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平生最擅, 便是于无人处拿出木刀画笔,如变戏法一般给手中木料雕花成型, 上漆填色, 最终变作巨大的一只骇人兽首。
这次来到家具工厂,老林只说自己是多年的木匠,专做红木家具精磨和上蜡的最后一步。
平日里他总是最沉默最勤奋的那一个, 日日就睡在家具厂的库房,辟出小小一个隔间。工头上班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已在刷蜡,工头下班的时候他却仍然还在精磨,勤勤恳恳,终年无休。
工头心里对老林十分满意, 薪水给的十分可观。老林笑着接了,转头又买来上好的云烟来孝敬, 十分上道。三番五次, 两人相处倒似多年老友,工头酒后嘴松,不经意间便透出些高层的安排云云。
红木销量很好,家具仓库十分空旷, 老林走到墙边,掀开盖布, 露出一排厚重华贵的红木太师椅, 每一把都有近一米宽。椅背虽是镂空却极为宽阔,一段段刻着灵芝暗纹的红木将椅背和椅面连了起来,在腰心的位置上, 镶嵌了一整块水头极好的翡翠。
太师椅的扶手光滑圆润,在顶端雕刻出两只含着龙珠的龙首,威风凛凛。那龙首看起来十分熟稔,林愫打眼一望,就知道是老林的手笔。
老林摸着扶手上的龙首,说:“红木节开幕当天,市里也会有领导前来,和东朗一起在台上剪彩,之后就会坐在前排的太师椅上,观看开幕的表演。”
“三首歌之后,市领导就会离席,东朗应当会陪同,当日的午餐安排,已经不是我和工头这个层面能够知道的信息了。”
“我们唯一动手的机会,就是在东朗还在参加开幕式的时候。”
宋书明眉头紧锁:“开幕式有领导出席,安保级别一定很高,更何况东朗身边随从众多,要想这时候动手,难度实在太高。”
宋书明转念一想,又苦笑一声,说:“不过话说过来,正是因为开幕式有领导出席,所以跟随东朗前来的手下必然不能随身武器,而且安保规格也会有严密的规定,能跟着东朗前来的保镖和手下也必定会有人数限制,比起平日来说,确实是少了太多。”
詹台目光一亮,接口道:“对!而且,东朗和市内领导,并排坐在第一排座位上欣赏明星演出的时候,身边必然没有安排保镖的座位!”
老林颔首道:“不错,东朗为人谨慎小心,唯有在前排入座的时候,随从手下只能坐在第一排之后的座位,不能贴身保护。保镖所在的地方,与第一排的领导座位中间还有一条窄窄的走道,约有一米宽,是为了方便摄像记者和办公厅的秘书来回走动的。”
宋书明精神大振,老林果然思虑周密。开幕式当天,会展中心人山人海,看似坚不可摧,但是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一向被众多保镖随从贴身保护的时候,唯有在观看开幕表演的时候,才会落单,坐在最前方的主席台座位。
“可是开幕式当天,安保升级,我们就算能够混入场内,也不可能携带任何法器。这样,要怎么对付东朗?”宋书明思索。
老林冷哼一声,冲他扬扬下巴,说:“我潜伏两年,难道就是为了给木材刷漆抛光不成?”
他边说,边将最中间的一把椅子翻开,椅背朝下,四腿与地面平行,轻轻放在地板上。
老林伸手敲了敲太师椅宽大的座位背面,说:“过来,听听。”
宋书明乖巧上前,凑近太师椅细细一看。红木太师椅与平日里居家常见的椅子不同,椅面极宽大厚重,宋书明食指叩了两下椅面的背后,听到沉闷的咚咚两声响。
宋书明疑惑地抬头,说:“不是空心的?”他原本还以为,老林在椅子上做了手脚,可是叩击声却不像是椅面有异。
老林毫不留情:“废话。若是轻易能被你这一个外行看出端倪,这些椅子也运不到会场里面去了。”
“鳌蟒须得脱水方成药材,远看似海马干,又像是形状怪异的虾子,被人吞服之后,便驻留丹田吸附阳气,说起来,倒有几分像精怪的内丹。”
“对付东朗,当务之急是将鳌蟒逼出,只要鳌蟒不在他体内,数分钟内,东朗便会气绝丧命。”
“想逼出鳌蟒,并非难事,只要朱砂墨斗画出八卦十绝,再用桃木小剑刺入东朗眉心。”老林缓缓说。
林愫瞬间有了绝望之感,要朱砂墨斗画出八卦十绝,绝非一时半会能够做到,就算他们能将朱砂和墨斗偷运进场内,又如何能在三首歌的时间里面画出八卦图来?
老林拍拍她手臂,说:“不必担心,你面前这一排太师椅,每一张的坐位背面,雕花之前都被我细细用墨斗线刻出一整幅的八卦十绝阵。”
宋书明这才明白,仪式当天,老林并不确定东朗会坐在哪一面椅子之上,干脆将十多张椅子都画上阵法。而阵法不能刻在椅子明面上,就只能在椅子背面雕花打蜡之前,刻在原始的木料上。
阵法刻好之后,老林还得亲手打磨抛光,拿着粗粝砂纸,避过阵法图一点点地擦光再上蜡盖住,难怪老林耗时两年才将将布局完成。
“可是除了阵法之外,还需要桃木剑。安保这样严密,要怎么把桃木剑运到会场里面呢?”林愫问。
老林冲她微微一笑,指尖一动,顺着太师椅扶手上的龙首,摸到了龙首口中含着的那颗明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