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有成是地地道道的苍首区本地人,初中高中都是在苍首一中渡过,成绩一向很好。
高考是在1977年恢复的,但其后那几年的高考录取率极低,陆有成当年能在千军万马中考出一个大专成绩,绝对不亚于现在的重本。
大学出来之后,学校还给他分配了一个工作。
不过有些人天生不适合在机关工作,譬如陆有成这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有些事他会默默扛下,但有些事他却是年轻气盛的他忍不了的。
年轻气盛让他丢失了当年那份稳定的机关工作,岁月流过,人也被打磨得光滑圆润。
想起高一儿子陆恒成绩挺好的,每次家长会都是让孩子他妈来开,自己第一次踏进这所母校却是以“通知家长”的名义来。
陆有成摇摇头,问了几个人,来到了高三教学楼,八班班主任陈昊的办公室外。
抬起手正想敲门,听见里面的声音,陆有成不由停了下来,然后略显消瘦的身躯开始慢慢颤抖。
“陈老师,我刚才所说的句句属实,陆恒不仅成绩差拖累全班平均分,还经常打扰其他同学的学习,有时甚至还骚扰女同学。那天你看见他骚扰班长林素只是平常诸多坏动作的一件而已。”
“陈老师,我谭伟以学习委员的名义,代表全班同学的心声,我强烈要求把陆恒赶出八班,我们重点班级不需要这种坏学生,他只会带坏班上的同学,破坏同学们迎接高考的积极性。”
“考试前,我跟陆恒打过赌,他这次考试考不到四百分,他就离开八班。”
……
剩下的话,陆有成已经不想听了,举起的右手无力的放下,因病痛折磨变得苍白的脸,本来在妻子陈蓉的调养下已经慢慢有了红润,此刻也变得苍白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变成这样了,一向是他的骄傲,甚至在大病来临时也是支撑他坚持治疗的儿子,如今变得让全班人厌恶,甚至还要赶出班级去。
想想,陆恒前几天变得那么乖,也许一切都是假象。
陆有成佝偻着肩膀下了楼,有些失神的离开了高三教学楼,朝着校外走去。
崔红雀拉着林素指着前面那个人小声说道:“素素,你看那个人好像陆恒啊!”
林素的眸子停留在那个佝偻背影上,摇了摇头,轻轻说道:“那不是陆恒,今天他穿的是白衬衫,那个男人穿得是西装,不是他。”
崔红雀眼珠一转,突然惊诧道:“今天不是星期一吗?”
林素心头一跳,突然想起上周星期四发生的事,目光不由看向那越走越远的男人。
那是他的父亲吧,二人的背影如此相似。
上楼时,林素崔红雀看见谭伟垂头丧气的从办公室里出来,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
“什么成绩还没统计出来,明明是借口,陆恒理综总共才考一百四十九,要是能考到四百分我就去吃屎,真不知道陈老师为什么这么偏袒陆恒。”
林素在后面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联想到上周那个赌注。
“谭伟,你去老师办公室干嘛?”
谭伟吓了一跳,转过来看着愤怒的林素,讪讪道:“没干什么,我只是去看看成绩而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谭伟我告诉你,大家都是同学,有些事别做得那么绝情,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林素面若寒霜,甩下他们就独自进了教室,只留下尴尬的谭伟和瞪着他的崔红雀。
崔红雀叉着腰,小辣椒一样指着谭伟骂道:“谭伟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学习委员算个屁一样的干部,还真管着管那的。别人陆恒考好考坏关你屁事,我还以为你前天的打赌是个玩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去找老师。你还是不是男人,居然比我们女孩子还小肚鸡肠。”
说完,扬长而去。
本来尴尬的谭伟,此刻脸色难看至极。被林素教训一顿已经让他有种枉做小人的感觉,现在又被这个他一向看不起的雀斑妹骂,此时的他仿佛一座火山将要蓄势爆发。
“陆恒,都是因为你,我不把你搞臭搞死我就不是谭伟!”谭伟捏着拳头,脸色阴沉的低吼道。
吃完饭的陆恒晃悠悠的绕过后山,经过爬满爬山虎的住读生宿舍,过了操场,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陆恒饶了几圈,彻底消化完腹中的食物就准备回教室。
上楼时,陆恒就感觉不对,有好几个下楼的同学拿着异样的目光看他。三楼走廊往往在中午吃完饭后会有一大片人站在走廊上聊天打屁,七八九三个班在一侧,很多人都相互认识,当陆恒走过时,总会有特殊目光扫过他。
“这就是那只癞蛤蟆啊?”
“对啊,我听八班的人说他每次考试都只有二三百分,还痴心妄想的去追林素。”
“林素可是我们苍首一中的大美女,就凭他这个人丑家穷成绩差的癞蛤蟆还想追林素,死了这条心吧!”
“唉,你们不知道,其实以前他成绩还是挺好的,每次都是在重本分数线上。”
“后来怎么回事啊?”
……
陆恒慢慢走过,脸色丝毫不为所动,他知道这些人说的是他。但无风不起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因无果的恨,肯定是有人恶意传播这些谣言来中伤他。而那个人是谁,陆恒心里很清楚。
进了教室,陆恒两眼一扫,然后就径直朝着谭伟走去。
还在对其他人小声讨论陆恒的谭伟丝毫没发现陆恒的到来,背对着陆恒大放厥词。
“虽然陈老师要保陆恒,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联名举报,就一定能把那只癞蛤蟆赶出八班,你们听我的没错。”
有人在给谭伟打眼色,也有人做动作,一个平时处于墙头草位置的男生站起来说道:“陆恒,你来了啊!”
谭伟戛然而止,头丝毫不敢扭过来。
陆恒抓住谭伟的头一点一滴的扳过来,面带微笑地说道:“我都忘了你和我的那个赌注了,现在才突然想起那个打赌只有我没考到四百分离开八班,但似乎没有我考到了你要付出什么这一项吧!”
看着陆恒和煦如沐春风的笑容,若是平常大家一定十分内心欢喜,但此刻关注这一边的同学都觉得遍体生寒。
谭伟想要挣脱陆恒按在他头上的手,胖胖的手拖了几次都没挣脱掉,牙齿发抖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陆恒继续笑,只是说出的话语像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为我们的打赌补充好一个对等的赌注。我刚才想了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答案。那就是,如果我考到了四百分以上,你明天第二节课下了就在学校升旗台上大喊三声‘我是死肥猪’。”
“不可能!”
陆恒拍拍谭伟的脸,戏谑地说道:“没什么不可能的,相比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和你对我说出的赌注,把一句话重复三次其实很简单。”
这时的谭伟羞愤欲死,在全班人的关注下,自己被陆恒按着脑袋轻拍脸颊,感觉简直坏透了。
想到偷看到的陆恒分数,谭伟恨声道:“我答应了,但是你如果没考到四百分,请你自己主动去找陈老师请求离开八班,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了。”
陆恒松开谭伟的头,无趣的回到座位上,怎么就压抑不住怒火呢,跟这些小孩子计较什么。
也许是被这一群心里年龄比自己小的孩子用嘲笑的目光看待,久了之下,怒火冲头了吧!说到底自己虽然经历了重生这件事,自己还是一个普通人啊,有着普通人的心态与过往的心胸。
心胸不大也不小,只容得下在乎的人和在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