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制被触动了。
是苏白璟在陆晴身上留下的禁制。
苏白璟的动作本能顿了一下。
她遇到危险了?
也是。
陆晴本来就很弱小了, 现在修为几乎尽失,可以说更加弱小了。
就像一只在刀山火海上行走的蚂蚁吧?
如果没有他下的禁制,她是不是很快就会死去了?
但他的禁制很安全, 一般的攻击不可能打碎。
苏白璟偏了偏头, 安静等待着禁制再一次被触动。
他的禁制只能防御,无法攻击,一击失手的敌人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他的禁制,大概率还会被触发第二次。
视野的余光里, 对面的那只笨熊气急败坏地扑上来:“你也太看不起妖了吧?打架的时候还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走神?”
苏白璟慢条斯理地躲开。
他轻啧一声,毫不犹豫调转身影,几个呼吸间就彻底消失了踪迹。
竟然是直接离开了。
“怎么办啊?”熊奔大声嚷嚷, “就让这家伙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伏嵊报臂:“是不太好, 那你去杀了他吧。”
“……”
“这家伙好像确实有点强啊,要不……把昌索那家伙喊过来吧?加上他, 差不多能拿下这个嚣张狂妄的家伙了!”
“昌索现在在人域西部吧?”
熊奔:“……好像也是。”
“笨死了。”伏嵊暗暗翻了个白眼, “行了, 最近躲着他点, 别管他了。”
“……痛失所爱的失心疯男人是不太好招惹。”伏嵊勾了勾唇角,“他很快就没心思管我们了。”
伏嵊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透明石粒。
若是陆晴在场,一定当即便能认出来, 这就是带她和苏白璟穿过通道的钥匙。
“石晶没反应,应运之石不在他身上。”伏嵊随手抛了抛掌心那枚石晶,将那块毫无变化的石晶重新丢回了袖中。
“所以……不用再搭理他了。”
“不在他身上?”熊奔挠了挠脑袋,“可是……不再他身上那在哪呢?”
不在苏白璟身上, 那就只能在陆晴那个女人身上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应当不会随便放在身上, 多半是交给了人域的那些老头子们吧?
伏嵊轻啧一声:“这倒是有点麻烦了。”
“叛徒!”熊奔气得猛锤了一下胸口,“赤裸裸的叛徒!我最讨厌这种人了,就算他身上没有应运之石,也不要就这么放过他啊!”
“是是。”伏嵊抬高双手,“我举双手赞成,麻烦你去好好教训一下他吧。”
熊奔:“……”
*
苏白璟落在一片偏僻狼藉的土坡上。
这里显然刚刚经过了一场战斗,地面上散布着血浆和碎肉,还有几具已经化成了原型的妖族尸体。
这是他禁制触发的地方。
他来得很快,陆晴应当没有离开多远。
苏白璟条件反射踏出一步,猝然回过神来。
他捏了捏额心,面色有些难看——他为什么突然就过来了?
他没想过要过来,也没想过过来之后要做什么。
就像一种本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踩到了土地上。
苏白璟收回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四周。
血液的味道还未消散干净,混杂着妖族的气息,人类的味道,像胡乱塞满了各种食材的锅灶。
但在这堆杂乱的味道中,苏白璟还是闻到了熟悉的,风雪之后阳光下的清冽味道。
是陆晴的味道。
还有一个格外强大的,人族修士的气息。
用人族的形容来说——应当是差一步就到了渡劫期。
看着四周略显狼藉的景象,苏白璟可以想象得到,就在刚刚这片土地上发生过什么。
一队人族修士路过这片山坡,遇到了几个弱小的妖族。
毫无疑问,他们轻而易举取得了胜利,片刻间杀死了所有的妖族。
但即使如此,即使有强者存在,即使敌人十分弱小,陆晴身上的禁制还是被触发了。
苏白璟心中难以自控地浮现出些许恶意。
——这就是她觉得能保护她的伙伴吗?
似乎也不过如此。
要是没有他布下的禁制,她现在已经死了。
现在的她,会不会那么一分两分的后悔?抑或是对他有那么一分两分的怀念?
苏白璟悄无声息敛了身影,顺着禁制的气息跟了上去。
很快,他来到一座偏僻小城的城郊,苏白璟远远漂浮在高处,看着地面上大量的人族修士。
他一点也不怕被发现,事实上,这里也没人能发现他。
九尾狐族并不精通于隐匿术法,奈何……即使是这里最强大的那位人族修士,也不过勉强摸到了渡劫期的门槛。
他的修为比他还要高上一阶。
人修们正安静排着队,有序进入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苏白璟立刻明白了什么。
传送阵是遍布整片人域的交通枢纽。造价高昂,精密复杂,妖族每到第一个地方,最先破坏的无疑就是传送阵,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还算完好的传送阵。
苏白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但毫无疑问,应当是陆晴觉得安全的所在。
她竟然打算抛下天光城了?
苏白璟在人群里扫视,很快就捕捉到了陆晴的神鹰。
她很显眼。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裙,裙边翻滚,像烈日下竟相盛放的玫瑰。
站在人群里,就好像漆黑夜空里唯一闪烁的星星。
她的左边是一位身着道袍,白衣白发的老者,应当就是那个快要渡劫期的人修。
她的右边是个老熟人了,苏白璟没能杀死的那个清元宗剑修。
陆晴微微侧着头,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你的遭遇,我都听尤逸说过了。”
她的遭遇,自然是她和苏白璟之间的一团乱麻。
陆晴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让前辈见笑了。”
“放心吧,等你们到了澜城基本上就安全了。”流云仙君顿了顿,“你也不必觉得愧疚或是怨恨。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说起来,这件事还多亏了你。”
“嗯?”陆晴微微一愣。
流云仙君笑了笑:“紫藤虫的线索很是关键。”
在得知尤逸能和清元宗修士联系之后,陆晴立刻就将紫藤虫的事情告知了尤逸。
虽然仍旧有不少修士被寄生控制,但也有许多修士体内的紫藤虫还未能彻底寄生。
若是等到这些紫藤虫全部寄生成功才发现此事,后果则不堪设想。
而现在,在人族诸位丹修医修没日没夜的钻研之下,紫藤虫的解药已经即将研发完毕了。
流云仙君看上去胜券在握:“妖族不过是自取其辱,要把几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情重新再发生一遍罢了。”
甚至……如果操作得当,人族甚至能从中得利也说不定。
陆晴的眼睛亮了亮,她犹豫了一下:“我有一个叫做洛河的朋友,她身体里的紫藤虫已经死亡,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流云仙君摸了摸胡子:“是紫藤虫寄生后的后遗症吧?”
紫藤虫可以被消灭,但是对灵魂和身体留下的创伤一时半会难以自愈。
他沉吟片刻:“不用担心,等解药彻底研制出来,医修们便会想办法开始研制治疗后遗症的药了。”
陆晴稍稍松了口气。
几人边走边说,眨眼间的功夫便到了传送阵面前。
传送阵已经放入灵石启动,散发着明亮的白光。
就在即将踏上传送阵的时候,流云仙君忽然十分明显地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有些不解的四下看了看。
尤逸连忙询问:“师祖?怎么了?”
“没什么。”流云仙君蹙了蹙眉,收回视线,“我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一点不对劲。”
尤逸闻言立马紧张了起来,他指尖握住腰间的剑柄,惊疑不定地往四周望去。
他们是人群的中心,一出现异样,涟漪就顺着被击中的水面扩散开来。
流云仙君连忙阻止尤逸的动作:“别紧张,我没发现什么异样……或许……只是错觉罢了。”
流云仙君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踏上了传送阵。
陆晴和尤逸紧随其后,也跟着踏上了传送阵。
目的地便是离清元宗最近的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