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呢?”同桌的女孩推了推莫羡放在桌上的胳膊,“老师在看你。”
莫羡忙回过神来,在老师眼镜片后的目光下抓住笔在本子上胡乱地写了几句板书,看着窗几明净的教室和埋头苦写的同学们,还有讲台后面抑扬顿挫讲课的老师,回忆起与凶残的杀人凶手们的各种斗法,生出一缕不真实感。
下课的音乐声响起,同学们窸窸窣窣地收拾桌上的东西,三三两两的出门活动休息,有的趴在桌上补眠,有的紧迫地往桌洞里掏下节课的课本,有的和朋友说笑打闹,高高扎两条长马尾的同桌收拾好课本转过身来朝她笑道,“莫酱,你刚才在想些什么?那么聚精会神?”
莫羡想到了什么?她苦笑一声,陷入回忆之中。
那天她在纽约自由女神像下接到吉莉安的电话,得知一名恐怖分子正伺机引爆炸弹,在观众们的辨认下认出一名眼熟的印度小哥,和当初她从华盛顿飞纽约的飞机上,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位印度小哥很相像,当那名辨识人脸特长的观众将图片发到公屏上的时候,叶雨时还特地用人脸相似度对比软件识别两张脸相似度为百分之七十五,大家一致认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换句话说,两名印度小哥应该是兄弟。
再加上吉莉安说一名嫌犯在纽约机场试图引爆炸弹未果被抓,她便意识到这名印度小哥或许有恐袭的嫌疑,炸弹爆开可不是开玩笑的,直播间的爆破专家——天知道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直播间会有爆破专家这种存在,听起来也完全不像华国的产物——这么告诉她,[他背着一个背包,还扛着一个包裹,如果这两个都是炸弹的话,背包里的炸弹目测一斤,包裹里的更多,估计在20公斤左右,按照米国国土安全局的资料来看,你要离他至少五百五十五米才安全。][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六百米以上比较安全。]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慌乱的直播间观众开始出主意,毕竟隔着一层屏幕,无法真正感同身受,这种坦然通过弹幕传染给莫羡,让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的她也慢慢冷静下来。
[人太多了,]严理也考虑起主播的生路,[周末景点的确很多人啊,不止是纽约市民,还有来自全世界的游客,毕竟是米国最有名的景点之一,这下有点难办了。][最简单的躲避方式就是跑,但是会引起他的注意,旁边还有很多人,万一他发现不对劲引爆炸弹……]剩下的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了,所以逃跑这一条路被大家否决。
莫羡看着弹幕往人群外走,因为不确定那名背着背包抱着包裹的印度小哥到底是不是嫌犯,她装作自拍的样子拿起手机,找了个能将他拍进去的角度咔嚓一声,观众们为她捏了把汗,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不对。
“咦?”莫羡收回伸长的右臂,在手机上点一下,迅速地调整到自拍镜头,“原来没拍进去啊?”
没被吉莉安确认之前,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莫羡为了做戏连拍好几张角度光线都不错的、和自由女神像合照的照片,才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将那张夹杂在自拍照里的印度小哥照片发给吉莉安。
如普通游客般往外走,松了莫羡口气,当她走出在阳光下笑着聊着的人群,走到离那名印度小哥有两三百米远的距离时,手机铃声提醒她吉莉安来电,观众们的推断果然不错,那名印度小哥就是fbi要的人。
“听着,”吉莉安的声音急躁起来,“这边莱特曼推测嫌犯之间或许有他们特有的传递信息的方式,”她看了一眼审讯室内脸色沉重的莱特曼,放低了声音,“我怀疑,他或许快要收到自己同伴被我们抓捕的消息了。”
莫羡的心蓦地往上一提,“这意味着,他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引爆炸弹?”
吉莉安那头没有说话,只听得到她的呼吸声。
“我明白了,”莫羡深吸一口气,反过来安慰她,“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她挂上电话,眼尖地看到不远的绿荫道拐弯处,几辆fbi专用车正径直朝自由女神像开来,明白现在已经是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
她离那名印度小哥距离三百米左右,如果现在不顾一切往外跑,一定能逃离爆炸圈。而且那几辆fbi专用车太过亮眼,加上吉莉安说的特殊消息渠道,嫌犯可能下一秒就会引爆炸弹,到时候她也别想跑掉。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思考,此刻拔腿就跑是她最好的选择,至于围在自由女神像底下的人们,难道莫羡还能救得了吗?
可是,万一呢?
万一嫌犯还有可以磋商的余地,万一那些无辜的游客们可以保全——别忘了,他还有兄弟在警方手中。
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犯罪嫌疑人的手上不是莫羡的风格,可是她实在无法做出牺牲别人保全自己的事。
[又是一个两难的题,]严理仔细一想便将莫羡的苦衷理解得八九不离十,[如果主播逃跑,可能会惊动嫌犯引爆炸弹,如果主播不跑,嫌犯可能下一秒就会看到fbi收到同伴落网的消息,照样会引爆炸弹,前者播主可以保全自己,后者不死也会受伤,]字打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播主跑吧。][播主,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连平常不说话的隐匿机构都出来了,[你对我们很重要。][播主赶紧离开吧。]fbi的车越来越近,莫羡几乎可以看到车头上的fbi标志。
[往好一点想,既然fbi敢光明正大地过来,是不是笃定嫌犯不会引爆炸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手上,]眼见莫羡走到离印度小哥三百五十米左右,严理眼睛突然瞪大,[播主,嫌犯看到fbi了!]莫羡看到这条弹幕的一瞬间闭上眼睛,关掉直播间,联系系统,“送我离开。”
识谎术已经拿到,莫羡此行完成,可以直接回到自己的世界,尽管在大庭广众下消失似乎有些不妥,不过想来被恐袭案惹得焦头烂额的警方不会在意这个细节,再说,她相信系统可以搞定。
就这样,尽管出租车司机尼克案件还未弄清楚,但她还是回来了,只是她不知该怎么对直播间的观众说,便一直耽搁下来。
“还是那件案子啊,松下桑,”莫羡拽回不知跑哪里去的思绪,朝活泼的同桌递去一个微笑,“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这样啊,水野的案子,”松下也很是苦恼,“都两周过去了,警方都没有什么线索吗?”
“因为没有监控吧,”莫羡无奈地跟着摇了摇头,“要是凶手能尽快找到就好了。”
水野的案子过去两周,依然毫无转机的样子,同学们也渐渐淡忘了这件案子的存在,莫羡有基本演绎法和识谎术,本可以借此调查几位同时被列入嫌犯列表的嫌疑人,然而——
她看着自己的样子,又是一声叹。
她的年龄是硬伤,同样的线索,姐姐往警局走一趟就能弄个清清楚楚,她呢?警察不将她赶出来就不错了,还想帮忙查案?以为是在写侦探小说呢?
一般来说,警察和侦探是两个不同的圈子,警方再怎么无能也不会请侦探做顾问——福尔摩斯暂且不提——因为这相当于告诉大众他们有多么无能,但是小打小闹地刺探一些消息,想来也是可以接受的。
好在她和另外两名嫌疑人是校友,可以用这个身份好好询问一番,莫羡的目光掠过死者的闺蜜岩井,她扎一个马尾辫,刘海又轻又薄,和一名男同学说话,眼睛时不时地往下一看,抿出一个小小的笑涡。
只可惜,莫羡只是往她身上一瞥,便看出她的浅色校服外套袖子比里面白色衬衫袖子短了一截,露出手上受害者水野送的水晶手链,她的校裙洗得发白,穿在腿上松松垮垮,偶尔露出来的腰间,系在腰上的也不是皮带,而是不知从那件毛衣上抽出来的红色毛线。
凶手会是她吗?
莫羡持保留态度。
“话说,”喋喋不休的同桌松下双手托腮,一脸梦幻地说,“樱花节快到了呢。”
望着窗外茂盛的八重樱,莫羡“嗯”了一声,“是的呀。”
樱花节在下周举办,从三月中旬到四月中旬,持续整整一个月,还会举办许多好玩的活动,是岛国居民最向往的节日之一。
“我们学校会举办什么活动呢?”莫羡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过松下能回答,倒是后排的迹部君听到后接道,“我们去轻井泽参加樱花祭。”
“我们会去轻井泽?!”听到这个消息,松下几乎要蹦起来了,“真的吗?!”
轻井泽。
念着这个名字,莫羡心中涌入一股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