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彩月对照着电子地图,来到一间处置较为偏远的中式餐厅,如果不是门口立着“吴彩月百天之喜”的牌子,她很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餐厅的面积不大,但环境倒还可以,大厅里张灯结彩,悬挂着很多五颜六色的气球,按理说应该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但实际上为数不多的宾客只能说是强颜欢笑,而且大都一边交谈一边不时瞟一眼门口,仿佛担心看到不速之客进来。
本次宴会的主角小彩月,被包在一个兔子耳朵的襁褓里,正被一群女性亲戚簇拥着逗弄。
欧阳彩月只认识少数几个曾经在红叶学院里见过的女性亲戚,小彩月的姥姥忙前忙后,看到她到来,赶紧把她请到正中央的主桌上,并且把她向宾客们做了简单的介绍。
她有些脸红,并非小彩月的姥姥不想多介绍几句,实在是因为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经历、职务或者工作单位,而社会上最看重的往往就是这个。
不过没关系,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说道:“前几天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今天是小彩月的百天大喜,正好一并补上。”
“咳!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小彩月的姥姥嗔怪道,伸手推却。“不用不用,人来了就行,不用准备什么礼物!”
“应该的,否则等小彩月长大了,会觉得我这个干妈太寒酸。”欧阳彩月坚决地把礼盒递过去,“您就别推辞了,这是小彩月的,又不是给您的~”
“那……我就替小彩月收下了。”姥姥掂了掂礼盒还挺沉,拿到小彩月面前,“来,看看干妈给咱们小彩月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小心地拆开了礼盒。
其他人知道欧阳彩月是把小彩月从空难现场救回来的超凡者,对她很好奇,一直在偷眼看她,觉得她跟普通人也差不多,除了有一股干练的气质之外。
礼盒拆开之后,顿时绿光盈人,附近人的视线全都被吸引过去。
“哎呀……这……这也太贵重了!这礼物可不能收啊!”
小彩月的姥姥看清是什么东西,惊得赶紧把礼盒又放下了,生怕拿在手里掉在地上摔坏了。
这是一副翡翠的长命锁,附带有专业机构的鉴定证书,用一块完整的缅甸翡翠雕成,入手温润圆滑,质地透彻,内部纹络清晰可见,即使不懂行的人一看也知道价值不菲。
锁的正面是“岁岁平安”的字样,而背面则是彩云绕月的图案,显然挑选时费了大工夫,才找到这么一块特别契合的。
小彩月的家庭算是比较富足,但也没有富足到一出手就是价值数百万元的礼物的程度,空难保险金为数不菲,但顶多也就是几百万,除非证明是飞机制造商或者航空公司的责任才有额外索赔。
看到亲戚们那一副副震惊又羡慕的神色,欧阳彩月心里一本满足,总算是找回了一些面子,否则别人可能还觉得——什么超凡者,不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吗?怎么找了个这样的人给小彩月当干妈?
虽说是她把小彩月从空难现场救回来的,但如果不亲眼目睹,光凭想象很难明白当时的场面有多么危险。
在这种场合如果不争一口气,她以前玩命攒下来的钱岂不是如锦衣夜行?
这下,亲戚们再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她强行把长命锁推还回去,“您就替小彩月收下吧,按照习俗,长命锁本来就应该在百天的时候由干爹干妈来送,错过今天,就没有这么合适的日子了。”
“可是这太贵重了,送个普通的长命锁就行了……”姥姥还待推辞。
欧阳彩月好说歹说,总算让小彩月的姥姥收下了长命锁。
姥姥拿着装有长命锁的礼盒,像是烫手似的,不知道要放哪里好,随身带着都觉得不放心,生怕丢了或者被别人偷了。
“不如您就给小彩月戴上吧,过了今天再摘下来。”欧阳彩月提议道。
姥姥一拍大腿,“好!这个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彩月,长命锁是你送的,理应由你这个干妈来给小彩月戴上。”
欧阳彩月更是欢喜,她取出长命锁,先放在手心里捂热了,等姥姥解开小彩月的襁褓,亲手给干女儿戴在脖子上,悬在胸前。
小彩月像是被长命锁蹭得有些痒痒,咯咯地笑了起来。
欧阳彩月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还有几个做生意的亲戚跑过来寒暄顺便递上名片,还有家里有小女孩的亲属以为她跟红叶学院的学院长熟识,凑过来打听能不能通融一下,让自家的孩子靠走关系进入红叶学院。
先不说欧阳彩月跟学院长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她也高攀不上人家,最重要的是红叶学院的入学根本没办法走后门,要么明码标价花赞助费,要么凭实力考进去。
不过她倒是动了心思,她自己从来没想过成为红叶学院的一员,但将来如果有可能,她想小彩月入学,因为她想让自己的干女儿能得到最好的。
大堂经理走过来,询问人是不是到齐了,要不要上菜?
小彩月的姥姥点头,并且不好意思地说道:“能不能商量个事?你看今天我们已经把这里包场了,我们想请你把店门关上,顺便把门口的百天牌子摘下来,最好能再挂上‘打烊’的牌子……”
大堂经理一愣,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要求。
“不用了。”欧阳彩月打断道,“您不用担心,那个人不会来了。”
“啊?”
“我说过我会负责搞定那只苍蝇,他以后应该不会在小彩月身边乱嗡嗡了。”她淡定地翘起二郎腿。
见众人一脸疑惑,她说道:“去微博或者短视频平台搜索一下‘皇朝佳期’,你们就能看见那个人了,他已经火了。”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引来小彩月的生父,百天宴特意定在这个较为偏僻的餐厅,而且只通知了少数几家走得近而且嘴巴严的亲戚,即使如此,大家还提心吊胆,害怕那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大家纷纷拿手机按她说的搜索,果然看到那个男人被围在女人堆里狼狈不堪的样子。
“这……原来他这种人?”
“我以为他就是单纯的白眼狼,没想到他还……”
“真恶心,替我表姐不值,怎么会看上这种恶心的男人……”
“你傻啊?这肯定是欧阳彩月小姐整的他,你以为是真的?”
“怪不得这两天没他的音信了,八成躲到深山老林里避风头去了……”
“这下他的名字连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哈哈!”
那个男人现在丢了工作,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根本不敢露面,除了几个酒肉之交以外,大部分朋友都不再跟他联系,甚至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就连他租的房子,也因为好事者频频上门要求采访而被房东要求搬离。
小彩月家里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现在他没钱没朋友,名声从里臭到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上法院起诉索要小彩月的抚养权就别想了,法官怎么可能把小孩子判给这种人来养育?
百天宴现场原本压抑的气氛一下子欢快起来,望向欧阳彩月的眼神再次升级了,从刚才的“哇!富婆!”变成“牛叉!够狠!”。
堵在小彩月姥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她心里五味杂陈,既欣慰,又替小彩月觉得惋惜,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爹?但要说上辈子造孽了,又怎么会遇到欧阳彩月这样的贵人?
不一会儿,酒菜陆续上桌,消失一桩心事的大家终于可以把酒言欢了,大家轮流向欧阳彩月敬酒,俨然把她看成了小彩月一家未来的靠山,说不定大家也能沾沾光,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欧阳彩月今天也是拼了,来者不拒,好在今天到场的都是比较成熟稳重的亲戚,敬酒但不劝酒,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在一片欢快的气氛中,小彩月的姥姥又撩起衣角暗暗抹泪,如果自己女儿还活着,她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但人死不能复生,再遗憾、再后悔也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的人。
主桌边有一处空位,桌子上立着吴女士的照片,她在相框里含笑看着小彩月、看着大家,像是也在看着欧阳彩月,似乎在说:“以后,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有人站起来提议道:“来,敬两位妈妈,一位对小彩月有生育养育之恩,另一位对小彩月有再造之恩,两位妈妈都是最棒的!”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一杯敬亲妈,一杯敬干妈。”
大家纷纷起身,给吴女士照片前的空杯里斟满了酒,欧阳彩月也端起酒杯,冲着吴女士的照片致敬,然后一饮而尽。
这么一个简单的仪式,大家心里对吴女士的哀思却减弱了一些,因为小彩月没有失去母亲,只不过是像接力棒一样,从一位妈妈的手里传递到下一位妈妈的手里。
宴会的气氛终于推向了高潮,还有几个人现场一展歌喉,小彩月的姥姥也绽开了笑容——如果女儿在天之灵有知,肯定不希望一生一次的百天宴在一片愁眉苦脸中度过。
大约一小时之后,大家基本上酒酣饭足。
这时,有人小声提醒道:“空难的新闻发布会……好像要开始了,咱们看不看?”
大家望向小彩月的姥姥,因为大家担心看了发布会之后,又勾起老人家的伤痛。
“我已经没事了,看看也好,总得有个说法。”小彩月姥姥叹道,“不然我以后也得挂心。”
由于之前提到过保密协议的事,大家对空难的真相更加好奇,他们猜到空难很可能跟超凡者有关,但不知道官方会不会这么说。
官方公布的事故原因,不仅关系到空难的真相,也关系到索赔问题,如果官方声称是飞机设计制造的原因,等待飞机制造商的将是几百人的集体诉讼。
有人跟大堂经理说了一声,大堂经理把餐厅里一台大电视打开了,调到新闻频道,好几个台都在转播这场重要的新闻发布会。
欧阳彩月一边喝着浓茶醒酒,一边握着小彩月的小手逗她玩,她早就知道空难的真相不可能公布,起码不可能现在公布,说不定得等到几十年之后才会解密,所以对发布会没什么兴趣。
不出所料,几位负责调查事故原因的领导先向遇难者默哀,然后向遇难者的家属表示哀悼之后,拿着稿子打着官腔,正式宣布空难原因是电线绝缘层老化,导致电线短路引起设备失灵。
底下的记者纷纷举手提问,而宴会上的一些亲戚则在互相打听这种情况能不能起诉索赔,以及起诉哪一方,毕竟没有谁嫌钱多。
欧阳彩月不关心这个,她也看不上那点儿小钱。
等新闻发布会接近尾声,底下已经没有记者举手了,几位领导起身,再次鞠躬之后下台。
欧阳彩月他们也打算离开了。
就在这时,意外的情况出现了,几位领导下台之后,一抹穿着灰色职业装的人影单独走上来,居中坐在发言台后。
“这是哪位?”
底下的记者本来也打算退场了,见状又重新坐下来,互相打听这是谁。
欧阳彩月和小彩月的姥姥却震惊地对视了一眼,她们认识这个人,她就是红叶学院的学院长。
发布会现场的一位服务员从桌子上撤走了前几位领导的身份牌,重新换上一个新的身份牌,摆在学院长的身前。
“等下,先别走。”小彩月的姥姥也示意大家重新落座,指着屏幕上的学院长说道:“这就是红叶学院的学院长,是不是特别有气质?”
底下的记者一片哗然,刚才打官腔的领导没有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的职业敏感度告诉他们,肯定有更惊爆的大新闻要出现了,说不定真正的新闻发布会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