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这种事儿, 卫听春只见过,自身却没有经历过。
薛盈派人来传话之后,卫听春兴味盎然, 由着婢子们把她收拾好, 珠钗环佩弄了一身。
这才从征南将军府出了门。
大门口有几辆马车停着, 看样子征南将军府的嫡女们今天也要出门。
卫听春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几个东西叫什么名字,她也懒得去空间看一眼资料。就默默按照她们的特色, 给她们取了名字。
分别是火柴杆、蚂蚁人、大眼灯。
蚂蚁人应该也是个庶女, 对两个嫡女奉承得厉害,但是马车的规格也差了个等级呢, 只比路上租的稍好一点。
至于火柴杆和大眼灯, 就是恨不得把脑袋擦着了眼睛瞪出来, 想要和卫听春一较高下的两位征南将军嫡女。
卫听春从她们身边路过,根本连看也懒得看一眼,径直出了门, 坐上了早早等在巷子口的马车。
“她现在真的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这是要上天啊, 我倒要看她能猖狂到几时!”
几个人十分不忿地说了一堆酸话,但她们却是真情实意的妒忌。
不过卫听春得“太后”的眼, 又在昨晚上发了一顿疯,连她们掌家的母亲都吃瘪了, 她们也不敢在这时候招惹卫听春。
只好悻悻啐了一口, 然后上了马车,准备去岚山庙。
“皇城周边有很多寺庙。”
薛盈今日穿了一身格外低调的黑袍, 虽然袖口也是金线游走, 蛟龙暗纹, 但是这身打扮确实是少有的肃穆。
他眉目秾丽,凤眸微垂, 将这一身黑金,衬得奢靡富丽,似有暗香靡靡。
他手中抓着茶壶,慢慢给卫听春倒了一盏茶,然后修长手指搭在白玉的茶碗边沿,慢慢推向卫听春,一时间分不出到底是他手更白,还是茶盏更加清透。
“其中神隐寺是皇族御用,福音寺求财问劫,其他两座的香客大多都是贫民,岚山庙是氏族公子和世家小姐们求取姻缘,附庸风雅的地方。”
“那里景致很不错,深山处有一片梅林和一座临崖的暖亭。”薛盈说,“山上的斋菜也还可以……”
卫听春拿了茶杯,仰头牛饮。
之后“啪”地一声放下,径直问道:“所以我那未来的夫君会去吗?”
薛盈端着茶盏送到自己唇边,闻言一顿,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最终还是回答道:“会去。”
“那就成,我看看。”卫听春说,“我看看画像是否属实。”
她还挺新鲜的,毕竟这种人生经历,实在是稀奇。
薛盈却道:“远远见了便罢,我还未将他彻底查清。”
卫听春看向薛盈,薛盈又道:“他老家在北境三州,我派去的人还未回来,你别心急,且再等上一等。”
卫听春开了句玩笑,“我当然急啊,我这辈子还没有过男人呢。”
薛盈没回答,似乎是想要抬头,但是抬了一半,又重新低了头。
片刻后菜上齐了,他才看向卫听春说:“你若想玩,周礼暂且不清楚,但是氏族的公子们我比较熟悉。”
“今日会去不少,你若是有看上的……”
“直接弄到寺庙后面,下药拖进被窝?”
卫听春接完之后,就是一阵哈哈哈哈放肆的笑。
薛盈似乎被她噎住了,但是他的表情很严肃,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了,这让卫听春觉得,如果她真的□□熏心,要辱没佛门清净之地,薛盈也会真的替她把事情办了,把人捆了。
再严重一点,她即便是要杀人血染佛门圣地,他可能也会给自己递刀子。
卫听春收了笑,感叹道:“放心吧,我可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而且我不喜欢小孩子。都说了不喜欢世家公子……”
“吃啊,别看我了,”卫听春用筷子敲了下薛盈的脑袋。
“叮”地一声,敲在了他的白玉冠上。
他收回视线,垂头慢吞吞吃东西。
两个人吃好了,这才一前一后上车,乘车朝着岚山庙的方向而去。
今日街上热闹非凡,车马如龙,往来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因为今日岚山庙里面要举行赛诗会,以佛诗为主,城中氏族平日里有点屁大点事儿就要参与的贵人们,去的可不少。
卫听春他们一上车,距离他们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车帘便掀开了。
一个样貌平平的车夫,对着身边不远处的巷子里面压低声音道:“太子挟了一位小姐出行,是城南那边出来的,去查,然后回禀大殿下……”
车帘再度放下,马车向前驱动,汇入了车流。
而卫听春也把车帘放下,一进去就发现这马车外面看着平平无奇,里面实在是奢靡豪华。
“这茶杯,能吸在桌子上……”
“啧啧,不愧是太子殿下。”
卫听春打趣薛盈,薛盈早已经习惯她的说话方式,从身后拿过一个软枕地给她。
“还有一段路,你先靠着。”薛盈说,“今夜不下山,宿在城外,你家中我已经令人通知了刘嬷嬷,只管放心。”
“刘嬷嬷是那个膀大腰圆,一脸横丝肉,贴身伺候我的嬷嬷吗?”
“是。”薛盈说,“可还合心意?她曾经女扮男装在军营混了半辈子,是个驻地军医,近些年回皇城寻亲,被我收用。会一些武艺,也会医术,能就近调理你的身体,还能保你安全。”
“原来是死人堆里滚过的,怪不得一身煞气。自然是合心意的,她往那里一站,征南将军夫人身边那两个刁嬷嬷,都不敢吭气儿。”
“这么好用拨给我了,你身边人还合用吗?”卫听春没什么形象地靠着软垫,撑着一条腿,比薛盈的坐姿还要大马金刀。
“我身边不缺人。”薛盈说。
卫听春闻言也放心,马车摇摇晃晃的,她晨起得有点早,这会儿吃饱了,就有点困。
但是这一头的珠翠等着相亲呢,她也不敢真的躺下。
撑着手臂一点头一点头的,马车还没有减震,颠得难受。
薛盈抬手将她的簪子取下,头发顷刻间散落下来。
“哎!”卫听春抓住薛盈的手说,“你干嘛?我好几个婢子好不容易束好的,多复杂啊,上山也没有带贴身婢子,你给我拆散了,我等会儿披头散发见我那未来夫君,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喜欢我就杀了他!”薛盈几乎是毫无思考接话道。
卫听春没有被吓到,挑眉看他,分辨他是不是要发病。
很快,薛盈神色之中的戾气全消,慢慢道:“放心躺着,我会束。”
“嗤。”卫听春忍不住笑,“你会个屁,你连裤带都不会系。”
薛盈面色涌上一点血色,看着卫听春道:“我已经会了。”
“束发,我学了。”
卫听春想到薛盈伺候人的学习能力,看了他几眼道:“你有毛病?你一个太子,你学那玩意干什么?”
卫听春神色奇怪道:“你不会是打算以后伺候你的真命小天女吧?”
“哈哈,”卫听春心里有种孩子大了不着家的诡异感觉,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多酸。
她说:“也行,你的真命天女应该也快出现了。”
薛盈莫名有些气闷。
他想说我不会有什么女人。
但是解释了太多遍了,他懒得再说。
只是抬手一股脑将卫听春的长发散开了。
卫听春也不阻止他了,薛盈把她头发都拆好了,从马车旁边打开一个暗格,把那些珠翠都放进去。
这才对卫听春说:“只管休息你的,待会到了地方,我帮你束。”
卫听春闻言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顿时就散了。
嘴上嘟囔着:“你别给我束成个疯婆子……”
实际上非常开怀地躺在了宽大的马车上。
上山的行程本应该是枯燥的,山路上的车很多,行路不快。
卫听春躺在那儿,有一搭无一搭地和薛盈说话。
越来越困,打了个哈欠说:“把你用的香给我送去一些,或者你穿过的衣物也行。”
卫听春闭着眼睛,翻了个身说,“跟你睡习惯了,不闻到那个味道,我睡不着……昨晚一夜没睡好。”
薛盈本来在闭目,闻言睁开眼看向卫听春,这一刻他眼中光华流灿,熠熠生辉。
他以为昨晚上就只有自己彻夜未眠。
他过了好一会,卫听春睡着了,他才“嗯”了一声。
拼命克制自己,才没有开口邀请她再回到太子府居住。
他还是害怕,怕自己伤到她。
他不能伤到她。
薛盈克制着自己的思想,死死皱眉闭眼。
卫听春这一觉睡得实在是香得离奇,比昨晚上在床上烙饼好多了。
她鼻翼间萦绕的全都是熟悉的熏香,馥郁华丽,就像薛盈这个人。
然后等她醒来,一睁眼,满眼都是黑袍金绣。
顺着这衣服向上看,便正对上薛盈垂眸望下来的视线。
马车还在摇晃着,卫听春的眼从迷茫到清醒,和薛盈摇曳的目光对视着。
她发现自己早就不知道把软枕弄哪去了,她正枕在薛盈的腿上,手臂还抱着薛盈的大腿。
她头向后仰,露出如鹤般纤长的颈项,看了薛盈片刻,勾唇笑了一下。
薛盈的呼吸便是一顿。
他们的视线在颠簸的路上紧锁着彼此,卫听春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某种气氛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她只是觉得,薛盈长得是真的好看,这个死亡角度,他的眉眼依旧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她不着边际地在想,不知道她未来的夫君,有没有这样的好姿色,那每天早上起来看一看,心情也能好不少。
对视良久,薛盈似乎低头凑近了一些。
他的手指从繁丽的袖口之中伸出,不受控制地抚上卫听春扬起的脖颈。
他想做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幸好这时遇到一个比较大的颠簸,车内一阵摇晃让他霎时间回神。
他飞快缩回手,却舍不得从卫听春迷蒙的双眼之中挪开视线。
他像是被牵住了线的木偶,行为不由自己。
线就在卫听春的眼中,随着她的注视而收紧。
薛盈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收紧,收紧到近乎绷断。
他无法预料绷断之后,会发生什么。
好在卫听春先放松了“丝线”,她眨了眨眼睛,开口声音有点哑。
也有点茫然,“盈盈,我……有点渴。”
卫听春挪开视线,觉得自己渴得突然又离奇,她舔了舔唇,视线看着薛盈偏开头的如玉侧脸,慢慢说:“有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