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大兵的退伍生活,大多不如意,虽然距离自杀还很远,但根据秦时鸥的观察,这些人平时至少偶尔会生出自杀的念头。
从一些人喝酒时候的疯狂样子,他能看出他们具有自毁倾向。
大兵们待在一起很喧闹,希克森老爹准备好了食物后就离开了他的店铺,临走之前他将秦时鸥叫过去,说道:“听着,小伙子,帮我看好家,我可不想回来后发现我可爱的老窝被这些家伙弄成猪圈!还有,说真的,如果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不接待这些家伙!”
秦时鸥拥抱了老头子一把,嬉笑道:“我知道老爹对我的好,我铭感五内。”
希克森老爹听了这话愉快的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脸说道:“你知道这点就行,好了,继续玩你们年轻人的吧,但愿那几个混球醉死在酒瓶里。”
秦时鸥也没有在这里呆很久,十一点,荣军节的纪念活动正式开始,伯德将餐厅里的电视机声音调到最大,一行人都站了起来,看着屏幕上的纪念活动。
加拿大的首都渥太华每年这一天的这一时刻,都会在战争纪念碑前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
他们的纪念活动有多隆重呢?英国皇室得派人前来主持,届时总理在议员们陪伴下,在战争纪念碑前检阅部队,当然不是中国式大阅兵,不过这已经能显示出他们对活动的重视了。
仪式从礼炮声中开始,一支支精锐部队的代表出场,不过只有步兵,海陆空三军都是组成仪仗队接受检阅。
秦时鸥看着直摇头,伯德侧头问道:“你觉得这不好吗?”
秦大官人坦诚地说道:“回头我给你看看我们国家阅兵时候的场景,你可以找一下差距。”
简单的检阅了部队,接着是参加活动的人一起高唱国歌,几架战机掠过国会山,苏格兰军乐队身穿格子呢短裙吹着风笛,无数小国旗在人们手中挥舞,这点和国内阅兵也是一模一样。
弗格森起头,唱道:“嘿!弗兰德斯战场,红罂粟花盛开。我们浴血之地,如今十架林立……”
其他人跟着唱了起来:“云雀振翅悲鸣,枪声难得再响,我们曾经光阴,也有人间亲情,倏忽飘离人世,如今长眠沙场,我们手已低垂。”
“兄弟请接火炬,继续战斗到底,倘若背弃遗愿,即便花开遍野,我们怎能安息?”
“此诗一时间名声大噪,让一些人开始用罂粟花纪念已故的士兵,也是后来罂粟花成为纪念阵亡将士的标志的原因……”
接下来没有秦时鸥什么事了,他悄悄离开,将之前戴着的罂粟花放在了门口的桌子上,这是传统,活动结束后人们都会将罂粟花献于活动现场。
下午的时候伯德他们就回到渔场干活了,秦时鸥说道:“你们不用这么急的,我给你们准了一天假,你们可以好好和战友们聊聊。”
尼尔森苦笑道:“有什么好聊的?我们得好好干活,好好赚钱,这下子我可是被杀的很惨。”
秦时鸥皱眉道:“什么意思?你们赌博了?”
尼尔森摇摇头道:“不,不是赌博,是给了活命钱。”
伯德又给秦时鸥解释,活命钱是他们一些关系好的战友之间的约定,他们一起上前线,当时就说好了,如果谁活下来了,那要量力援助战死者或者伤残者的家属。
他们两人和马特等人都是战友,马特退役后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社保金,几乎就是靠他们这些人养着了。
秦时鸥问道:“那你们需要交多少?”
伯德说道:“这个没有规定,我给了六万。”
尼尔森耸耸肩道:“我也是,六万块,半年的奖金,也不算多是吧?”
黑刀等人说他们要少一些,每个人只拿出了两万五千块,因为他们当时佣兵队有十二个人,只有一个人战死、一个人受伤,十个人承担压力比较小。
秦时鸥挺吃惊的,道:“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你们每个人都是两万五?那十个人就是二十五万啦?”
黑刀说道:“怎么会呢?我们赚钱多,给的也多,有的兄弟自己都顾不上,他们就不用出钱了。”
秦时鸥问道:“那你们一定要负责这部分钱吗?要照顾他们到什么时候?”
七个人都很平静,伯德无所谓地说道:“他们死掉或者我们死掉。”
秦时鸥无法理解,伯德等人也明白这点,就笑道:“这是当时的约定,BOSS,别看那些混蛋说宁愿死在战场上,实际上那只是他们胡扯!将他们再扔到战场上一次,他们肯定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
“我们活下来,那就得履行对死人的承诺,可不能骗死人的钱,BOSS,那样我们自己都鄙视自己。”受气包笑道。
“当然,如果我们不是跟着你有肉吃,如果我们自己都吃不上面包,那我们肯定不会这么做,那时候就得靠别人救济我们了。”黑刀又补充道。
秦时鸥恍然大悟,其实这些人之间,可以说有一份无形的保险,谁混的好谁来维持这份保险,保证当时的兄弟们退役后起码能吃上饭活下去。
这是他理解不了的,文化不同,经历不同。
大兵们继续负责安保工作,伯德和尼尔森继续去教导新人们学习海上干活的知识。
秦时鸥还是奇怪,问伯德道:“那你们这么多战友,你有没有想过给他们谋求一份职位?你看渔场在招聘,他们很多人都没有合适工作不是吗?”
伯德冷静地说道:“我当然想,如果渔场是我的,我会让他们来工作,但这不是我的,我不能坑害你,BOSS,那些家伙不是干活的料,他们和黑刀们不一样,否则也不至于连个能活命的工作都找不到。”
秦时鸥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我可真没看错你,我的伙计。”
荣军节就这么结束,它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海边那座倔强挺立的钢铁罂粟花,后来黑刀和伯德刷上了红色涂料,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