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后气温不减,秋老虎盘踞不散,把东瓯市市区干蒸得耗电量居高不下。秦建业早上5点半左右被冷气吹醒,睁开眼发现叶晓琴把两条毯子全都裹在了她自己身上,立马满肚子不爽地摇了摇头,然后用力一扯被叶晓琴死搂住的毯子,把叶晓琴扯得半醒过来。叶晓琴迷糊地哼唧了一声,松开手,让秦建业抽出毯子,自己又翻了个身,一条腿露到了外面。
秦建业瞥了一眼,觉得叶晓琴这腿简直不忍直视。他直接扭过头去,用毯子把自己团团包住。
闭上眼,却发现自己已经睡不着了。
“哎呀,真是,连睡个觉都不安稳!”秦建业郁闷地看着叶晓琴发胖的体型,眼里充满嫌弃。
他赖在床上片刻,感觉似乎有点尿意,同时又很想抽烟,于是干脆就起床了。
走出小小的卧室,屋外稍高的温度,让秦建业感觉舒适不少。
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房子实在是太破旧了点。
秦建业家的这幢小楼建于14年前,也就是秦淼出生的那年。
当时秦建业已经在土地局干了许多年,职称也混到了科员。那年他因为结婚生子的原因,又赶上单位正好有房源,精打细算的叶晓琴就提出来,让秦建业用单位的分房指标,来换取在这边山下自建租房的土地指标。秦建业一开始是很不愿意的,因为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麻烦,操作难度太大。可叶晓琴当真是女中豪杰,一个人单枪匹马各种走关系,愣是把事情给办了下来。
而这间房子,正是他这辈子低开高走的起点。
当时秦建业家这一带,像这样规模的自建房并不多,房子建好之后,叶晓琴马上把一楼租了出去,给人当餐馆用。每个月光是租金,就是他工资的2倍都不止。租了一年之后,叶晓琴见生意实在火爆,干脆就辞了公职下海——要说当年叶晓琴的这个决定,着实是吓到了不少人。
叶晓琴是那个年代少数的大学本科生,刚刚30岁,就已经在她上班的国营厂里被提到了团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而那厂子级别不低,叶晓琴的这个团委副书记,乃是正儿八经的副科级,正宗的国家干部!当年叶晓琴辞职下海,一度在中心区的圈子里成为热议话题,连秦建业都觉得叶晓琴这是在砸饭碗。可那时候秦建业在家里还是弱势,跟叶晓琴吵了几次后,就无奈地认命了。
之后几年,叶晓琴一边苦心经营着自家的饭馆,一边为了增加收入,又把家里的二楼和三楼都租了出去,甚至她还在午后靠山边的那块名义上并不属于她家的地上,搭了一大片违章建筑,和自己这间山寨小别墅连成一片,统统租掉。叶晓琴和秦建业整天忙活,这房子就没人打扫,再加上租客们卫生习惯奇差,短短三五年下来,就脏得让人简直住不下去。
但脏归脏,每个月挣的钱却是实打实的多。
叶晓琴花了足足7年时间攒第一桶金,到了98年,她关下生意每况愈下的餐馆,把一楼也当出租房出租,然后向银行贷款,自己办了一家建材厂,同时又在城郊结合部那边,搞了个地下码头,雇了两条船,日夜在河里无证采砂。而98年,正是东瓯市旧城改造的开端。秦建业身在土地局,自然对各个项目工程了如指掌,有他出面,又有叶晓琴提供资金,秦建业拿着老婆的钱,整晚整晚地和领导还有老板们打牌,多的时候一个晚上能输掉十几万,然后第二天早上就拿到合同,叶晓琴就能赚回来几十万。如此干了几年,叶晓琴的码头也由暗转明,几条破船甚至全都拿到了采砂许可证。她还组建了一支车队,把生意做到了东瓯市之外……
到了今年,他家的账户上,终于攒到了1000万。再算上那些不动产,秦建业粗略估计,他家现在的总财产,估计能有2000万了。
2000万啊……
多少人这辈子能挣到这么多钱?
秦建业坐在马桶上抽着烟,想着账户里的钱,心情慢慢变好。
足足20多分钟后,他双腿发麻地站起来,又眉头微皱地冲了水。
纸上有点血,最近几天喝多了,痔疮破了。
刷牙洗脸,走到阳台,秦建业又点燃了第二根烟。
站在这条巷子的最高处朝下看,这一整片地方的屋顶尽收眼底。
这里虽然是市中心,但因为靠近山脚,又远离商业区,所以始终没能被纳入拆迁规划。
自己家可是足足四层楼,建筑面积300平方啊……
这要是拆了,能补多少钱?
秦建业对市里的效率很不满,不过转念又想起秦风那天说的,房价必然会涨,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真要是会涨价,那当然是越晚拆迁越好。说起来,他们家刚刚在江滨路买的那套新房子,也真是贵得离谱,整整200万,让他肉疼得不行。不过还好现在有螺山镇的项目——秦建业已经私底下和东瓯第一建设集团的人谈好,到时候等开工了,水泥和沙子的生意,全都包给叶晓琴来做,那么大的一片地方啊,够叶晓琴吃撑了。
要搬啦,终于要从这破房子里搬出来了。
现在钱也有了,官儿也升了,秦建业实在是不愿意再跟周围这些Low逼邻居住在一块儿。
一根烟抽完,秦建业回到卧室,穿好衣服,然后给自己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放低,叶晓琴终于被彻底吵醒,转过身来,问秦建业道:“你这么早出去干嘛?在家里吃了再走嘛!”
“家里吃多麻烦。”秦建业呵呵笑着。
叶晓琴嘟嘴道:“我昨天那么晚回来,还特地包了馄饨才睡的,就想着今天早上起来,做给你们两个吃。”
“你费那个力气干嘛,浪费时间。”秦建业丝毫不领情,又说,“你跟阿淼吃吧,螺山那边事情多,今天还有两个会要开呢。”
“什么开会不开会的,你们那点屁事,我还不知道啊?”叶晓琴笑着说,从床上爬起来,给秦建业整理衣领子。她盼了这么多年,辛苦了这么久,这个男人总算是出人头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