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

未知区域中，巨灵态的两人矗立在一大片紫色花瓣海洋中。

李程颐身上的花神衣，还闪耀着刚刚融合初代后刺目的金光。

唯一花的完成，让他整个形态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一道道弯曲的狰狞金色犄角，从其双肩和头部生出，无数金色结晶体，从铠甲缝隙蔓延而出。

身后披风变成了纯白黑边，中心有着一个硕大的金色半圆环亮起荧光。

后方虚空中，无数紫色花瓣海之间，巨大的恶之花圆盘已经彻底转化成了纯金色，中心密密麻麻浮现出一共四十八种不同色彩花神位。

一共四道圆环，从内往外不断嵌套，每一道圆环的十二花神位，都在缓慢的遵循自己的速度转动。

它们有的逆时针，有的顺时针，分别代表着花神将们独自的自我能力强弱，类型分化。

“徒儿，你在犹豫什么？”

天玄子面容依旧如原本那般，慈眉善目，完全看不出其带着恶意的情绪。

但合成了唯一花，并且身带恶源的李程颐，却能清楚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庞大恶念。

贪婪。

无法抑制的巨大贪婪！

那仿佛能将整个黑海已知域，全部淹没，全部侵蚀的恐怖贪婪。

这是……

‘创世古树的恶意……’李程颐此时思维已然明白过来。

天聚阁的背后，采天四老本就是一体四面，天玄子，也是天青子，也是天虹天眼。

他们的本体，为了超脱界限，而选择了融而为一。

“不要怕。”天玄子伸出手，面带微笑。

“你和他们不同。你……是我天聚阁弟子……在我超脱界限后，会将一切重新复苏……”

他一点点靠近，飞近。

“我知道你的志向，你的向往。你没有那么多野心，只是想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有我在上方顶住一切，你想要过什么生活，都可以。”

“……”李程颐默然不语。

随着对方的接近，他脑海里的提醒和警示疯狂震动起来。

“来……”天玄子伸出手，背后无以计数的金色树枝，飞速如触须般，蔓延散开，从周围将李程颐渐渐包裹进来。

“我会护持汝等，待我超越界限，成就永恒不朽的唯一……”天玄子面上的微笑越发浓烈。

他的手，也距离李程颐越来越近。

啪。

一声脆响。

他的手被抓住了。

李程颐右臂抬起，精准有力的一把抓住天玄子手臂。

“师尊对我的恩德，弟子从未忘却，也牢记于心。”

他双眼中的彩色荧光越发刺目。

“可，现如今。”

李程颐抬起头，直视面前这个曾经他只能仰望的黑海顶峰存在。

“成就界限之上，几率更大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他此时的脑力计算，在融合了初代永铃的意识力后，已然到了一个无比夸张高度，过去现在未来，万事万物，都在他一念之中，无数脉络自然浮现清晰。

就算有什么麻烦的难题，只需要局部加速自己脑海，就能用时间强行破解。

这就是全知的恐怖之处，也是全理巅峰的全能之处。

这黑海，除开未知，已经没有什么能隐瞒得了全理巅峰。

所以，一瞬间他便算出了，一旦自己交出唯一天的残片，对方绝对会以绝对强势力量，抢夺自身的唯一花和唯一光，以增添突破界限的更大几率。

“徒儿……你这是不信任为师？”天玄子挑眉，脸上的笑容冷淡下来。

“师尊……”李程颐脑海中无数可能飞快闪过，“您恐怕，不是只为了唯一天最后的拼图而来吧……？”

恶源！！

初代当初就是想要借助恶源超脱，唯一花和唯一光，都是用来增添突破时，稳定自身的力量。

未知和已知是能相互吞噬转化的，所以已知的力量越多，越强，在融合未知，突破界限时，成功率就越大。

“而是为了恶源？”李程颐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用的肯定。

天玄子沉默，随即叹息一声。

“唯一的力量，代表已知的极致。是已知之路最终极的尽头。掌握这样的力量，代表着我等的意志，也达到了已知的最圆满状态。但……”

“突破界限，是为了掌握未知，同时掌握已知与未知，必然不可能单单靠源于已知的吾等。”

李程颐静静听着。

此时此刻，整个黑海已知区域，就只剩他们二人，在决定未来一切已知区的命运。

所以，这点时间，他们都并不在意。

“于是，我生出了一个念头。既然已知能生出唯一这样的极致，那么未知呢？是否未知也有对应的类似存在境界或者事物？”

天玄子继续道。

他眼中有着无数星光浮尘闪烁，那每一点星光，便是一片浩瀚死角系。

那都是被他刚刚吞噬进入体内的黑海物质。

“所谓未知，包含的其实是两部分。”

“第一，还尚未来得及认知的部分。和第二，完全不能被认知的部分。”

“而恶源，初代当年依仗的恶源。”天玄子目光落在李程颐身上。

“便是那不能被认知的部分。”

“认知的本质，无非是将外界一切，映照入我等的内心，转化成另一种形式的信息保存。”李程颐出声道。

“既然不能被认知，就代表未知无法被映照，无法被感受。那样就算拥有唯一之力，又有何用？”

他无法理解所谓的超脱，所谓的界限，该如何跨越。

“未知确实无法被映照。你这个词用得很好。”天玄子赞许点头道。

“无论任何形式的认知，前提都需要记忆，而记忆本质是生物内在，以各种实际存在的方式，存储的信息。

任何信息，本质上都有实际对应的物质和能量，就如你们人类，最初的大脑内部，脑细胞神经元突触结合，没有脑神经，记忆也无从谈起。”

李程颐点头。

“那么未知今天无法映照现实的一切存在，也就自然无法被认识，你们又能用什么去超脱？”

“是啊……曾经我也以为，无法映照，对于我等来说便是不存在。”天玄子叹道，“但……后来，恶源出现了。”

“它无法被映照，也确实无法被认知。但是，它的出现，能不断的将周围的已知，安全转化为新的未知……并且最初附着在花这般脆弱的物事身上，就如你和初代获得花语。

你们的花语各有不同，便是因为那都是恶源实际转化而来，并非固定永恒不变。

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它能让全知，利用某种可行的方法，操纵未知……”

他顿了顿。

“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那界限之上，到底是什么？”

“我会替老师您去看的。”李程颐淡淡道。

“那可不行……”天玄子笑了。“到了我等这般层次，只要念动，一切存在的信息都无法被隐瞒。只要意动，一切已知的实物，都将在无限能源作用下，被随意变化，无所谓时间，无所谓空间，无所谓数量质量。”

他张开手，掌心蓦然生出一团黑色旋涡。

旋涡中生出无数星云，星云中有无数恒星浮现，紧接着是无数行星。

然后是行星破灭，恒星冷寂，星云收缩，重新化为一点，消散一空。

“你看，一个世界的生灭，只在吾等念动之间。”

“这样的万物，早已对吾等没了乐趣。”天玄子道，“所谓的已知，早已变成了对吾等的巨大囚笼……”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削弱自身，降格为凡人？沉沦而下，体会到的乐趣不是更大么？”李程颐忽然道。

“……你怎知我没如此做过？”天玄子笑了。

“老朽身化无穷，最终从本体化为四大形态，中途经历过了不知多少旅途。”

“我还是不懂，既然未知不可能被认知，那么就算他影响了其他万物，我们也不应该发现他才对。

而按照这个原则，也就是说，任何能被我等发现的，都不应该是未知涉及衍生之物。”

李程颐皱眉道。

“无法理解，未知转化为已知，最大的特点，便是不可捉摸，无法理解，毫无逻辑。”天玄子点头道。

“我等全知，掌握万物一切信息，任何突然增减的部分，都能了如指掌。但未知不同。他们是额外增长出的部分。而正如我之前所说。我等全知其实也能转化未知，但那部分是未被认知的才能被转化。

实际上，最关键的是无法被认知的部分，就算我们全理也不能转化。”

“但是恶源，能转化？”李程颐明白过来。

“你明白就好。”天玄子微笑点头。“现在……交给我吧。最后的拼图……”

他再度摊开手，朝向李程颐。

“不如师尊将你们收集的唯一天，交给弟子，由弟子来尝试超脱，见证界限之上的景色，如何？”

李程颐淡淡道。

“呵呵呵……”天玄子笑起来，“看来，终究还是要做过一场了……”

“弟子其实从来都是个没有野心之人。”李程颐忽地叹息。

“从最初的死角拉扯，到后来的黑海威胁步步紧逼，然后是初代不断算计，到现在……”

“明明我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

他面甲下的面孔慢慢扭曲起来。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逼我……”

“我的愿望很简单……”

“只是想活着……”

“想要简简单单，没有遗憾，没有危险威胁，安静的活着……”

在这一瞬，初代的唯一花和唯一光，以及永恒生机代表的巨兽概念存在，都在刹那间，彻底融入李程颐庞大无比的恐怖意识。

他们的所有力量，都被一个共同的特征点连接接通。

那便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