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丽二年,崔浑的人生遭到重大改变。
因为这一年,他还在懵懂之时,就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
虽说是大明主动向朝鲜索要阉人,用以充实后宫,但他并不恨大明,甚至对大明有点感激。
因为大明人不仅给了他选择的权利,还明确告知了他将失去什么。
而且在得知自己父母并未得到全额补偿,负责招收阉人的大明官员,还亲自进宫责问王上,帮他家争取了应得的补偿。
再加上他在大明遇到了一个贵人,这个贵人不仅对他照拂有加,甚至还命人将他的父母接到大明,让他们彻底过上了好日子。
如果非要说对不起谁,估计也只是对不起北宫总管王德了。
王德义父对自己也不错,还曾经表示过要重点栽培自己,让自己读书识字。
只是义父的关爱来的太晚了,他早就将忠诚奉献给了另一个贵人。
“那就灭了吧!”
崔浑在听到这话,脸上霎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成功了!
他不仅为自己报了仇,更是报答了贵人的恩情!
王上!
是你先不仁,我才不义的,我崔浑没有对不起朝鲜,是你对不起朝鲜!
在崔浑做心理建设的时候,老朱却表示有些讶然。
因为现在大明正在跟北元作战,不见得能抽出足够的兵力去征服朝鲜。
虽说大明水师无敌,可海上舰船再无敌,终究是要登陆作战。
北朝李芳远不仅是个打仗的好手,治理民政也不错。
据说在他的治理下,北朝甚至出现中兴气象,引得很多南朝和高丽的有志之士前往投效。
当然,更多的人选择亲明,送子孙后裔来大明求学。
毕竟大明更加强大,能给他们提供的机会也更多。
“大孙,咱不反对你对外用兵,但你可要知道。国虽大,好战必亡的道理。”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不过还请皇爷爷放心,孙儿并不是头脑发热,一时兴起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孙儿将朝鲜一分为三,就是打算让其无休止的内耗。等他们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大明百姓自然便可以迁移过去,占据那里的熟地,将那里变成大明的郡县。”
“但李芳远最近几年玩的太过火了,隐隐跟大明作对也就罢了,竟然还跟南朝和高丽玩起了外交政策,企图缓和其他两国关系,从而和平且稳定的慢慢征服。”
“这可背离了我的设想,我岂能让他继续壮大?”
老朱闻言也表示理解,只是又抛出一个担忧。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兵力从哪儿抽调?”
“征服和占领可不同,征服北朝,单凭你的海军就足够了。但想占领北朝,彻底将其纳入大明版图,光靠海军可不行,必须有足够的地面上的军队,且能长期驻扎,防止敌方反叛。”
“咱当年打云南,打了好几年不说,临了还将沐英扔到那边镇守……”
“现在先不说镇守的人选,光是大明卫所军可是被你抽调的差不多了,你打算从哪儿调兵?”
这可难住朱允熥了,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从哪儿调兵了。
现在北元之战已经到了关键时期,搞不好随时都能传来前方报捷的好消息。
一旦此时收兵,不仅几年的付出付诸东流,甚至可能错过最佳的灭元时机。
“这个容孙儿再想想,反正也马上就过年了,转过年再收拾北朝也行。”
“现在还是先收拾这个家伙吧,这家伙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未出世的孩儿下手,不将其大卸八块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这家伙呀……”
老朱倒是有点不一样的想法,对着一旁的锦衣卫道。
“带下去审问下,若是没有其他主谋就杀了吧!”
锦衣卫闻言当即称诺,随即带着崔浑下去严刑拷打。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之声,吓得沐瑶寝宫内的宫女太监瑟瑟发抖。
这也是锦衣卫想要达到的效果,他们就是要让里边的人感到害怕和恐惧。
然而,这阵哀嚎没持续多久,哭声就戛然而止了。
锦衣卫蒋瓛带着崔浑的尸首,来找老朱复命。
“陛下,此人咬定是受其国主李芳远所指使,并且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太孙妃沐氏有孕在身,只是按照计划在每个宫里的树下埋了麝香!”
朱允熥听的一阵皱眉,感觉太便宜这个太监了,但老朱却很满意,当即拍板结束了这个案子。
“好!”
“派人质问北朝国主李芳远,让其给大明个交代!”
“同时这个宫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了,全都发配到皇陵扫墓吧!”
“诺!”
老朱急吼吼的处理完这个案子,就借口困了回宫睡觉。朱允熥本想送送他,都被他给断然拒绝。
“你赶紧回宫干正事去,咱不稀罕你送!”
“唉……”
“皇爷爷,您对这事的处置是不是太快了?”
“孙儿觉得此事肯定没这么简单,一来李芳远不傻,不会干这么蠢的事。二来,朝鲜这批太监进宫后,接触的人太多,难免被其他人收买,做出一些违背祖宗的事。”
“是吗?”
老朱诧异的反问了一句,随即打着哈欠离去,只留下朱允熥呆呆的站在原地。
朱允熥敢肯定,老朱也能想到这些。但他依然快刀斩乱麻的斩断了这条线,可能就是在保护某些人。
事实上,老朱确实有所怀疑,但他可不是保护什么人,而是怕过度审问审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比如说,小太监受不住刑开始胡乱攀咬。
不论他咬出谁来,都会在大孙心里留下一根钉子。
若是咬出某个逆子,或者逆孙,那他们老朱家还过不过日子了?
因此,他索性不给对方胡说八道的机会,随便审问下就命人弄死他,杜绝这种离间天家骨肉的可能性。
在老朱将太孙妃沐氏接到紫禁城,并处死了北宫的一个小太监后,整个京城的官场都微微一震。
皇太孙有后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论是武将勋贵,还是文臣清流,都发自内心的为大明感到庆幸。
如果放在以前,他们肯定是更倾向于朱允炆。可在朱允熥纳了孔氏嫡女为妃,所有文臣都将目光放到朱允熥身上。
毕竟衍圣公的眼光不会差,他能主动将孙女嫁给皇太孙,定然是看准了朱允熥的能力。
事实上朱允熥也确实很有能力,在他的北宫开始运行后,大明官员再也没发生过拖欠俸禄,或者拿咸鱼、香料等杂货抵俸禄的事情发生。
甚至连宝钞都被其废弃了,换成了更加有信用,更加有购买力的金票、银票、铜票等。
虽说这些金银铜票跟大明宝钞一样,都是纸制品。但这些金银铜票可比宝钞坚挺多了,上边印多少,就能从银行里兑换多少等量的铜钱或者银元。
并且,商贾和百姓缴纳赋税之时,也可以用金银铜票,且官府不得拒收。
除此之外,金银铜票污损、折旧、掉色后依然不打折,其到任意一家银行都能兑换等额的金属货币,或者兑换一张崭新的票票。
在朱允熥这般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大明官员非但不怕收到纸币,反而乐意收纸币。
毕竟相比起金属货币的沉重,纸币可是轻便多了。只要往袖子里一放,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任何重量。
当然,如果有人找他们办事,给他们送礼也更加方便了……
虽说他们对于皇太孙有后表示很振奋,但他们听闻老皇帝的处置后,却表示的很震惊。
因为这根本不出老皇帝的做事风格,谋害皇嗣,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是凌迟处死都不奇怪,老皇帝竟然这么轻易的将首恶给宰了?
文臣错愕,武将懵逼。
但文臣和武将中的佼佼者,却悄然间做出了各自的选择。
汤和终止了和所有王爷女婿的来往,他家大业大,子女众多,不仅娶过皇家媳妇,也往皇家嫁了不少女儿。
在以往时期,他跟女婿们来往非常密切,但在老朱如此草率的处置完谋害皇嗣的凶手后,他察觉出事态不对了。
如果不是此事可能牵涉皇族中人,以朱屠户的个性,岂能如此轻易放过?
只是他现在不知道是皇族中的哪个逆子所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干脆来个一刀切,免得将来事发后崩身上血。
衍圣公在听闻此事,也急忙进宫请见。
不过他在跟皇太孙啰嗦了几句后,就直奔主题要见自家孙女了。
朱允熥当然不能阻拦,但也不能让他去自己后宫,只能命人将孔氏叫过来,让老孔头跟其在前殿会面。
本来朱允熥没想走,想跟着孔氏一起招待老孔头一番。
但老孔头毫不客气的给他下了逐客令。
“皇太孙,您事务繁忙,就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了!”
“呃……”
朱允熥听到这话一阵愕然,但也不好赖着不走,只能尴尬的打个哈哈道。
“衍圣公不要急着走,孤已经命人备宴,今天必须跟太孙妃好好招待您一番!”
老孔头闻言笑呵呵的道。
“那敢情好,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允熥走后,太孙妃孔彦姝当即对自家祖父行家礼。
孔讷都不待她参拜完,就对其破口大骂。
“你好生糊涂呀!”
孔彦姝闻言不解的问道。
“祖父大人,孙女怎么糊涂了?”
“孙女自打进宫,可谓是处处小心,谨小慎微,生怕出一点错。”
孔讷闻言冷哼一声道。
“近日陛下可是处置了一个太监,还将沐妃宫里的宫女太监全都发配了?”
“是啊!”
“你可知这是为何?”
孔彦姝闻言摇摇头。
“孙女不知!”
“不过孙女听说,那个人全都招了,说是受北朝国主李芳远所指使,陛下盛怒之下才命人将其给杀了!”
孔讷闻言再次冷笑道。
“这就是你的糊涂之处,这种话也就骗骗你这种无知妇人罢了。”
“如果那太监所言是真,陛下绝不可能杀他,定要将其作为人质,带去北朝质问李芳远,让其给大明一个交代。”
“如果那太监所言是假,陛下也不可能杀他,因为一旦杀了他就再也没人知道真相了。”
孔彦姝听到这话也迷糊了,满脸不解的问道。
“那陛下为何……”
孔讷闻言由衷的赞叹道。
“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处啊,此人不论杀与不杀都是个麻烦。”
“若是任由其攀咬,指不定会扯出谁来。而且,这种事情往往没有证据,全凭太监的口供。”
“被冤枉者很难自证清白,锦衣卫也很难搜集到证据。”
“而且,有嫌疑的人太多,先不说皇孙朱允炆,单说大明的那些个藩王,哪个都有嫌疑。”
“毕竟,只要皇太孙没有子嗣,其太孙之位必然不稳。就算老皇帝钟爱皇太孙,不愿废弃其皇太孙之位,也会从宗室子弟中择一合适之人过继。”
“啊?”
孔彦姝听到这些整个人都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小小的一个案子竟然牵扯这么多事情。
然而,孔讷的话还没说完,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孔彦姝的心沉到谷底。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保护你,给你这个正牌太孙妃几分颜面。”
“我?”
“这事跟孙女有什么关系,孙女一直就不知道沐氏有孕在身!”
孔彦姝说到这里,脸上明显带着几分怒气。
这件事让她非常受委屈,她才是正牌太孙妃,被一个妃子抢了先已经很丢人了。
现在沐氏又搞出这么一出,隐瞒自身怀孕之事,让外人咋看她这个太孙妃?
若不是她这个太孙妃太骄横跋扈,不能容人,岂能让一个侧妃如此隐忍,如此小心?
“祖父,孙女委屈呀,嘤嘤嘤……”
孔讷见到自家女儿哭哭啼啼,心里也是一阵不忍。
“唉!”
“这事倒也不能怪你,但你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就必然要承担其罪名。”
“我……”
“请祖父明示,孙女接下来该如何做?”
“披头散发,卸掉钗环。素衣素衫,进宫请罪!”
孔彦姝一听这话当场炸了。
“孙女有什么错,分明是那个贱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故意陷害我!”
孔讷听到这话,登时扬起手要打。可纠结了半天,终究是没舍得打下去。
“这就是我骂你糊涂的原因!”
“这是不管跟你有没有关,你都推不掉这个责任!”
“你必须摆出足够谦卑的态度,承认自己照顾不周,没能即使保护好沐氏,差点险些酿成大祸……”
“同时,你还要争取将沐氏接回来,亲自照料她的饮食起居,直至其平安剩下皇嗣。”
“只有如此,才能让世人打消对你的怀疑,同时向世人证明你有母仪天下的胸怀和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