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府如今正办着丧事儿,你要死了,正好一副薄棺随着候爷一块儿抬出去葬了,还省得多办一场。”反正甘百合当初无论做什么都没捂暖过元秀珠的心,既然是个后娘,百合这会儿就摆出了一个后娘的脸孔来,刻薄的冲元秀珠说了一句,看她本来就惨白的脸一下子变得如同金纸一般,这才抚了抚自己的对襟衣裳:“你要什么时候死我随你,但你活着一天,就得替你弟弟抄写经书一天,教你多年,就教你这么不识廉耻,人没嫁到沈家,心倒飞了去,也不知沈家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吃里扒外到像你这样,你就是死了,恐怕你娘也不想见到这样丢人现眼的你。”
元秀珠被百合踢了一脚,又听她嘴中说得刻薄,想起以往甘百合对自己的宠爱,这会儿不敢相信百合骤变的态度,胸口的疼痛再加上心中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让她忍不住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母亲准备怎么对待九郎以及,沈家的人?”元秀珠哭了两声,看百合起身要走,不由捂着胸口坐起了身来,以往甘百合对她服侍周到,她一点儿不适便耍小性儿发脾气,就是甘百合怀着孩子那会儿元秀珠也是绝食了两天没吃没喝,最后甘百合哄了她许久才消气,此后深怕她不痛快了,再三保证往后不生孩子元秀珠才重新理睬了她,百合没来之前元秀珠听说她将沈家人拿了过来,心中还十分不满,进屋时还给了她脸色看,没想到这会儿挨了打反倒不敢翻脸了,百合心中暗笑元秀珠这个贱脾性儿,好声好气对她却耍脾气,凶神恶煞她反倒焉了,难怪当初沈母那样欺辱她,活活将她磨得流了产,并将她赶回娘家,在听闻沈母得了瘟疫时,她却巴巴的赶回去侍候。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该如何了结就如何了结。”百合心中想的并不是这会儿要了沈家的命,皇太后虽然给了旨意由她发落沈家了,可让沈家丢个脸倒成,杀了沈春宜也可以,但是若要杀沈家满门,不止是太便宜了沈家,最重要的元家还会由受害者引人同情的身份变得被人指指点点,而且皇家不一定会因为此事就同意让沈家满门抄斩,太后那话的意思应该也只是想要给她一个台阶下,让她出口气算了。
只是此时百合故意将这话说出口吓唬元秀珠,元秀珠果然就被吓到了,她也顾不得自己胸口刚刚被踹得生疼,趴伏在地上就开始叩起头来,她每一下叩的都是响头,额头碰到青砖石地面时敲得‘嘭嘭’作响,嘴里还不住念叨着:“求母亲饶过沈家,求母亲饶了九郎……”
百合也不说话,由着她叩头,原本准备走的,这会儿看到元秀珠叩拜,她反倒坐了下来。
下人们也不知道百合心中的想法,看她不准备离开了,有人试探着给她奉了茶上来,百合也不喝,就拿了茶杯盖儿撇着茶叶沫,冷眼看着元秀珠一个个的响头叩在地上不说话,屋里一时间只能听到元秀珠嘴里喊着的哀求声以及叩头的声音,除此之外百合拿起茶杯盖碰到茶杯时的清脆响声偶尔也夹杂在其中,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元秀珠越叩头,心中越发是凉得厉害。
她额头钻心似的疼,开始为了让百合动容,她每一下头都是叩到实处的,那响声听得让人发寒,额心很快红肿了起来,多叩几下便破了皮见血,磨破皮肉的地方再叩到石地上时,便让她有些受不了了,她力道越来越轻,到后来眼泪一下子就蒙住了眼眶,若是以前,她一叩第一下,甘百合必定会心疼的将她拥在怀里,问她怎么这样傻,可是现在她都已经叩成这样了,百合却吭也没吭一声,反倒在一旁看戏,元秀珠不止是额头痛,她脑袋也昏沉了起来,胸口刚刚被踹过的地方这会儿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动作慢慢的停了下来,仰了头就问: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母亲怎么这样对我?”
“疼了?”百合看了她额头上血肉模糊的地方一眼,想也不想的拿起茶杯就朝元秀珠砸了过去,那茶杯还没砸到她身上,滚烫的热水便飞溅了起来,元秀珠吓得花容失色,慌忙想伸手去挡,只是那热水烫在她掌心,钻心的疼,有几滴落到她脸上,让她忍不住脸颊抽搐,尖声哭叫了起来:“啊……”
“我的儿子被沈春宜活活打死时也是这么疼的,替他求情,你今儿才叩这么几个头,疼了这么一会儿就不叩了?继续给我叩!你现在疼痛还不及你弟弟十分之一,你怕什么疼?既想替沈春宜求情,只跪几下便完了,天底下哪儿这么好的事!”
百合拿了茶杯砸她,看元秀珠哭得殷殷切切的样子,眉头就皱了起来:“哭什么哭!你弟弟死时没哭,现在倒哭得厉害,若是眼泪用不完,擦干了换好衣裳去灵堂前给我哭!”
元秀珠心中十分委屈,听到百合这话,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却再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她抿着嘴唇强忍了哭音好半晌,才哆嗦道:“是不是我再叩头下去,姨母就会饶了九郎,饶了沈家?”
刚刚还口口声声唤着母亲,这会儿很快就换成了姨母,当初这一招元秀珠也用过,剧情里为了逼甘百合不再状告沈家,饶了沈家一命,她先是自尽,后又绝食,再唤甘百合做姨母,种种行为简直是让甘百合疼得撕心裂肺,只是这一招对甘百合有用,那是因为甘百合真心疼爱她,拿她当眼珠子看,现在百合对元秀珠并没有什么疼爱之情了,哪儿还管她唤什么。
“饶了他?呸!你今日就是叩头死在这儿,我也当你为你弟弟伤心太过,驾鹤西游了!”
说完这话,百合才冷笑着,站起了身来:“我如今也算是看透了你,为了个男人已经眼瞎了,从前只当我瞎了眼,拿着你这么一个鱼目当珍珠,往后若是你识相一些就好,若是不识相,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教训完元秀珠,百合手臂一振,袖子一甩转头出去了。
留下一屋丫环战战兢兢的送主子出了门,百合吩咐丫头好好盯着元秀珠,勒令她抄出经书来,屋里没过多大会儿功夫,就听到元秀珠放声大哭的声音。
前堂沈家人此时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百合回到灵堂时,沈母恶狠狠的盯着她看,刚刚因为憋得太久,沈母半道便夹不住,只得在花丛中小解,这会儿元家下人的目光让她羞愤难安,偏偏沈母却又无可奈何,她这一世贵妇的脸面可算是丢了个干净,以往甘百合因为元秀珠以后会嫁进沈家之事儿对沈母多有包容,也明白因为上一代定威候逝世使得元秀珠守孝的原因沈家不满,因此沈母偶尔在见着甘百合对她多有刁难时,甘百合一般都是强忍的居多。
没想到因为儿子的死,这个女人倒是发起了疯来,沈母心中虽然十分怨恨,可想着自已儿子闯下的大祸,只得打掉了牙捏着鼻子混血吞,此时她看着周围的奴仆以及摸着百合打过她的那张脸,百合进宫求了旨意在,她这一回就是再有委屈也得受着,以后只盼等元秀珠嫁进了沈家门,再好好收拾她。
百合也不管沈家人心中是如何怨恨法,也不管沈母这会儿心里在想着以后怎么挫磨元秀珠,天色渐渐晚了下来,拜祭的人此时都相继褪去了,灵堂前阴森森的,沈家人披麻戴孝无精打采的跪在灵堂前,个个都哭丧着一张脸。
他们跪了一天,百合就像是忘了他们需要吃喝一般,一挪动便有人拿了东西逼着他们跪下来,沈家的这些主子以往哪儿受过这样的苦,他们是不敢恨百合,沈春宜的兄弟姐妹难免开始恨起沈春宜行事孟浪来,正在安静间,外头一道女子尖锐的嗓音响了起来:“放开我~你们这是强抢民女,是犯法的!”
那声音由远及近,原本表情有些麻木的沈家人听到这声音,都下意识的转了头去看,百合却坐在棺材前,没有动弹。
一个穿着青色及地长裙,头上用裙子同色花布裹了头,看上去年约二十,抱了个琵琶的姑娘此时被几个家丁推着进来,这会儿还在不住挣扎,一脸的慌乱,嘴中喊着:“定威候府恃强凌弱,强抢民女!”
此时已经夜深,这女人尖叫哭喊声传得极远,她被推进来时,灵堂前的烛火都晃了晃,昏黄的灯光下,屋中显得安静又诡异,那女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打了个哆嗦,正要开口,已经有婆子拿了孝服替她换上,那女人虽然拼命反抗,但最后仍是被换上了孝服,她正伸手想要扯着头上披的麻布,有个婆子伸手便一耳光抽在了她脸上,将她推进了大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