,李珣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同成名已久的真人境修士的差距─起码在见识上,他差得不止是一星半点儿。还好,他有一个堪称通玄界活字典的“工具”。
感应到他的意念,虚空中微现震荡,一身素装道袍的阴散人跨空驻形,光明正大地站在李珣身后。清风拂过,拂尘轻摆,袍袂飘飘,宛若仙真。
李珣回头看她一眼,皱起了眉头:“你给我找麻烦是不是?周围还有人呢!”
“啊,抱歉,前天晚上,我还以为你变了态度,莽撞了。”
阴散人微微躬身,眉目间恭顺婉媚,语气却仍是刺人得很。这样说话对她全无好处,可是她也正是凭借着这种方式,来维护她最后一点儿尊严。
“前天晚上?”
“不是吗?你那明玑师叔问话时,你是怎么回应来着?天妖剑宗徐亢,不是吗?”
“徐亢?”
将这个名字在嘴里滚了两圈,李珣才记起,前天晚上确实有这么一出。当时明玑逼迫过甚,他无奈之下才拉这人出来顶缸,可这关“态度”屁事?
“怎么没有关系?你这回扯出个徐亢来,可曾想过以后要如何圆谎?”
李珣的眉毛跳了跳,阴散人的语音轻重,非常清楚地表明了这个问题的重点并非是“如何圆谎”,而是“可曾想过”。
这是个相当有趣的问题,李珣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在扯出徐亢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去想日后会怎么样,似乎是思虑不周。不过,眼下被阴散人提醒,他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
李珣自然不是笨蛋,很快便想到,这是阴散人对那句“找麻烦”的响应,同时也等于是对他修行心态的指点。
他冲着阴散人点点头,算是承了这份情,也不再提“麻烦”之类的话。只将话题引到最初的方向上去:“帮我看看,那个小姑娘该是怎么个造就法儿?你那侄女儿说她是‘如意玉婴’,又是什么意思?”
阴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以少有的认真态度遥遥观察了一会儿,方点头道:“确实是如意玉婴,婉如的眼力倒是不差。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确定要造就她?”
看这女冠大有深意的目光,李珣心中思量,嘴上也没说满,只道:“如此良材美质,岂能暴殄天物?我就是不了解这其中门道,才问你嘛!对了,你还没说清楚,这如意玉婴的妙处呢!”
“嗯,简单来说,你可以把如意玉婴看作一个上等的外丹鼎炉,也约等于是一位极上乘的双修道侣……阴阳宗便有‘鼎炉易得,玉婴难求’的说法。”
这话李珣也听秦婉如讲过,闻言便冷笑起来:“阴阳故伎。”
阴散人也不理他,继续道:“只是这鼎炉与寻常的不同。所谓‘玉婴’,其实便是元胎道体,你也是过来人,应知其通透无瑕的体魄精元,对淬炼体内驳杂真息,有何等妙处,这一点,对修习魔功邪法者,价值不可估量。”
若在以前,李珣可能还不在意,但眼下他修习血神子这最顶尖的魔功,又是关键时候,不免就有些心动。
而阴散人还未讲完:“但就这小姑娘来说,‘如意’二字,方是关键。如意者,喻吉祥,又喻心顺。联系修行,便是形随心转,成就天魔妙相。”
“天魔妙相,媚功?”
阴散人哑然失笑道:“算是吧,天魔妙相在释门虽被污为外道,却堪称媚功之顶峰,由此衍生出来的‘天魔舞’,是阴阳宗仅次于《阴符经》的上乘秘法。
“而这小姑娘骨窍关节无不合乎于天魔妙相的要求,若是以特殊手法驻形炼心,不出甲子,‘天魔舞’便可小成,到那时,这可是件活的顶尖法宝呢。”
李珣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或者是耳朵出了问题,他皱眉道:“法宝?”
“没错,就是法宝。”阴散人唇边笑意隐现,自嘲的意味儿极浓:“傀儡之术,固然为幽魂噬影宗所独擅,但毕竟是‘修死人’的功夫。而这如意玉婴,则是‘修活人’的手段,至于孰强孰弱,那就见仁见智了。”
看李珣神情颇不以为然,阴散人微微笑道:“就算不成,也能调教出一个尤物……你应该能看出来,这女孩儿年龄虽幼,却一身媚骨,他日就算逗乐解闷,也是不错的。”
李珣瞥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抓着她的袍袖,向下一拉,这绝色女冠便顺势倒入他怀里,霎时间,软玉温香,溢满指端。
“尤物?天底下最顶尖的尤物不是在这儿吗?”
笑声中,李珣的手掌轻车熟路地探入阴散人衣襟里去,怀中美人儿低嗯一声,整个身子几乎要融化到他胸膛里去。
然而,两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最后还是李珣在美人儿耳畔低语:“比你如何?”
“如意天魔女可说是为了你们男人而生的,你说如何?”
李珣低声冷哼,但不可否认的是,听闻此语,他心中也为之一荡。还好,他仍有定力接着说话:“鼎炉之事,暂不去说。我问你,照你的看法,我若收她为弟子,应该怎么指点修行呢?”
“那便真是暴殄天物了。”
阴散人说得漫不经心,但很快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李珣在她衣内的手指猛地一紧,在最脆弱敏感处的刺痛感觉,便如同拨动的琴弦,余波荡漾,遍及全身。
她轻抽了口凉气,身子倏地蜷起,旋又在连续不断的刺激之下,慢慢绷直。肌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肉欲和精神的双重冲击下,失去了控制权。
自从精神防线被李珣粗暴地冲垮之后,阴散人对这类手法便再无抵抗之力,才数息的工夫,她已是眼神迷离,几入忘形之境,身上更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使肌肤越发细腻香滑,让李珣爱不释手。
当然,李珣还没有豪迈到在诸多同门眼皮底下,荒郊野合的地步,手下也留了力。所以阴散人还能保持一线灵明,她低低喘息,唇边偏露出一丝几若挑衅的弧度。
“若不信,便给我半日时间,让你瞧瞧我的手段!”
这边才说罢,远方已是剑啸声近,李珣皱皱眉头,点头应道:“好,我倒要看看,我是怎么个暴殄天物法!”
两人目光相对,阴散人浅浅一笑,眸光已尽复清明,她的身子也随即没入虚空,若非是李珣指尖留香,还当是刚才做了一场春梦。
单智的大笑声响起,里面满是意气风发的味道,他从半空中跳下,手中掂着三条活鱼,在李珣眼前一晃:“挑了半天,只有这种鱼卖相不佳,这才过了祈师姐那一关,嘿嘿,菩萨心肠哟!”
李珣不动声色地接过鱼来,用鱼腥气遮去手上的余香,点头笑道:“别看这鱼长得丑,可肉鲜刺少,正是一等一的美味儿。”
单智闻言越发得意,又见周围无人,嘴巴更是遮拦不住:“珣师弟你没看见,祈师姐笑得有多开心,文海……咳,我是说文海大师兄实在不解风情,祈师姐本就应该如此,何苦要郁结那般闷气!”
若在以往,这个时候,李珣会迎合两句,以满足单智的虚荣心。可是,临将开口,他脑中却忽地闪过灵机的表情,心中一软,语气也随着变了:“是啊,祈师姐的心情是缓和了不少,我倒没想过,婴宁这孩子能有如此用处。”
李珣这话彷佛随口而出,旋又微笑着看过去,单智脸上惊愕的表情十分明显。
然而,很快的,他就又笑道:“这没错,不过,这些玩乐的手段,可都是我拿出来的。哼,最近一两个月,祈师姐与咱们文师兄见面不过三两次,倒有大部分时间和我们游玩,你说……”
说话了半截,另一边灵机也御剑而来,单智看到灵机过来,总算收敛了些,转口说这鱼如何如何,不过,见到灵机提着的那只飞狐,他又将自己的经验套了上去,说这狐狸如此可爱,祈师姐未必会让下手云云。
灵机有口无心地应着,目光却瞥向李珣这边。李珣微微摇头,同时在心中加上一句:“无可救药!”
三人之间的微妙联系在祈碧二人回来后,暂时告一段落。但不得不说,这几十年下来,单智虽在修行上并无寸进,可在猜度祈碧的心思上,确实十分了得。
不出他所料……甚至比他所料的更激烈一些。当看到灵机手上提着的有着雪白的毛皮,兼又可怜兮兮的小狐狸时,不仅是祈碧,便连婴宁都表达了强烈的怜悯之心,一来二去,小狐狸便从烤架上转移到了婴宁的怀里。
小家伙用狡猾的眼神打量着周边诸人的表情,很快就明白该如何保住性命。所以,它努力地蜷起身子,将尖尖的脑袋插到婴宁怀里,逗得女孩儿咯咯直笑。
祈碧也伸手轻抚小家伙柔顺光滑的毛皮,但很快的,她的目光便只在婴宁身上留连,似乎只从女孩儿的笑声里,就可以得到最大的满足。
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李珣低叹了口气,目光在单智脸上一转,却没有发现他任何觉悟的迹象,相反,在祈碧湛然的母性光环下,他只能痴迷越深。
便在此时,李珣眼角余光瞥到正在烤鱼的灵机,神思上脸,变化多端,却已是将烤鱼的火候忘个干净。
李珣无奈,只能伸把手,将烤鱼的差事揽过来。灵机手上烤架被抢,先是吃了一惊,待看到是李珣,才勉强笑了一下。
午餐就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进行─单智、祈碧、婴宁说得热火朝天;李珣和灵机却在用诡秘的眼神交流。这气氛一直持续到婴宁打了个呵欠,小脸上露出倦容为止。
李珣眉头跳了跳,就在刚才,他感觉到阴散人有所异动,目标正是婴宁。想到之前阴散人的言语,他立时便知道,“半日之约”已经开始了。
几个呵欠之后,婴宁便再也止不住困意,虽强自挣扎了几下,可到后来,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个模样当然是瞒不过人的,祈碧先抚上她的额头,继而低声道:“累了吗?”
婴宁乖乖地点头,喃喃地道:“好困。”
“大概是这两天太兴奋了些,让她睡会儿吧。”
李珣开始为阴散人腾出空档,道:“冬日里寒气重,这样睡说不定会着凉,最好是找个避风处,我再设个禁制,以保万全。”
祈碧想了想,同意了。一边单智跳了起来,道:“我去找地方。”
李珣还没说话,灵机便开口道:“那我也去吧,这山上想找个避风的山洞也不容易。”
瞥了灵机一眼,李珣默然点头。感觉中,灵机似乎是想做点事情出来,李珣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没有阻止的理由。毕竟,在情感上,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是权威!
两人离去时,婴宁已止不住困意,伏在祈碧怀中睡了过去。怕她着凉,祈碧将女孩儿搂得更紧了些,那只幸运的小飞狐夹在大小两位美人儿怀中,幸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此刻,便只剩下祈碧与李珣面面相对。李珣一时想不到什么话题,干脆就不开口,自顾自地收拾残局,正忙着,耳边忽响一声低语。
“珣师弟,我很感激你呢!”
“呃?”
“感激你把婴宁这孩子带上山来啊!”
祈碧微笑着,眉眼间尽是满足:“其实,我就是想要一个像婴宁这样的乖女儿,带着她一起修行,至于最后证不证道,飞不飞升,都没有关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山上安静地生活,那就足够了。”
不知怎么地,对祈碧这神情,李珣有些承受不住,也许祈碧本人没有感觉到,在她说出“我们”这个词的时候,她的目光温柔如水,却并没有透过虚空,牵扯到那不在此地的某人,而是落在李珣的身上。
李珣绝不自作多情,也不想节外生枝,他咳了一声,笑道:“这回师姐可谢错人了,若不是文师兄和灵机师弟他们拼死护住,这孩子恐怕是活不到这天的。”
听到“文师兄”这三字,祈碧的眉头轻皱了下,继而便微微微摇头,脸上笑容仍在,却有了几分勉强。
“你文海师兄一心都在宗门事务上,又不愿荒废了修行,日子过得极苦,却是没有心思放在这上面的。也许他能救下千千万万个女孩儿,却绝不会在意一个婴宁……再过些时日,你问他婴宁是谁,他未必能记得起来!”
这也许算是个笑话吧,但看祈碧不自觉的冷笑,李珣实在笑不出来。更要命的是,祈碧很快将矛头指在他身上:“话说回来,你这当师父的,可绝不能学你文海师兄,这样亏待了她,否则,我必不与你罢休!”
李珣打了个哈哈,笑道:“那是自然,自然!”
天可怜见,在李珣眼见就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天空中剑啸声起,灵机御剑回返,只是声音过大,遥遥地便吃了祈碧一瞪。
灵机忙收了剑,从半空中跳下,咳了一声道:“找着了个山洞,条件还不错,单智在那边看着,我们把婴宁搬过去好了。”
李珣眼利,一看便知,这小子心态比先前更差上十倍。恐怕已经憋不住,趁着刚刚那机会,将事情给单智挑明了。
那结果,自然也是糟糕透顶。
面上却还维持着笑容,但李珣心中雪亮,已经压制了数十年的毒瘤,已经被戳破了。
找到的山洞非常不错,李珣估计,这应该是一个废弃的修道洞府,里面清爽干净,没有鸟兽粪便,甚至还通风良好,应该是有特殊的设计。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李珣随手设下禁制,稳定下洞内的温度,这才将沉睡的婴宁从祈碧怀中接过来,轻放在已铺了柔软茅草的地面上。
做完这些,他与祈碧相视一笑,还没说话,脚步声响起,一直在洞外的单智走了进来,低声开口。
“祈师姐,能出来一下吗?”
在昏暗的光线下,单智的面庞模糊不清,但语气还算平静。可是,李珣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话。
祈碧倒是没有发觉什么不对,闻言笑道:“怎么,有事?”
单智只是轻嗯了一声,祈碧没有拒绝的理由,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李珣照看好婴宁,继而起身,随单智一块儿出去了。两人在山洞外稍稍停了会儿,旋又御剑飞出好长一段距离,脱出了李珣感应的范围。
李珣皱眉想了想,也站起身来,走出洞外。正好看到灵机也御剑而起,追着两人去了。
稍一思量,李珣还是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因为他已经感应到,阴散人在山洞中驻形出来,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又走了回来,行进中眼角一扫,恰看到那只新近成为婴宁宠物的飞狐,趴在地上,极为人性化地用两只短短的前爪蒙着脑袋,浑身发抖,已经瘫了。
陡然出现在山洞里的阴散人,固然气息隐匿得极深,但在近距离下,她独有宗师级数的威压,对于天生感应敏锐的飞狐而言,仍如十万大山一般沉重。这胆子极小的小家伙没有当场吓死,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而有如此威严的阴散人,此刻却以一个优雅的姿态跪坐地上,隐在袍袖中的手指轻轻抚过沉睡中的女孩儿的俏脸。下一刻,在李珣惊讶的目光下,女孩儿的脸蛋红了起来。
李珣可以肯定,婴宁仍在睡梦中。却不知阴散人用了什么手法,让小姑娘的肌体变得如此敏感,她想干什么?
阴散人浅笑回眸,向李珣点头示意,手上却没有任何停顿,从女孩儿俏脸上滑下,轻抚过脖颈,肩窝,又滑入了婴宁的衣襟之内。整个动作如丝绸般柔和,但取得的效果,却堪称惊心动魄。
女孩儿祼露在外的肌肤都抹上了一层朱红,莹莹润润,似要发出光来。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睡梦里遇到什么问题。但她仍未清醒过来。
李珣当然不会了解女孩儿的梦境。他只看到,婴宁娇小的身躯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开始在清醒与睡梦之间挣扎,但最终,她还是坠入到更深的梦境中去。
她的脸色更红润了,额头上甚至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而稍后,一声细若萧管的呻吟,绵绵细细,从她唇角边溢出来,在昏暗中低回。
在微微的尴尬中,李珣看到阴散人从女孩儿衣襟中收回了手,但又很快地下移,在李珣阻止之前,探入另一处私密所在。
李珣瞪大了眼睛,看着阴散人的手指一探即收,再露出来时,指尖上分明有数分温润晶莹。
霎时间,李珣竟然起了反应!
阴散人再度回眸,看着李珣古怪的脸色,扬眉一笑,旋将那根尚有余沥的手指,轻轻抹过朱唇,晶亮的眼眸中,霎时间蒙了上一层盈盈迷雾。李珣倒抽一口凉气,可依然压不住心中蓬然高涨的火焰。
“妖精,真是妖精!”
李珣再也忍耐不住,大步上前,一把攫住那只尚未收回的手臂,在美人儿低笑声中,发力一扯,将她拉倒在地上,自己也压了上去。两人的肢体纠缠在一处,而脚边,就是仍在春梦中留连的女孩儿。
在阴散人软玉般的身子上狠攫了两下,李珣强忍着剑及履至的冲动,沙哑着嗓子,低声吼道:“你在搞什么鬼!”
回答她的,是阴散人伸出来的纤长手指。玉管般的手指在李珣脸前轻轻一抹,那仍残留于指尖的暗香便沁入他鼻端。
想到这暗香的由来,李珣闷哼一声,自觉得下腹又硬了几分,偏在此时,阴散人低语道:“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小女孩儿敏感么?”
李珣手掌在美人儿胸前抚弄,说话也有些漫不经心:“有你阴散人出马,别说是这个小姑娘,便是有个有真人境的修士在此,也是逃不过的!”
“承蒙夸赞!不过,我这‘惊魂绮梦’之术,可不是用来催情的,你不问问,这女孩儿做的究竟是什么梦?”
李珣手上一停,看着阴散人笑盈盈的面容,眯起眼睛,问道:“什么梦?”
“当年,你最初对婉如做过什么事,她现在便做着什么梦。有趣儿吗?”
当年……
阴散人一语将李珣打入难以自抑的回忆中去,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惊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我只是拿婉如和她比对。当然,为了让结果更清楚些,不介意我再找两个例子吧?”
李珣真正来了兴趣,他侧身支肘,略与阴散人拉开距离,笑道:“你说说看。”
阴散人浅浅一笑,稍稍整理下纷乱的发鬓,方道:“既然你要收她做弟子,这又是在连霞山上,那无疑,就要修习明心剑宗诸法门了。眼下她虽未入门,但怎么说也练过十年的玄门正宗,功力不说,定静二字,总还是要有的。可你看她现在,可有定静之态?”
不必去看,女孩儿现在仍不怎么安分,喉间的低哼呻吟更是时断时续,在空空的山洞里,分外清晰。听得李珣都替她“难过”。
阴散人看他表情,便知其心中所想。低笑声中,温热的身子竟主动贴了过来,与他身体厮磨,在挑得他小腹火起之时,又在他耳边软声低语:“你且想想,若是你那明玑师叔遇到此事,会如何?”
此语初入耳,李珣的身子便是一僵。阴散人所说之事,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且又留有极为深刻的印象。几乎是心随语动,霎时便有无数影像从他心头流过,如真似幻,难辨虚实。
有那么一瞬间,李珣甚至要在这些美幻绝伦的影像中陶醉了,身体也有了忠实的反应。然而,在他完全没顶之前,一声剑吟,恍如天外中来,震响在他灵台之上。
在此刻,李珣眼前倏现出明玑冷静犀利的目光,便如冷水浇头,让他转眼间清醒过来。
他目光在阴散人脸上一扫而过,冷冰冰的,再没有半分绮思。
“你什么意思?”
他已隐约感到,这是阴散人又一个挑衅行为,似乎这女人非常喜欢看到他在阴暗的情绪中没顶的样子,本身倒没有什么恶意。
不过,很显然,这回连阴散人也没想到,他心智修为,竟精进许多。脸上分明还有些惊讶,甚至于钦佩,再开口说话,语气便清净许多。
“你也想到了。若是明玑,内外通透,有名剑风神,以她心性,就算是深闺弱质,到那时,也必定要拼得玉石俱焚,鱼死网破。便是在‘绮梦’里,也会挥剑相对。明玑如此,明如又如何?”
阴散人好像拿明心剑宗的美人儿说上了瘾,随口便又扯了上明如。
李珣与明如的感情远不如明玑那般亲厚,不过几十年来,还算有些了解。这位明如仙师堪称连霞山第一美人儿,云姿霞采,美艳不可方物,性情又最是温柔纯净,和明玑简直是两个极端。
可为什么,比对“当时”情形,李珣仍觉得难以合拍呢?
他皱眉思忖,旁边阴散人已微笑回答:“明如则是外柔内刚,放在那种情势下,固然比不得明玑的锋芒,然而自有一番刚烈,虽死身而不能辱志。若中了这绮梦之术,不出数息,就会悚然惊醒,不复这般情状。
“所以,在当年,我对她们极有兴趣时,也没有真正下手,就是依托此理。像她们这样的心性,投身玄门,修行正宗,正是如鱼得水,事半功倍。”
抛去阴散人无意中透出的信息不谈,李珣马上便捕捉到了她话中的深意:“那你的意思是,婴宁不成?”
阴散人颔首道:“何止不成,你看她梦中遇合,半推半就,旋又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仅论心智,比明玑、明如相差何以道里计!修仙者,机缘第一、心智第二、根骨最末,便是有个好根骨,修行精进极速,真到遭劫遇事之时,也没有半点儿用处。”
这话是揉合了阴散人数千年来的经验见识,堪称是最权威的断语,李珣心中实已被她说服,但是想到这女孩儿由始至终,对他发自内心的崇拜和尊敬,不免又有些犹豫。
阴散人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挥袖,收去了“惊魂绮梦”之术,又极细心地将她略有凌乱的衣物整理平顺。女孩儿的呼吸很快就平稳下来,随着潮红的慢慢褪去,她安睡的面容,便如水晶般纯净透明,令人心生怜意。
然而,在见识到她先前婉转呻吟的媚态之后,李珣已经很难用平实的心态来观察了。更重要的是,这样如冰火两极的变化,倏乎间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涌动的心绪旁人感觉不到,但阴散人却是再清楚不过,她转身笑道:“对了,就像你想的那样,如果她在明心剑宗修行下去,期以百年,那分明就又是一个……
“青吟啊!”
正埋身在角落中的飞狐呻吟一声,整个身子几乎缩成了团,在山洞阴森的低压下,瑟瑟发抖。
“珣师弟,大事不好了!”
灵机惶恐不安的嗓音直撞进来,阴散人的身形恍若虚幻不实的水泡,波地一声便消失不见。
李珣倏然站起,看着灵机狂奔入内,脸上发白,显然已是慌了神。
“坏事了!单师哥要去抱祈师姐,祈师姐打了他一耳光,然后,御剑下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