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始村落之中的那个圆形的大茅草屋之中。
绝色清丽的巫女正握着一个年轻人的右手,在认真而且仔细的进行检查。
这本来应该是一幅相当美好的画面,实际上也相当美好,说得上是男才女貌。如果不是那个年轻人伸出去的右手……只剩下了森森的指骨的话。
就只是这么的一个要素,便一下子就让整幅画面的画风变成了惊悚风格。
桔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眼神也是相当的平静,她永远都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
半晌之后,她抬起头来,轻蹙眉头的看着某人问道:“真的没有任何的感觉吗?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是如此?”
“……”
“……”
没有得到回答。
莫宸一脸认真的凝视着自己的手掌被巫女拉住,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认真思考什么,但是现在这却暴露出了他实际上正心不在焉的真实状况。
桔梗顿时挑了挑眉毛,然后再次出言问道:“你在想什么?!”
“哦,我在想桔梗你的……你的判断好像是很有道理,我正在思考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莫宸下意识的回答起来,但是在途中他却是猛然间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改口说道。
他感觉额头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真是好险!差点儿就要在桔梗面前社会性死亡了。
“我的判断……很有道理?”桔梗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吧?”
“咦?”
莫宸的表情瞬间凝固,刚刚巫女什么都没说吗?
不过幸好的是,桔梗似乎没有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深究的打算,或许在她眼里看来,对方就只是单纯的走神了吧。
她只是低下头去,纤细的指尖近乎无意识一般的在那指骨上轻轻划过,细微的灵力光芒绽放,以帮助她更好的感知、研究对方的右手的状态。
很奇怪,很怪异,难以用常理揣度。
因为不管怎么样都好,至少在桔梗的感知之中,对方的手掌的确是只剩下一副完整修长的白骨了。
——无论是眼睛所看见的,还是手指所触碰到的。
她通过好几种的方式来检查,但是都可以确认这个同样的事实,因此理论上是应该不会有所虚假的。
桔梗也是觉得非常的有意思,所以对此颇感兴趣,不然的话,她其实已经有些不想理会这个总是不知轻重的家伙了。
只不过对方却说他自己的右手的感觉,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然是有血有肉的,这就很奇怪了……
所以现在巫女也无法断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同样超出了她的理解,在以前她也没有见过这么怪异的事情,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
她只是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的右手似乎寄宿了某种难以言说的……规则?
不需要直接体现出来,只是若有似无的散发着的某种气息,就让她发自本能的感觉到一种心悸感。
生是死的开始,死是生的终焉。
生命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了走向死亡的倒计时,任何事物的终结都是从其诞生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注定。
所有事物都必定有终结的时候,而这个终结的时间在事物诞生的一瞬间就早已被决定。
有开端,就一定有结束,因此能将其归于虚无……大致就是这么的一种感觉。
本质作为亡者的存在,桔梗确信自己察觉到的就是「死亡」——不仅仅是生命的终结,更是一切的归宿,是命运,是天数。
只不过,这家伙的身上到底是怎么染上这种危险的气息的?
而且本身除了多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幻化效果”之外,居然貌似没有任何不好的影响?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明显没有答案的问题,巫女撤去灵力探查,松开手掌,声音清冷地说道: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就如你的感受那般,或许的确不是什么坏事情……”
“不是什么……坏事情吗?”
看着桔梗将手藏进宽大的袖子里,莫宸眨了眨眼睛,然后收回自己的右手,语气微妙的重复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他尝试着握了握拳头,看着森森的指骨灵巧的做出相应的动作……那个场面看上去,非常的惊悚,冲击力十足。
这居然还不算是什么坏事情吗?
亦或者是说,作为瓷巫女,她的观念相对于生前稍微有些变化了?这么说来的话,自己和她也多少算是个同类了。
“……”
“……”
“表象声色而已,有何区别?如果像是你说的那样,那么对你其实没有实质性的坏影响,这便已然足够了……你也不像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更何况还有幻术……”
巫女轻轻挑了挑眉毛,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门口,貌似是察觉到了外面有人正在接近。
“只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再多纠结也是无益,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就只能够接受了……不过你最好还是试着去掌控这种变化。”
“去掌控这种变化?”莫宸双眼微微一眯。
“因为现在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既然本身不是出自你本意的变化……那么将其控制在自己的手上,总要比它不受控制来得好。”
桔梗淡淡地说道,给出自己的看法与建议。
然后她从地上起身,转身就走了出去,很快的门外就传来了低声交谈的声音。
先是桔梗那清冷空灵的声线,辨识度特别高,怎么的也无法忽略过去。另外的声音则是比较嘈杂的那种,男女老幼都有,似乎至少有十来人。
只是比起巫女那刻意压低放轻的声音,他们的声音虽然显得比较嘈杂,但更有一种怯怯的感觉。
根本就不用去听,也无需刻意去感知,莫宸就知道是那些土著人又因为什么事情找上门来了。
他们大多数应该是因为亲人的伤患病痛之类的原因,所以来求助巫女。
或许还有小孩子被过度惊吓,着了魇之类的原因?
毕竟这个晚上可不太平,即使莫宸刻意拉开了距离,但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动静,隔着二三十公里都能够明显感觉得到,小孩子被吓着了也不奇怪。
当然,在这些土著人的世界观里,是理解不了“巫女”是什么样的存在的,在他们看来桔梗大概是和以前部落里的巫医一样的定位吧。
只不过以前的巫医是不靠谱的,总是把人从小病治成大病,基本上能够痊愈康复都是完全靠运气的那种。
现在却是妙手回春,立竿见影,药到病除……善良的巫女只是来了这里不足一天的时间,就轻而易举的打响了名声。
“虽然医术的确是主要原因,但是那亲和力未免也高得可怕了吧?这种魅力值到底是怎么加点的……”
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莫宸长长的叹了口气,重新将视线专注于自己的右手。
他觉得桔梗说的有道理,但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具体操作。
控制这种变化?怎么才算是控制这种变化?
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异力,正如之前说过的那样,每当灵力流转到右手的时候,就会纯化为携带冰寒气息的苍白力量。
但是当灵力再次流转开来的时候,它又会自然而然的褪去那种改变与特化效果,重新恢复为原本的灵力性质。
没有丝毫的晦涩,理所当然的就能够运转如意,有种水到渠成、如臂使指一般的流畅感。
这种情况,还要怎么个加以控制才算得上是「掌控」?
“或者还要搞清楚具体的作用与领域?”
莫宸放下手掌,喃喃自语着,然后看了一眼旁边安安静静的魔剑,以及那把剑鞘。
“对了,老头子,你算是见多识广了吧?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
“……”
“老头子我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呢……”剑鞘的守护灵没有跑出来,只是闷闷的发出声音,“只不过感觉和丛云牙脱不开关系吧?那种气息分明是同源的。”
“也可以这么说……”
莫宸也不指望能够从剑鞘口中听到什么,只是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又仿若不经意的问了另一个问题——
“话说回来哎,你对我执掌丛云牙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剑鞘这一次倒是回答得很快:
“没什么看法,这是很久之前就存在的魔剑了,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属于老爷的东西……后来老爷去了之后,这把剑自然也是无主之物了。”
没错,就是无主之物啊!
天生牙留给兄长,铁碎牙留给弟弟……遗嘱里可从来没说过丛云牙的问题呢!
虽然斗牙王本身没有明说过这个问题,但是剑鞘却能够肯定,自家的老爷并不是想着千秋万代,一切属于自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要彻底占据,永远一脉相传下来的那种人。
所以,既然眼前的这个凶人成功的在时隔七百年的岁月之后,再次降伏镇压了丛云牙,那么他自然就是丛云牙的主人。
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会有人对此表示质疑……不,或许也还是会有人表示质疑的,例如说老爷的长子?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吧?杀生丸少爷除非至少达到了老爷的层次,不然实力方面的差距是比较悬殊的,况且这已经七百年过去了……
杀生丸少爷也就要到一千岁了,不指望他和老爷一样,但也总该成熟稳重许多了吧?
嗯,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得不防啊,万一之后杀生丸少爷真的打上门来的话,自己跟在这人身边做个剑鞘,在关键时刻至少也能够阻止一下冲突发生吧?
作为丛云牙的剑鞘,守护灵老头自然是很早之前就诞生了的,因此非常明白一件事。
斗牙王的实力在妖怪之中已经近乎登峰造极了,不是单纯的依靠时间积累就能够突破到的境界。
杀生丸有相当强力的潜质,但是按照老头自己的认知来说,那位过于暴戾的贵公子只有潜质,而没有希望。
况且据说老爷当初镇压驾驭丛云牙的时候,也是吃尽了苦头,经过了一番苦战,才最终如愿以偿……绝对不像是这家伙那样轻松简单。
所以就算是杀生丸少爷达到了老爷当初抵达过的境界,或许也没太大的胜算呢……
莫宸并不知道也感应不到灵体本身的心理活动,所以也不知道现在那把剑鞘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他只是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就往门外走去。
今天晚上的工作还没完,接下来还得拜托桔梗去修补受损的结界和设立更大更隐蔽的结界。
毕竟最多明天,估计就会有各国的特工、特殊部队什么的进入婆罗洲的深处了,莫宸需要将涉及到巨蟒、血兰以及村落的地理位置隐藏起来。
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也不会被发现——
因为通过技术手段宏观上进行监控的话,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而要是人本身进入了雨林之中,受限制、被影响的感知能力也不会发觉什么区域缺少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