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天待了一会儿, 留了两块钱的礼金钱就起身离开了。
李黎在村上人缘不差，谁有什么活一般都会叫他，因为李黎确实能干。
但他这人在村上又几乎不怎么露面, 别人家红事白事要随的份子，他也基本上没去过。因而今天除了李啸天之外, 也就没什么人会再过来了。
他原本会担心温珑嫌弃没有排场，后来发现她神色如常, 也就放下了心。
晚上临睡前, 他还惦记着李啸天说城里人要天天洗澡的事儿, 于是在灶房里烧了一大锅的水用来洗澡。
但这时候毕竟是冬天, 而且李啸天口中所说的明显是谣言。当温珑看着他端进来的一大桶水, 愣了下。
她原本只是打算洗个漱就好了的……
但水已经放在这儿了, 温珑最后还是用热水简单擦了个身子。
反倒是李黎，怕她嫌弃自己, 便躲着温珑在灶房倒了几盆热水，还给浑身上下打了香皂, 勉强算是洗了个澡。
“怎么这么久？”
温珑洗漱完，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他从灶房重新回来。
“哦，去了个厕所。”
李黎是短发, 寸头。洗完头发打湿了以后，有在灶房有烧水时未燃尽的柴火煨着，此时回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干透了。
仗着头发干了, 他觉得温珑看不出来, 就扯了个谎。
温珑的鼻翼很轻微地翕动了下。
她闻见了很明显的皂角的香味。
李黎避开她的视线, “咳, 我去把被子暖上。”
在李家村这样的乡下, 每年的冬天都是很难过的。尤其是年前还有过年这段时间, 是整个冬天最冷的日子。
李黎其实不怎么畏冷。从他在地里干活，穿个单衫就看得出来。
往年他的冬天也就是毛衣加个薄外套这么过去的。
可现在温珑嫁过来了，自然不能跟从前一样凑合。
这时候炉子本来就不常见，炉子烧的火炭也很少有人会卖。
李黎把烧饭时没烧烬的柴禾夹出来放到坛子里，封上以后成了木炭。
家里有个火盆，木炭一放倒是能取暖，只是木炭的量到底是不够的。
好在现在深冬时节，各家各户也都窝在自己家里，平日里不怎么出门走动。一点炭火放在房间里烧完，门窗封严实这点暖气还是能撑个大半天。
剩下最重要的就是晚上睡觉的取暖方式。
乡下的炕很多都是火炕，李黎家的也是同样的构造。
冬天在下午或者临近晚上的时候，烧点柴火塞进火炕的坑洞里，然后把被褥铺在炕上存热。晚上再睡觉时跟电褥子效果差不多。
李黎这么些年几乎没怎么烧过火炕。
一是嫌麻烦，二是他本身火气就旺。烧了以后反而热的睡不着，第二天没准还会上火。
当然，他知道温珑跟自己是不一样的，今天早早就把火炕烧好了。
李黎先是只铺了一床被子。
铺完之后，他的手放在床上另外一叠整理好的被子上，却迟迟没有动静。
按理来说，他跟温珑已经结婚了，睡在一块儿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功能正常，精力又足，对那种事……自然是想的。
可是，他跟温珑总共就认识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甚至牵手还是今天她进门才有的。
他不免担心，温珑会不会觉得进展太快？
而且他们没办婚礼，就没有洞房。
少了这个由头，李黎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开口。
他终究还是又铺了另一床被子。
温珑看见了，没说什么。
于是在新婚之夜，他们两个人平行着睡在两张被子里。
被子之间的距离靠得很近，但用处不大，是想偷偷牵个手都困难的程度。
李黎躺在床上，勉强装模作样地睡了一个小时。
听见身边人的均匀呼吸声后，他才睁开了眼。
白天只是看着温珑他就亢奋得要命，现在她就睡在他身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李黎本来心里就挺燥，这会儿烧了炕，后背便更加烫得慌。
晚上才刚洗过澡，但他身上却开始涔涔冒汗。
他忍了十几分钟，实在受不住，长腿一踢把被子蹬远了。
窗外的冷风从窗户的细小缝隙里钻进来，吹到他身上。
李黎没觉得冷，反而感觉挺凉快。
但这凉快劲儿他没享受太久。
过了片刻，他听见身边细细簌簌的响动。
是温珑醒了。
李黎忙闭住眼装作睡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感觉到温珑似乎在向他靠近，心脏跳的愈发快。
她要做什么？
温珑的手臂从他身上掠过。
下一刻，那被李黎踢到一旁的被子重新安然地盖在了他身上。
然后，她才躺回去接着睡觉。
“……”
李黎整具身子都被这动作捂热了。
被子里的热量重新聚起，从火炕的坑洞传过来的热度烧的他口干舌燥。
可他舍不得把被子再推开，只好忍着热意，带着一身汗熬了一整晚。
……
次日，温珑醒的很早。
她坐起身子准备起床去厨房，把过年用的肉食准备了。
她一动，李黎也跟着醒了。
李黎平时起床的时间要比这还早一个小时，不过昨晚前半夜热的没能睡着，这才一觉睡到现在。
温珑见他醒来，微笑着说道：“早上好。”
李黎愣了下，“哦……早上好。”
他的声音干哑的厉害，不像是刚起床的鼻音。
温珑偏头。
“感冒了吗？”
李黎连忙清了清嗓子，“没有。”
但是没起到什么作用，他的嗓子跟刚刚一样，几乎只剩下气音。
温珑听这动静，也不像是感冒的声音。
她探出手，在李黎的脖颈上碰了一下。
有点烫。
她又摸了摸李黎被窝的温度。
更烫了。
她讶异道：“上火了吗？”
李黎咳了两声。
“可能是昨天火炕烧的太旺了……没事。”
“我昨天看着你烧的，还好呀……”温珑蹙起眉头。
而且她昨晚睡的也挺舒服，没感觉到太热。好像他们两人睡的不是同一张床。
她忽然想到李黎平时白天穿的衣服，再冷的天也就是毛衣跟外套。
而且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冻着的样子。
人和人的体质不同，有些人天生火气大，不畏寒。
她于是说道：“今天就别弄了，我昨晚也没觉得太冷。”
李黎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但被温珑迅速驳回：“听我的。”
“……欸。”
……
这时候地里已经没什么活需要干了。
李黎就在家里陪温珑准备了一整天的年饭。
他们只有两个人，过年也吃不了太多，一天的时间就把所有肉类都处理好了。
温珑进门前，李黎专门把整个屋子都彻底扫了一遍，也不需要在年前大扫除。所以年饭弄完，一直到过年的这十几天，就清闲下来了。
往年的这种时候，他基本上都是在城里或者李家村找点活干。
他一个人住，过年跟平时也没太大区别，甚至过年期间的工钱还能高出一倍来。
但从今年开始，他以后的每一年春节都会在家悠哉游哉地度过。
今天夜里，李黎被温珑监督着没烧火炕。
临睡前，他又问了温珑一遍：“觉得冷不？”
“冷的话我现在去烧点玉米秆子，等到半夜就暖和了。”
温珑看了他一眼，“快睡。”
“……哦。”
李黎熄了灯，钻到被子里。
今天的天儿似乎比往常还冷一点，他这么盖上被子也就是觉得刚刚好。
黑暗中，他的视线不自觉往旁边的位置瞥去。
但温珑没什么动静，他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她有没有睡着。
他还是睡不太着，加上明天也没什么事干，索性就一直睁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身边的人很轻地动了动身子。
月光从窗户中透进来一点，他看见旁边的被子忽然鼓起一团，是温珑把身体蜷了起来。
人冷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会下意识蜷缩在一起。
李黎翻身，轻声问道：“冷吗？”
他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略有些闷的一声：“……有点。”
温珑今天早上一本正经地让李黎不要烧火炕，结果现在自己却冷的直打哆嗦，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李黎皱着眉，把手伸进被子摸了下她的手。
一片冰凉。
现在再烧玉米秆肯定是来不及了。
“我的被子也给你盖上。”
温珑自然没答应。
“不行。就是身体再好，不盖被子明天也得感冒。”
说完，她感受着李黎手心的温度，嘀咕一声：“怎么你手就这么热。”
“……”
李黎心头一跳，忽然将她的手攥得紧了些。
“我……”
他的嗓子有点干哑，“我身子也热。”
温珑侧过头，看着他。
黑色的眸子在月色下微微发亮，连视线似乎都平添了几分旖旎。
类似于准许的暗号，让李黎整个人都烫了起来，大脑的神经在这一声之后变得格外亢奋。
温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钻进她被子的暖烘烘的躯体抱住。
像个人形暖炉。
“我今天洗了澡了，不脏。”
温珑失笑。
“怎么还特意强调……”
李黎抱着她，“我怕你嫌弃。”
温珑缩在他怀里，鼻尖贴着他的胸腔，能闻见带着暖意的皂角香味。
“不嫌弃。”
说完这一句，她睁着眼再没开口。
被人形暖炉抱着的确很有用，没几分钟，温珑就觉得暖和起来。
李黎似乎睡着了，胸腔的起伏很平稳。温珑于是也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到了后半夜，那个已经“睡着”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那被控制的很好的呼吸这才暴露了几分端倪。
李黎的呼吸有点重。
他试探性地轻轻叫了声温珑的名字。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
他这才弓起背，借着月色，轻轻地亲吻了下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