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娆怀疑, 是自己刚刚开门的方式不太对。好巧不巧,她的好哥哥, 在这个点上敲开了门。
她简直是见了鬼了。
她刚刚半带哭腔的声音, 绝对是委屈又弱小, 可怜又无助。然而话音一落, 她和顾淮之同时陷入死寂,分明都被炸得不轻。
“继续啊, ”顾淮之对她劣质的伪装毫无触动, 微翘着唇角, 刻薄又寡淡,“你还能演得更假一点儿吗?”
行吧, 示弱在他这里不好使。
事实上,顾娆根本没那么怵顾淮之,“兄控”、“妹控”这两个词也跟他俩无缘。这么多年,他们用实际行动印证了相杀不相爱。
以对方的痛苦为乐,恨不得把对方按在地上揉搓, 让对方跪下来叫爸爸——
在这点上,顾娆跟顾淮之达到了高度一致。
所以,顾娆是挺想拽着他的领带问问他:“你是魔鬼吗?非要踩着点催命吗?选个别的时间能死吗,能吗?”
不过这种酣畅淋漓的举动,仅限于幻想。
她虽然对他的冷嘲热讽极度不爽,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一个人都百口莫辩, 如果沈良州回来了, 凉凉。
顾娆朝着地板上那摊衣服扫了眼, 淡定地伸手一指,就要抬腿迈回去:“我刚刚钓鱼提竿的时候,弄脏了,不信我拿给你看。”
衬衫确实全是腥味,想把他直接拒之门外也是真的。
顾淮之伸手,面无表情地握着她的后颈把人提溜回来,钉在门框上,“想跑?”
他手劲不小,顾娆肩肘被按得发麻,牵扯着指尖到手肘的筋,一抽一抽的疼。
她扯了半天也挣脱不了半分,心情有些炸,“顾淮之!”
“没大没小的叫谁呢?”顾淮之懒散地掀了掀眼皮。
“哥,”顾娆扯了扯唇角,换上标准化微笑,继续忍辱负重,“您可爱的妹妹现在胳膊很疼,麻烦您高抬贵手,成吗?”
“不够情真意切。”他轻嗤了一声,略微松了手劲,轻而易举地戳穿了她的心思,“把我关外面跳楼跑的招数用过了,换换吧,妹妹。”
顾娆勉强保持的完美微笑彻底破碎。
“这是三楼,”顾娆咬牙切齿地瞪他,“而且我穿成这样,能出去吗?”
顾娆发梢还滴滴答答挂着水珠,肌理匀削,面容清艳,纤细白皙的腿从浴袍的缝隙里若隐若现,有几分禁忌的味道。
“不好说,你今天都这么忍辱负重了,估计让你求求我,你也能愉快地认了。”顾淮之弯了弯唇角,一双好看的眼睛半眯起,“怎么,心虚?”
得,又是一眼看穿。
顾娆吸了一口气,挫着火想要骂人了,“你今天是非要落井下石才痛快吗?”
“我纠正你一下,顾娆,我不是今天才有这种想法。”他的嗓音又凉又低,明显是软硬不吃,“你别跟我避重就轻,交代点我想听的。”
顾娆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焦头烂额间,她急中生智,轻微地缩了一下肩膀,像是被掠过的风吹着了一样。
一看就是很冷。
顾淮之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扫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你先把衣服穿上。”
跟他耽误了太多时间,顾娆摸到了手机,标点符号都没来得及打,就把消息发出去了:〔我哥来了〕。
只要这两人别碰着,顾娆就很无所谓。
没了后顾之忧,顾娆对他就没那么客气了,“你用得着这么凶神恶煞吗?8102年了,就算是体验了下ONS……”
“ONS?有点数顾娆,你还没成年,就想体验一下?”他抬了抬视线,冰刀子似的从她身上刮过去,上下唇一碰,“打断你的腿。”
“行行行,你当我没说过。”顾娆被他盯得头皮发麻,默默地把这句吞了回去,“我检讨,我不该不打招呼就离开萨尔茨堡……”
冗长又枯燥的检讨还没开始,就被顾淮之不耐烦地打断了,“这些废话你留着回家说。”
“那您想听什么?”顾娆吸了一口气,将心底那通火气压了下去。
他睨了她一眼,意态轻慢,冷不丁地俯身,将她的手机抽走,“你刚刚跟谁通风报信呢?”
“我没……”顾娆盯着被他抽走的手机,有些喘不上气。
他也没翻看的意思,将手机撂到一边,视线凉飕飕地,“那我换句话问你,你跟沈良州到哪一步了,你这么怂?”
“我真的只是换个衣服,我谈个恋爱你也要管吗?”顾娆眉心跳了跳,轻哼了声,“您什么时候对您妹妹这么关怀备至了?”
“谈恋爱随意,但你想清楚,你还没成年。”他皱了皱眉,视线冷然,“顾娆我告诉你,这种时候把你往床上拐的都不是东西。”
“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措辞,”顾娆张了张唇,默了两秒,“而且我真的没有,没你想得那么复杂,绝对没有!”
事实就是沈良州一直都拿捏着分寸,从来没为难过她。
“那你心虚什么?”顾淮之眯了眯眼,微微倾身,“人都不敢叫来。”
难道不是他一身戾气,脸色阴郁得骇人吗?她是怕这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啊。
顾淮之的话音刚落,顾娆还没说什么,沈良州一脚踏进凝滞的氛围里,“我没走。”
他收到消息就掉头回来了。
说着他就直接朝这边过来了,顾娆看得眉心突突地跳,“停!”
“我真是服了你了。”怕他继续往前走,顾娆直接从沙发上跳下来,扑进了他的怀里,“你要干嘛?回来干嘛?”
“你拉错人了吧,娆娆,”沈良州被她的动作愉悦到了,可还是压低了声音,半笑不笑地提醒了一句,“我觉得你哥可能想揍我。”
“你还知道?”顾娆叹了口气,伸手圈住了他的腰身,缩着头装死,“我怕他现在想连我一起打死。”
沈良州笑了一声。
“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顾娆闷闷地抱怨了一句。
“看到了,”沈良州拢了拢眉梢,眸色沉了沉,“不过我们的关系很见不得人吗?我没打算跟你谈地下情。”
顾淮之闻言,唇角绷直,明显心情不快。他瞬间有种白菜被拱了的感觉,虽然他一直觉得这白菜不怎么样。
顾娆有些气短。
得了,现在两个人都不领情。
“什么关系?”
潜台词还是问他,到哪一步了。显而易见,顾淮之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今生第一次交代实话,她哥哥居然不珍惜。
顾娆扯了扯沈良州的袖子,意思是委婉点。然而下一秒,她吐血的心思都有了。
“做过的关系。”
沈良州语气很淡,平静得像一幕秋水,不起波澜,也没挑衅的意味,就像是——
纯粹在陈述事实。
“……我操。”顾娆错愕地推开沈良州,她生平第一次耐不住吐脏字。
顾娆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实在是想不通沈良州的脑回路,最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是,你想干嘛?”
他真的看不出来,她艰难地解释了半天吗?玩呢,她这辈子都没跟顾淮之说过这么多废话,他这一句话下来,刚刚白费口舌了。
顾淮之被他气笑了,“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顾娆看了眼顾淮之,又转脸瞪他,压低了声音,“沈老板,和未成年发生关系三年起步,了解一下。”
她是想劝他,别因为心情不顺畅就抬杠,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他妈犯法啊!而且没做过的事,他怎么认得那么愉快呢?
然而沈良州没听进去。
他伸手将她拉到身后,抬眼,“是我的错,她可能没想好怎么提。”
“还有呢?”顾淮之面色还算平静,不过被他这话撩得青筋都在跳。
“人是我睡的,”沈良州眸底一片清明,“我碰她的时候,说过会负责。你要是不放心,我们现在就可以讨论一下订婚。”
“我可真谢谢您嘞。”顾娆被他一句又一句刺激得想死,她看了看顾淮之,又看了看沈良州,有些挫败,“你们俩是不是有病?”
非要打一架,才能解决是吗?
能不能体谅一下她的良苦用心。
顾淮之向来散漫的态度稍稍收敛,眸色凉得骇人,“沈良州,我之前没提醒过你,她未成年?”
顾娆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是这样的!”她直接横在了两人中间,这下是真急了,“哥,不是这样的,我自愿的。他是被强迫的。我自愿的成吗?”
情急之下,顾娆都快语无伦次了,“我垂涎他的美色,是我,是我把他睡了。”
空气诡异的凝滞了下来。
两个男人的表情都有些崩。
“……”顾淮之唇角抽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顾娆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良州轻笑了一声。
硝-烟味正浓,梁博急匆匆地冲进来了,猛地把顾淮之给拉开,堵到一边,“顾哥,你冷静点!”
“我冷静什么?”顾淮之刚被顾娆的一句话炸得不轻,又猝不及防地被他拽到一边,心情坏到了极点。
他还没从自己妹妹睡了别人的理论里走出来。
梁博苦口婆心道:“感情这种事不讲究先来后到,要你情我愿,就算你再喜欢宋小姐,也不能拆散人家。”
剑拔弩张的氛围被梁博一闹,瞬间消散。
顾淮之快要无语了,他不耐烦地甩了一下手,看梁博跟看傻子似的,“你有病?”
梁博看着他,义正言辞道,“我有眼睛,看得出来,人小姑娘就是喜欢四哥,强扭的瓜不甜。爱一个人不是占有,你要舍得放手……”
“不是,”顾淮之唇角抻了抻,闭了闭眼睛,压下烦躁地心情,“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梁博难得严肃了一回,“我虽然经常犯浑,可我也知道兄弟妻不可欺。”
“所以兄弟的妹妹可以随便泡是吗?”顾淮之睨了他一眼,“那是我妹妹。”
“是您妹妹你也不能……”梁博说顺嘴了,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他瞪大了眼睛,“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