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肢开始,到整个身体,常震仿佛一块破抹布,被拧得稀烂,血肉模糊,白骨嶙峋。
结界内的尹流华,看见这一幕,险些晕过去。
她方才虽然反咬常震一口,但现在听见燕赵歌的话,不由吓得浑身发抖。
燕赵歌这时转头看向尹流华。
尹流华仓惶的摇头:“燕……燕师兄,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不是故意的……师父!师父,弟子知错了,您救救我,弟子再也不敢了!”
傅恩书神情复杂的看着尹流华:“常震有过错,但他方才关于你的说法却没错,你这次犯下的罪责,一死有余……”
尹流华心凉了半截,不甘地叫道:“师父,我当初真的不是有心害你,真的不是故意泄露行踪给那人,我不知道他是大日圣宗的人!”
傅恩书凝视着她:“这话,我信,但之后的一切呢?”
尹流华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被他们威胁,你生死不明,消失不见,我当时吓糊涂了。”
傅恩书看着尹流华,目光失望至极:“当时你吓糊涂了,从东海回来山门这里,这么长时间,你始终都是糊涂的吗?”
“常师兄说我不了解你,这话,对,也不对,你的很多东西我了解,但是有些东西,我今天发现,我真的不清楚。”
“我直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你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傅恩书一边说,一边徐徐摇头。
尹流华神情变得呆滞,最后目光渐渐变得有几分神经质,凌乱狂躁却没有焦点。
她呵呵笑着,指着傅恩书大声说道:“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你问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呵呵呵呵,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成天到晚,都是太阴冠冕,太阴之试,从我入门开始,你们就都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你们就总喜欢拿这个女人和我比!”
尹流华指着封云笙,怒声说道:“我为什么非要和她一样?”
傅恩书凝视着尹流华:“你如果真的不愿意,真的想要放弃,我虽然惋惜,但不会强迫你继续。”
尹流华哼了一声:“你都已经对我如此不满了,我再说放弃,你们岂不是更加轻贱我,我以后又如何能继续在宗门中立足?”
燕赵歌看着尹流华,双眉轻轻一扬:“哦,我现在有些明白了。”
他开口,尹流华身体立刻一抖。
燕赵歌缓缓说道:“原来不仅仅是好逸恶劳,意志不坚,是不想下功夫花力气的同时,却又舍不得作为太阴之女在宗门中的待遇和地位。”
“想吃水,却不想挑担。”
燕赵歌转头看了看封云笙:“不单纯是优劣对比产生的落差与嫉妒,不是竞争的心思,而是想独吃独占。”
“该不会是天雷殿的年蕾和苍茫山的凌慧给了你灵感吧?”
“如果没了云笙,那么宗门就只剩下你一个太阴之女,你再如何废柴,如何偷懒,在没有彻底失去竞争太阴冠冕的希望前,宗门都要容忍你,你就可以心安理得,悠然自在的光吃不干活儿了。”
尹流华既畏惧又愤恨的看着燕赵歌。
她仿佛豁出去了,视线在燕赵歌和封云笙之间移动:“你们早就有一腿!所以你对她特别照顾!有什么好东西都首先供应给她!”
“我本身就不如她,你却还总是偏心她,使得我们的差距越拉越大,你根本就是成心拿我来衬托她!”
“我越差,就衬托得她越好!”
封云笙皱起眉头:“偏心我什么了?除了宗门实在没有麒麟石了,你是天泉洗礼,我是麟泉洗礼以外,我有的,你都有,你如此不平,就只为了一枚麒麟石?”
尹流华大叫道:“胡说,那寒髓针之法,根本就不是人能承受的,那是上古七大刑之一啊!要不是他特别关照你,你如何能承受?”
封云笙闻言,一下子被气乐了。
尹流华更恨:“你还有脸笑!见微知著,有一便有二,除此以外,他还不知道暗地里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不要在这里得便宜卖乖!”
她此刻再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仇视的瞪着封云笙:“贱人,你知不知道,每当你假惺惺装模作样来关心我,都只让我感到恶心的想要吐啊!”
封云笙定定的看了尹流华一眼,仿佛初次认识她一样。
盯着尹流华看了半晌,封云笙徐徐摇头,目光渐渐变得凌厉慑人。
尹流华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里一寒。
封云笙从来没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应该说,封云笙几乎从来不在同门面前有过这样凌人的气势。
分外珍惜眼下生活的封云笙,在广乘山内部,素来温和。
以至于尹流华总是忘记,眼前的女子,其实是一个极为刚强骄傲的人。
这样的封云笙,她想起来,她也曾见过的。
和敌人搏杀的时候,参加太阴之试的时候,那霸道犀利,傲气凌人,威武犹胜须眉的封云笙。
封云笙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一直都认为,没有赵歌,没有师父,没有广乘山,就没有今天的我。”
“但我所得一切,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鬼蜮伎俩。”
封云笙看着尹流华:“在你看来,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做到了,就是我作弊?”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我能做到,而你做不到。”
“所以,我是我,你是你。”
“你不喜欢别人拿我跟你比,我也想说,别拿你跟我比,有些事情,你确实比不过。”
封云笙语气平淡,但越是这样淡定,就越让尹流华心里发堵。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样凌厉霸道的封云笙,看着对方,她更感觉自己仿佛变得愈发矮小。
这种感觉,让她羞愤欲狂。
尹流华甚至顾不得眼前的结界,嘶吼着要冲向封云笙。
燕赵歌看向傅恩书,傅恩书少有的精神低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尽数化作叹息一声。
徐徐颔首,燕赵歌淡淡看了发狂扑来的尹流华一眼。
没有其他动作,就看了一眼。
尹流华的身体移动渐渐变得迟缓,然后停止。
她肌肤血红,整个人如同一只被烫熟的大虾,这是因为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所有血管都已经碎了。
尹流华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她身体表面本来一丝伤痕都没有,但随着她这个要张嘴说话的动作,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向外喷血。
整个人,从内到外,全都是血。
燕赵歌看她一眼,她便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