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娇小的女术士没有说话,她只是双手叉腰并且气愤的咬着嘴唇,忿忿不平的看着猎魔人。
“你之前也说过了,拉多维德是一个疯子。你准备用这样的筹码,来和这么一个喜欢用烤到通红的铁夹与火刑柱来谈条件的狂人谈判?”
后者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最后还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不得不说,这个计划真的是既愚蠢又冒险。”
“……”
“……”
“你该不会真的觉得当权者会心甘情愿的为这样的药物掏钱吧?你如果不是很笨,那么你现在一定又是在耍我。”
发现凯拉只是满脸气愤的盯着自己,没有说话,杰洛特的眉毛都几乎要拧作一团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凯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的控制自身的情绪。
杰洛特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道:
“拉多维德的目标是打败恩希尔,他才不在乎为自己的人民谋利益,治疗阻止瘟疫蔓延对他来说一点儿帮助都没有,你真的去找他的话,只会跟那些笔记一起被烧死……或者被他逼着使用瘟疫来制造武器。”
“可恶,为什么你们都是一个样子的说辞!”女术士有些抓狂的尖声叫了起来,“我只是想要摆脱这个乡下地方,想要离开这个该死的沼泽、离开这个充满虱子、虫子和泥巴的世界!”
你们?
一个样子的说辞?
杰洛特顿时就是心中一动,连忙开口问道:“等一等,希里当时到底是怎么和你说的?”
说到这个,凯拉顿时就变得极其恼火了起来:“她说我如果去找拉多维德的话,一定会后悔的……她说我会被那个疯子逮捕并在诺维格瑞教主广场上执行公开死刑,被穿刺在木桩上痛苦地死去!”
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她还是忿忿不平的追加补充了一句——
“而且那个小……那个小丫头的那种语气神态,简直就好像是她亲眼所见,当时看着她脸上那副信誓旦旦的表情,简直可把我给气坏了。”
这句话大约不是气话,因为她的确看上去就愤怒的样子,饱满的胸脯急剧起伏,白花花的一片很是惹眼。
杰洛特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遵循万有引力定律,跑到奇怪的地方上去,他紧紧的盯着凯拉的脸,试图从表情和眼神的变化之中,分辨对方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谎言。
——只不过看上去,貌似凯拉并没有撒谎,这就有些奇怪了,他对此感到难以理解。
“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你为什么会和希里主动说出你的打算?”
杰洛特皱着眉头,提出了这么一个新的疑问——
“你之前难道是想要利用她帮你解除费克岛上的老鼠塔的问题,所以才将魔法提灯的事情告诉了她?”
他不能够不这么怀疑,不光光是因为希里是自己的女儿,而凯拉只是一个认识的外人,所以情感上有所偏向。而且也是因为不这样子的话,根本就解释不通。
“没有!我说过了,她一开始就是冲着我的魔法提灯来的!”凯拉恼怒的大声说道,“我之前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的打算,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但是你没有和她说过的话,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费克岛上的老鼠塔里的秘密?甚至还知道你的打算?”
“这个我怎么清楚?我还想要找个人来问一问,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呢!”
“……”
“……”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没有变得尴尬,但的确是多出了些许火药味,察觉到女术士已经因为一连串的打击而变得暴躁起来了,猎魔人觉得不能够再刺激她了。
虽然还是不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上去希里简直就像是未卜先知那样,什么都知道,不仅仅是费克岛、老鼠塔、神秘精灵法师的魔法提灯,就连凯拉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她都知道。
但是,至少杰洛特暂时没有发现凯拉有说谎的表现,所以只能够先将疑惑埋在心底,着眼于眼前的事实与问题。
他斟酌了一下,组织语言说道:“你如果只是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了的话,担心最后还是会被拉多维德抓住,那么其实你可以去凯尔莫罕……”
“凯尔莫罕?猎魔人的大本营?我一个术士去哪里干什么?”凯拉好笑地说道。
“至少你可以在那里得到安全感,拉多维德不会找到那里的,而且凯尔莫罕虽然条件算不上多好,但是干净的床单还是有的,你也可以摆脱你讨厌的虱子、虫子和泥巴。”
猎魔人摊开手说道。
凯拉明显是一直十分想念宫廷中豪华的生活,威伦这个偏僻乡下的小草屋,和华丽的宴会厅以及宫廷花园,根本就是不可同日而语。
对于这么一位爱过奢华生活的女术士而言,这种荒烟之地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地方,而且很明显的,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厌恶这样的生活。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慢慢的才会失去了判断能力,甚至觉得自己只要得到了那个亚历山大研究瘟疫的记录数据,自己就可以做出瘟疫的解药和疫苗,就有了筹码可以和拉多维德谈条件了。
她并非是那么蠢的人,但是也许真的是这糟糕的环境让她下意识的选择了对某些东西视而不见,一味的认为自己必然会成功,然后就可以摆脱这样糟糕的局面了。
只不过,杰洛特不能够允许她这么做,也不希望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惨死在拉多维德那个疯子的手上。
“好吧,我听你的……”凯拉也冷静了下来,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一直看,“不过我猜,你的意思应该不是邀请我立刻就去凯尔莫罕吧?”
“你说希里拿走了你的魔法提灯,还说她早就知道了费克岛上的老鼠塔的事情……”
杰洛特转身看向了无边无际的湖水,以及远处即将落山的太阳,慎重地说道。
“那么她很有可能是去了那里,我必须要去看一看,我有一种预感。”
……
……
费克岛上。
“安娜贝她……她真的还在这上面吗?她还活着?你不是在骗我?”
叫做葛拉汉的渔民看着出现在前方的那座废弃高塔,仍然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这么问道,声音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她的确还在上面,但是并没有还活着……”希里没有放松警惕,仍然是在留神的戒备着四周,担心有水鬼或者沼泽巫婆突然冲出来。“我和你说过了,她成为了瘟疫妖女。”
“什么?”
“就是妖灵,女瘟妖你听说过吧?”希里认真的解释了起来,“这岛上似乎有某种强大的魔力,她临时之前的强烈情感结合这股魔力,变成了一个诅咒。”
瘟疫妖女。
一种通常伴随着瘟疫出现的恶灵,内心充满哀伤与怨念的强大妖灵,那怨念强到能驱使她行动,给予她散播疾病和死亡的能力。
尽管也被归类为妖灵,但无疑是属于极其罕见的一类,甚至很多人都怀疑女瘟妖是否真的存在,因为世上只有两起目击记录,而且两次都是在大传染病肆虐的时候。
当然,只是现在的这个时候,世界上只有两起目击记录,等到几年后“苍白天灾”席卷大陆,瘟疫伴随着死亡如风一般疾行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怀疑这种稀有妖灵的存在了。
老鼠塔之中游荡的瘟疫妖女,本来是威伦前任统治者维瑟拉德男爵的女儿——安娜贝。
随着第三次北方战争打响,她与家人躲进了费克岛的高塔内。当愤怒的暴民攻入高塔的时候,亚历山大术士让她躲起来,并给了她一瓶魔法药水,告诉她如果被发现了的话就喝下药水。
在之后,即将遭到暴民侵犯的时候,她就服用了魔法药水,然后人事不省——那是一瓶昏睡药水,但是在没见识的暴民们看来,她就是在服毒自杀以保清白。
这成功的骗过了当时的暴民,然而当她在之后再度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人与仆人的尸体之中,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而且这样的情况一直在持续,她眼睁睁看着正在啃食尸体的老鼠也开始啮咬她,却完全束手无策。
于是,她的身体活生生被成千上百的老鼠吃掉了,而这样的惨死所造成的巨大感情负荷,成为了一个诅咒,使得她的灵魂无法安息,化作了瘟疫妖女。
这种妖灵极度危险,而且几乎没有办法通过常规的方式来铲除,只能够针对性的破解诅咒。希里也没有办法,只能够将这个渔民找来。
“天啊,我到底干了什么……如果我那个时候留下来埋葬她的话,我就能够发现这个问题了,至少我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在希里耐心的解释之下,明白了爱人当时其实只是假死,但是自己的愚蠢行为葬送了一切的葛拉汉痛苦的抱着头哀嚎。
“如果你当时也留在岛上的话,那你也活不下来,而且你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喝的不是毒药……”女孩想要安慰这个可怜的男人。
“我宁愿死也不会让她给老鼠吃掉!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葛拉汉面容狰狞,痛苦的抓住自己的头发,“我应该怎么帮她?你说她变成了女瘟妖,现在还在受苦!”
“……”
“……”
“爱情可以破解诅咒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希里反而显得有些犹豫起来了,“但是风险很高,你很可能也会死……”
“就跟那些传说一样?”渔民瞪大眼睛,完全没有去在意对方的后半句话,“只要一个吻?”
“是啊,就和那些传说一样,只需要一个吻……但必须是真爱之吻。”希里的眸子微微黯淡了一下,她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时候,猎魔人们表现得好像根本就没有感情了。
就像是现在这样,要是她在说出了风险之后,眼前的这个造成了悲剧的男人退缩了的话,那么她一定是无比厌恶对方的。
但要是对方一点儿都不惧怕,为了赎罪和证明自己的爱,愿意付出生命,那么她就会很佩服对方……可是这也往往意味着这个男人死定了,不可能再活下来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从来没有什么完美的选择,只有坏与更坏……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往塔上一指:“接下来,你自己上去吧……她就在上面,记得!必须是真爱之吻!”
希里不想和对方一起上去了,因为似乎无论怎么样,结局都是注定的了,她有些不想看到那个场面的发生,免得心情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默默地注视着葛拉汉鼓足勇气,推开塔门,走进老鼠塔之中,希里侧过头去看向了远处的夕阳。
她有些怀疑自己在干什么,专门带一个人来这里迎接死亡……
但是她又马上告诫自己,这是必须的牺牲。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可能凯拉就会拿走关于瘟疫的实验资料,去和拉多维德谈判,最终害了自己的同时也害了整个大陆。
在原来的历史上,就是拉多维德疯了,想要以瘟疫作为武器,才最终导致了亡灵天灾扩散辐射到整块大陆。
毕竟瘟疫带来死亡,如果不是死者太多了,又怎么会酿成那种毁灭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种族无法阻挡的洪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