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说我对他女朋友动手动脚?要拉着他女朋友陪睡?”要不是谷明明拦着,蔡浓差点儿就要从床上跳下来。“江叔叔,他这是诬蔑。当时那么多人都在盯着。谷明明他们都在……随便找个人就能够问清楚当时的情况。我只不过和那个锦绣馆的经理喝杯酒而已,怎么就成了动手动脚了?”
“他一口咬定,也让我很为难啊。”江涛无奈说道,“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他还找了几个服务人员过来接受我的审问。那些服务人员也都是这么说的……你有证人,他们那边也有证人。”
“江叔叔,你把人抓起来,抓起来慢慢审。我就不信了,严刑拷打,给他使点儿手段……”蔡浓实在是气疯了心,又犯下一个大忌讳。
果然,江涛的脸黑了下来,说道:“好了。小蔡啊,我还有点儿事要去处理,就不能在这边陪你了。你在这边安心养病。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
顿了顿,看着蔡浓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道:“……终究是在别人的酒店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那边有责任,你也有责任。一个巴掌拍不响嘛。要不这样,我让那个林经理来给你道歉,赔偿你的医疗费用……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当真把事情闹大,你父亲的脸上也不好看。”
原本江涛想把这件事情一推了之。但是想到蔡浓终究是自己老连长的儿子,也不希望他在里面栽上一个大跟头,还是忍不住委婉的提醒了一句。
蔡浓现在不仅仅仇恨唐重,连带着把江涛也给恨上了。
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江涛的推脱之词,冷笑着说道:“谢谢江局长的好意。你贵人事忙,我就不麻烦了。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
江涛指了指他,转身甩门而出。
啪……
蔡浓把手里抓着的手机砸在墙壁上摔得粉碎,嘴里发出类似于野兽受伤时的咆哮声音。
“忘恩负义。忘恩负义。提拔一条狗也比提拔一只白眼狼要好的多……”蔡浓嘴里骂骂咧咧的喊道。
谷明明做出一幅君辱臣死的同仇敌忾模样,生气地说道:“这个汪局长也真是的,怎么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呢?于公于私,都得把打人的凶手逮捕起来才是啊。”
果然,他这句话一说完,蔡浓脸上的恨意就更加浓烈了。
“大少,也有可能是对方的后台太强了。江局不想下水……”
“不想下水。我偏偏让他下水。”蔡浓冷笑着说道,“手机。我的手机呢?”
“大少,刚才被你砸了。”谷明明指着地上裂成几块的手机说道。
“把你的手机给我。”蔡浓喝道。
“你用。你用。”谷明明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蔡浓接过手机,开始拨打一个无比熟悉的电话号码。
江涛的车子行驶在三环立交桥上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喃喃说道:“看来这小子要栽进去了。”
然后,他收拾一番心情,把电话接通,微笑着说道:“老连长,有段日子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还想着找时间去陪你喝酒呢……”
……
镜海。
这属于另外一座城市。和明珠相距三百多公里。
唐重和苏山坐动车抵达时,天色昏暗,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走出动车,苏山就情不自禁的裹紧了白色的风衣外套。
冷!
镜海虽然和明珠相隔不远,但是因为更靠北一些,温度要比明珠还要低上几度。况且,两人刚才从有暧气的动车车厢里面走出来,唐重的身体适应能力强不碍事,苏山可没有这么好的体质。
“冷吧?”唐重笑着说道,“我们找地方蹭饭。”
苏山点了点头,对唐重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
出了车站,镜海这座陌生城市的气息便迎面扑来。车站门口喧嚣热闹,出租车排成长龙,黑车司机主动上前招揽生意,脸上带着热乎的笑拉着人的行李就要往自己车上拽。空气中飘来带有辣味的菜香,有糖炒栗子的叫卖声音,还有一些中年妇女和孩子举着旅馆的牌子拉客说他们那儿有热水有暧器价格便宜……
唐重带着苏山一路过关斩将,这才从那人群密集的地方突围出来。
又有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凑了上来,嘿嘿笑着,说道:“大兄弟,坐车不?比出租车便宜。”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大胡子让唐重感觉到亲切,还是他们确实需要一辆车子代步,唐重问道:“去闸北塔楼多少钱?”
“哪儿啊?远着呢。得一百块。少了一百没法去。”大胡子司机出声说道。
“五十块。”唐重突然间就改变了说话音调,说出来的竟然是镜海的方言。“这路我熟。你别蒙我。从大运河边转过去就到了。”
“哟,大兄弟是咱镜海人?了不得。”大胡子被唐重戳穿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道:“五十就五十吧。都是自家人。这是你女朋友?真漂亮啊。给咱们镜海人长了脸。”
唐重看了苏山一眼,说道:“凑合着用吧。”
苏山面无表情,好奇的四处打量,像是没听到两人说话一般。
一辆白色的东风面包车。八成新。里面收拾的倒也干净。
上了车,司机把车子发动起来。或许是因为老乡的缘故,司机热情的找唐重搭话。唐重以自己女朋友累了需要休息为由拒绝。
他总共就和贾英雄学了那么几句镜海话,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
车子在塔楼停下,唐重付了车钱,又被司机硬塞了一张名片,说是以后用车找他。他给唐重优惠打折。唐重倒也没有拒绝这样的好意。有准备的人总是应该得到更多的机会。
“这儿?”苏山看着面前的一座已经残破的不像样子,顶楼都塌陷下去的塔楼,不确定的问道。
唐重所说的大人物,就住在这么个地方?
“就是这儿。”唐重肯定的说道,“13号。我们去找找。”
塔楼后面就是一排排平房,像是燕京老些时候的四合院形状。
不过,这镜海的地可没有燕京那么金贵。燕京那边是几家人合住一四合院,镜海这边是一家人一座四合院。
一进门就是主屋,两侧是厨房和厕所,有的还会搭个棚子养头猪养几只鸡什么的。完全根据自己的需要自由建筑。可比城里人那定死了的格局要好多了。
十三号。
唐重的眼睛尖,在墙壁上一块儿漆黑的石板上找到了那三个用石灰写就的小字。
两人没有带伞,淋着雨走了过去,正要拍手叩门,就听到门板“嘎”的一声响,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然后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胖子带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女人气呼呼的走出来,表情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说道:“不识抬举。都什么时代了?他还以为这是十年前呢?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风浪……”
胖子没想到门口站着人,看到唐重和苏山明显轻微受到惊吓,很快又恢复镇静,然后对着两人点头微笑,快速离开。
“绿地地产的副董事长姚益森。”苏山小声说道。
唐重诧异的看向苏山,说道:“你认识他?”
“在《华夏地产报》上看到过他的一篇文章。上面配着他的照片。”苏山解释着说道。
唐重心里一动,知道这个女人在私底下应该做过不少功课。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天才?所谓的天才,不过是比别人多走一步多试一次而已。
既然有人帮忙开门,唐重就径直带着苏山走进了院子。
主屋的客厅木制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皆白正闭着眼睛打瞌睡的老太太。老太太的双脚泡在盆里,一个背影宽厚的男人正蹲坐在一张小马夹上帮老太太捏脚。
听到身后的响动,男人头也不回的出声问道:“落东西了?”
“是来讨债的。”唐重笑着说道。
中年男人猛地转身,眼神灼灼的看着唐重,愣了好几秒后,呵呵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欠谁的债都行,阎王老儿的债也能欠,就是不能欠你监狱小王子的……”中年男人大笑着说道。国字脸,浓眉大眼,眼窝深邃,笑起来时脸上会露出两个酒窝。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中年大叔。“你算算,我欠了你多少盒黄金叶了?”
中年男人叫贾英雄,是恨山监狱的犯人,当初他被送进来时,唐重非常好奇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怎么会犯罪。后来他问过大胡子,大胡子说他犯的是经济罪。
那一次,从不夸人的大胡子还叹了口气,说了句“是个人才”。
从此,唐重就对他格外的感兴趣。搜集了一些他的资料,发现他确实当得上“人才”这两个字。而且,在他入狱的前几年,他被人称为“实业之王”。他不做股票不做证卷,不做那些投机取巧的东西。他只做实业。
在他风头最健的时候,接受《时代周刊》采访时说过一句话:我喜欢有根的东西,不喜欢在空中盖楼阁。那样会让我没有安全感。
可是,这样一个小心谨慎的男人,却在那一年突然间倒塌,钱财散尽,名声扫地,后来据说老婆也带着女儿逃到了国外,再无音信。
有人说他是投资失误资金链断裂,有人说他得罪了人遭遇报复,还有人说他是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确实,在他倒塌的那一年,也有数名高官随之被查处,卷入了和他相关的经济犯罪案件当中。
因为他的崩溃,不少媒体用“‘贾英雄’果然是‘假’英雄”这样刺眼的标题来报道这件事情。把他曾经取得的荣誉和成就全部推翻,把人给踩到谷底。
他喜欢抽烟,经常让唐重帮他去监狱门口的小卖部买三块五一包的黄金叶。这是当时小店里最便宜的烟。他身上又没钱,也从来没有任何人给他送过钱。所以,大多数时候就只能骗唐重说先欠着。唐重好像也傻乎乎的,心甘情愿的被他“欺骗”。
也正是因为有了之前的心甘情愿被“欺骗”,唐重今日才能光明正大的前来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