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四晚上, 是一个拾荒老人报了警,民警叫来救护车把成州平送去医院的。
他醒来的时候,正在挂生理盐水。
护士告诉民警他醒来了, 民警进来问话。
成州平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民警,一个民警安慰了他几句, 晚上的时候,老周提着盒饭来看他。
老周说:“先吃口饭。”
成州平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问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还能干这个吗?”
这是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
老周是个心肠很软的男人,他疲惫的眼眶立马湿了,“怎么不能干了?谁不让你干这个,我跟谁急。”
没人收他这条命, 那就接着干。
成州平不想回忆那种感觉。
和那些主动吸毒的人不一样, 他这辈子都不想有第二次,提到“□□”这个字, 他就生理性地想吐。
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们怕暴露了,前功尽弃, 所以老周只来了那一次,后来他们还是用电话联系。
成州平住了一个礼拜院。
这一个礼拜,闫立军那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此次云南省厅主持的清肃行动快准狠, 禁毒力度空前, 他们都在避风头。
成州平回到家的晚上, 夜色安静。
成州平站在窗台前,不知道干些什么, 一直盯着被对面单元楼一层人家灯光照亮的过季玉兰树。
他隐隐约约想起一些面孔, 但它们只是划过他脑海, 仅仅停留了一瞬间,他就不想了。
他不允许自己陷入消极,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质疑。成州平穿上外套,去门口那条路跑步。
他回来的时候,心里先出现了一个时间,然后翻开手机一对,果然,猜得没错,现在是11:45。
这个无聊的胜利给了他一些信心。
在他住院的这一个星期里,小松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而她的工作在晚上,成州平也找不到给她打电话的时间。
像很多人的感情,你不找我,我不找你,大家在沉默中各走各路,幸运的话,才会在某天偶然停足的时候,在记忆的间隙里想起某个人。
本周五是小松最后一次夜班。
暑假志愿支援的时间一共是两个月,中间会变更一次排班。
周五晚上是聚会高发期,送来的全是醉酒的。周六早晨小松回家后,立马把自己的衣服裤子扔进洗衣机里。
她回到卧室刚躺下的时候,接到了成州平的电话。
小松一直觉得,是自己追成州平的。
她能看出来,成州平的生活态度很随便,他什么都行,而自己也是钻了这一点空子。
因为一开始就对他没什么期待,所以收到他的电话,小松非常好奇。
他会在什么情况下给自己打电话?是要中断交往么?
以她对成州平的了解,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小松按下接听,把手机放到耳朵旁边,“喂?”
她因为熬夜,嗓子有些哑。
成州平说:“帮我开下门。”
“你在哪里?”
“你开门就知道了。”
成州平的发声位置低,他说话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独有的安全感。
小松立马从床上翻下去,赤脚跑到门口。她站稳脚,探身朝猫眼里看了眼。成州平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站在门外,握手机的那只手袖子卷起,小臂肌肉流畅。
她向后退了一步,靠在鞋柜上,对着手机故意说:“我刚从猫眼瞅了瞅,外面没人啊,你是不是走错了?”
只听那个低缓的声音说:“那可能是我走错了,我再找找吧。”
他说完,小松就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她箭步冲到门口,打开门:“我在家呢!”
成州平站在楼梯口,对着她晃了晃手机,“我走错了么?”
小松一手扶着门框,身体前倾,另一手拽住成州平的手腕,用力把他拉了进来。
她一脚踢关门,成州平这么大个男人,被她按在门上。
她牢牢地抱着他的腰,意想不到的见面,让她内心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
成州平后背撞在门上,脊椎发疼。
小松身上穿着淡蓝色睡衣睡裤,成州平的手指插进她头发里,“你是不是要睡了?”
小松说:“没关系。”
“...你先去睡觉。”
小松从他怀里抬起头,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成州平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憔悴,甚至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
小松的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
成州平工作上的事,她没法过问。
小松踮起脚,抱住成州平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唇,她很灵巧,轻轻浅浅的变换,就让成州平的呼吸加重,他把她翻过来,抵在门上。
这一下动作不清,门被撞出声响,成州平的手按在她后脑勺上,防止她撞到。
成州平身上有一种很罕见的冷气,这种冷气,比他的容貌更加让人印象深刻。就算他可以伪装地很温柔,小松还是可以识破他。
她也许没有那么了解成州平,但她对自己很了解。她的生长,需要一些和其他人不同的养分。
如果他们注定有未来,她也许会犹犹豫豫,止步不前。
成州平没有正面回应过他们的关系,小松默认了,他们之间是短暂的。
也因为短暂,所以一切浅薄和自私,有始无终,都是允许被发生的。
她一夜没睡,一通吻下来,大脑缺氧,她晕乎乎地抱着成州平的腰:“不行了,我要睡觉,去卧室。”
她推着成州平进了卧室,成州平说:“你睡吧,我去沙发躺一会儿。”
小松坐在床上,拉住他的手:“一起。”
成州平坐下来,“嗯。”
屋里平常温度就很好,不用特意开空调,但对成州平来说,有一点热。他把衬衣解开,叠放在床头。
他身下是一件白色背心,他之前总是穿运动短袖,小松没注意过,他斜方肌到背阔肌的肌肉群非常标准,斜方肌是完美的钝角三角形,背阔肌隆起,肌群之间的交界线很明显,就像解剖书上照搬下来的。
她调笑说:“成州平,你身材真好。”
成州平“啧”了一声,“你到底困不困?”
小松抱着他的胳膊倒下,“说会儿话呗。”
成州平把枕头往下拉了点,“你想说什么?”
小松说:“你热的话,可以开空调。”
成州平说:“我没事。”
小松的手在枕头边瞎摸了半天,没摸到空调遥控器,成州平的手从她面前横过来,拿起她手旁边的空调遥控器,放到她手里。
小松把空调开到二十三度,没多会儿,屋里开始变凉。她拉起床脚堆着的空调被一角,盖住自己和成州平。
小松问:“你今天怎么过来的?”
成州平说:“坐大巴。”
“那是不是很早就起来了?”
“还行。我七点起来,下去跑了会儿步,吃了早点过来的。”
“你生活真健康。”
成州平的拇指轻轻擦着她的手腕,问道:“你经常要上夜班么?”
他难得对她提出一些好奇来,结果小松及其不给面子睡着了。
他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开,拇指在她唇角摩挲了一下。
这一觉两个人睡到十二点,差不多是同时醒来的,小松看到成州平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掌,有些不好意思。
她工作消耗大,所以吃的不少,但由于没有运动习惯,她的腹部并没有棱线分明的腹肌,而是软软的,平时放松的时候,有一道微微隆起的弧线。
她翻身躲过成州平的手,“我去做饭,家里有剩下的白米饭,我做蛋炒饭吧。”
成州平懒懒散散地说:“点外卖吧。”
小松坐起来:“我都吃了两礼拜外卖了。”
她低头看着成州平,他还躺在床上,眼睛松弛地闭着。成州平不睁眼的时候,这张脸看上去温柔许多。她弯腰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做饭了,饭好了可得起来吃啊。”
她租的房子厨房是开放式的,不过和成州平家里那种开放式不同,它宽大敞亮,做饭的时候,阳光从外面摇晃的树叶里透进来,在冷灰色大理石料理台上投下漂亮的光圈。
小松从冰箱拿出剩米饭,两个鸡蛋。用勺子把它们挪到碗里,搅了几下散开。
她又拿起一个鸡蛋,在大理石料理台边缘敲了一下,敲开一个裂缝,然后手指沿着那个裂缝掰开鸡蛋壳,把鸡蛋液到进碗里。
她擅长注射、缝合的,按理说,做饭应该很得心应手,但她打鸡蛋的功力实在有些弱,一片小小的鸡蛋壳掉进鸡蛋液里,覆在清澈的蛋白上。
她刚伸手去拿筷子,身后贴上来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的手臂被他环抱住,很难有其它动作。
成州平的动作有些强制,小松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绳子结结实实捆住了。
她低声说:“我弄饭呢。”
成州平把那个盛着鸡蛋的白陶瓷碗挪到一边,低头在她无暇的脖颈上亲吻。小松被她吻得浑身发热,那股热潮,把她从内部催熟。
她无力地拄着大理石台,低着头躲避他的吻,“痒。”
成州平吮了一下她的耳垂,他的声音很近,“叫我。”
“成州平。”小松挣了挣,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挣脱,她的挣脱,只是为了渴望一些更强烈的东西。
她的手向后摸去,成州平握住她的手腕,他低声说:“你的手表我忘带过来了。”
小松说:“下次再说吧。”
成州平知道那是李长青送给她的,他有点内疚。但这时候,其它的东西占据他的大脑,控制他的理智。
他咬了下小松的耳垂,“疼的话跟我说,别自己忍了。”
小松点头,隐忍说:“嗯。”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将要发生什么,可是有一种无名的恐惧突然向她压过来,她透过光滑的大理石,看到自己狂热狰狞的内心。
当然,还有成州平的面容。
他不像她一样迷失,恰好相反,他在这个时候依然沉稳坚硬,目光清醒。
小松的社交不算丰富,她见过人最多的地方,是医院。
不论平时是什么样的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都很脆弱,所以她觉得人都是脆弱的。
她不知道成州平有没有脆弱的那一面,也许他也有,只不过,强大的自尊心让他不屑示人。
忽然肩头一阵凉,成州平扯下了她的睡衣。
作者有话说:
昨天更了两张,追更的弟兄别看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