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元神宗师肖众川结束打坐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入万仙幻境，查看最近更新的论文。
大宗师三境与人世间三境的修行节奏截然不同。
人世间三境，练气、筑基、金丹，都是有迹可循的，是积累，做的也多为重复性研究，通过在线他人的实验成果来加深对理论的认识。另外，还有时刻降服自己内心杂念，完善心持。
大宗师三境，元神、炼虚、涅槃，则无迹可寻，每个人走的路都有微妙的不同，即使是同样的功法同样的法基同样的金丹，最后成就的元神也存在区别。
经过人世间三境至少二十年的积累，修者对道的理解就会形成一个独有的体系，而这个体系又可以通过当初元力上人建立的理论系统，表述给别人。另外，二十年多的时间，也足够一个修士的心持成熟，脱去种种幼稚。
每一个大宗师，都在试图解决前人未曾解决的问题，走别人未曾走过的路。他们的进步已经很难量化了。而悠长的生命，又赋予了他们研究领域广泛的权利。
肖众川虽然是万法门的宗师，但是最近却对新成就的量子电动力学颇为好奇，觉得这一重大道对完善自己元神颇有好处，所以每日都在关注这个领域的成功。由于是新建立的体系，所以最近每个几日就会又缥缈宫宗师甚至是逍遥做补充，而对领域衍生出的法度更是每天都有。
这一日，肖众川又找到了一篇看上去很特殊的论文。
“《电磁辐射场的量子性与神力特征》……神力？这是那一篇功法的名字？也不写全，这不是让人误会吗？”
肖众川嘟囔了一句，点开这篇论文，开始查阅关键词：“‘电磁’、‘量子电动力学’、‘神道’……神道？”
这是解析神道力量的？
肖众川有些惊讶了。单篇论文所需的功值是个位数的，相对于元神宗师的财产来说算不上什么。肖众川毫不犹豫的就兑换了这一篇。
论文并不长，但是附带了很详细的资料。肖众川本该阅读论文正文，可是，他的目光却被一组复杂的本征式吸引了。
“这就是神灵神力的本征式？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肖众川有些不敢相信。仙盟治下，建立神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最小的邪教也得有百多人，这样才能形成可供感知的神力。想要弄到一丝神力，何其艰难？
然后，他又发现了这一组数据中的不寻常，有一组数据被隐藏了起来。它被一团黑色覆盖了，上面还有一行白字：“此内容涉及机密法门，暂不公开。机密号：八五二七九一九”。
“机密法门”！身为宗师的他也仅仅是听说过。若是某些关键数据能够衍生出某些过于恐怖的禁法，或者与仙盟根基有关，那论文库中的相关内容就会被这样的格式隐藏。
形成飞快的阅览了正文。正文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仅仅是解释了神力性质。但是肖众川觉得，这篇论文还有言未尽之处。他怀疑还有相关的论文，是以点开了论文的作者。
“王崎……”肖众川念叨了两声这个名字，觉得隐约有些印象。但是很快，他就开始阅读对方的其他论文。
王崎剩下的论文，多是与其他人合写的。而且肖众川注意到，王崎最近发表的几篇论文都是以某个实证部的名义发出来的。所以，他干脆以“辰风实证部”为关键词检索论文。
总共十篇论文，呈现在他面前。
阅读完成之后，他皱眉道：“太荒谬了！”
十篇论文，一篇阐释“人道系统”理论，一篇从天物流转之道的角度诠释人道系统的成因，一篇阐述这套理论在生灵之道中的表现，一篇为综述，一篇为衍生法度的核心。
剩下五篇，全是神道、人道的算学模型。
“荒谬……”肖众川有些发抖，但语气已经不是那么笃定了。
这无疑是一个自洽的系统，至少从算学上看，找不出任何问题。
至于实证方面，至少有一个“机密法门”打底，不会太过造假。
也就是说……这份理论是正确的？都是正确的？
“不，不对，人道本身也不是那么好计算的东西，至少……至少……”
人道的复杂度相当高，甚至有人觉得，它与分子无序运动的复杂程度差不多。这套神道理论的基础是人道可算可测，是高度有序的。但是人心诡谲，许多人凑在一起的话，复杂度还要再上升。
怀着这样的想法，肖众川开始查阅这几篇论文的参考文献。然后他发现，这几篇论文全部都引用了王崎在两个月之前发表的另一篇论文。
“《人道算学模型》……发表时间是两个月之前。”
这一篇论文引用了无数高度复杂的算学模型，用多种方式建立起了种种复杂模型。
这位元神宗师颤抖了一下。
他是万法门的弟子，所以能够看懂这篇论文。
可正是因为看懂了，所以才越发惊讶。
概率论与算理逻辑，这两项居然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与此同时，更了不起的是，他居然将弈天算，推演到了更高深的地步。
与万人弈，与万物弈，等若与天弈。
将一切可能纳入考量，通过概率判断优劣，再达成最优的策略组。
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考量每一个个体在特定情况下可能做出的选择……
“这个体系，完成度居然如此高！”肖众川喃喃道：“太了不起了。”
这位前辈，估计快要涅槃了吧……
这个时候，一个通讯申请从他眼前弹出。他点开来看，发现这是自己的好友，另外一位元神宗师发来的。他点开来，问道：“老吴，怎么了？”
“怎么了？你看了前日的期刊了吗？”
出现在他面前的老吴神色激动，挥舞着手上的纸片：“老肖，我记得你最近在研究概率是吧？我们来讨论一下……”
肖众川止住老吴的话语，问道：“你在说什么？哪一家的？我这半个月都在苦修，可没有你那……”
“有一个小辈，写了一篇很了不起的论文！叫《人道算学模型》！你是搞概率的，非得看看不可了！”
“等等，小辈？”肖众川立即感觉到不对：“你是说，一个叫做‘王崎’的……小辈？”
“是啊。”老吴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叹服：“了不起的小辈，入道也就五六年吧，居然做成了这等大事……”
五六年……
肖众川是那一种不太管门中事务，也不喜欢授徒的，所以花了好一会才想起王崎。
“逻辑的完备之律、概率的大数律……”
肖众川不知道，自己闭关苦修的这几日里，万法门诸多宗师都在谈论这件事。
向老吴这种钻研策略的、还有钻研概率的、钻研逻辑的……将弈天算推演至更高一层并不像王崎前两年的成果那样，具有突破性、开创性，但是在实用性上却更胜一筹。伴随着这个理论的，是无数具有实际意义的模型……
朝阳正在缓缓升起。
阳光遍洒在天灵岭群山之上。这里比万法门更加贴近原始风貌，植被覆盖率极高。阳光中的成分纳入了植物的“系统”。无数植物在同一时间加快了与外界交换能量、物质的效率。负熵的生机笼罩着整片山岭。
而相比于万法门的激昂，天灵岭的一处议事堂里，一群天灵岭宗师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作为主持的灵兽山山主看了看周围，道：“这一届道种之赏，看起来就要在辰风、王崎这两人和古灵崖薛不凡里面诀出了。”
古灵崖崖主立刻道：“不凡这孩子的发现难道没有决定性意义吗？元古海神文明功法解析！从化石上面反推道这一步需要多大的耐心、付出多少精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古灵崖，研究远古生灵，探求天择之道。
对于这个说法，灵兽山主很是赞同：“这是我们解析异族文明的一大步。而且，对于‘仙路’彼端的‘大业’来说，有非常意义。”
“非常意义？据我说知，大道之下，‘异人’常见，而‘海神’族类，反倒罕有。”这个时候，集茵谷谷主提出了不同意见。
“那么按你的意思，道种赏应该给辰风他们两个吗？”
“不，我只是从使用的角度来说明一下而已……”
不带集茵谷主说完，万木谷谷主就反对道：“可是，辰风那部分论证人道乃生灵之道的也就罢了，这个王崎做的，是生灵之道吗？”
是生灵之道吗？
这个问题倒灵不少天灵岭宗师汗颜。因为生灵之道对算学的依赖不高，所以在座的宗师里，绝大部分都是看不懂相宇算的。
也就是说，王崎的论文让他们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这些宗师，实际上看不懂王崎的推导过程。
另外，王崎处理神力等问题的时候，运用的是天物流转之道。
这也是不少宗师更加偏向于古灵崖真传弟子薛不凡的原因之一。
但是，入微居的一位宗师却大声反对：“辰风此成果乃是一个大框架，是一个新的法门，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在天灵岭再开以支脉。这种成就不授予道种之赏，这道种之赏的威信何在？”
就在两边争论得不可开交之时，一声轻咳传遍了屋内。
这群大宗师这才回想起，这里还有几位更加有话语权的逍遥修士。
集茵谷，螺旋双尊。阳神阁，魂魄之元。以及最中央的——天择神君，达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