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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合一

给宿敌写了封情书后 星棘 8444 2024-05-19 20:38:03

双方都失去了武器, 也就意味着,这将是一场更为纯粹的较量。

他们必须完全依靠自身,力量、修为、术法,都有可能成为决定性的因素, 成为决定胜败的关键点。

而唐峭最不缺的, 就是术法。

上辈子, 她深知自己作为反派有多艰难,所以在修炼上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唐清欢和同门培养感情的时候, 她在修炼;唐清欢和朋友历练游玩的时候, 她在修炼;唐清欢和楚逸你侬我侬的时候,她还在修炼……

可以说, 除了走剧情, 她将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放在了修炼上。

唐峭很清楚, 想要确保自己在未来的无数战斗中取得胜利,光是练剑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须学会更多, 运用更多,才能在一次次的危险中活下来。于是她天天往藏书阁跑, 尽可能地学习各种术法,同时将这些术法与剑术结合起来, 弥补剑术上的不足,让自己在战斗中变得更加灵活、机敏。

事实证明, 虽然她在剑术上的天赋一般, 但除了剑术,她表现出来的都很出色。

这也直接导致她在当年的宗门大比上出奇制胜,堪堪和沈漆灯打了个平手。

事后她也曾后悔过, 但总体算起来, 那些术法带给她的益处还是非常大的。

就比如现在。

唐峭手持树枝, 身形一动,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沈漆灯立即转身,猎猎风声中,闪烁着金属光芒的树枝迎面劈下,他一把握住,用力一扯,瞬间拉近了二人间的距离。

“不是要请我吗?”他眼含笑意,直直注视她,“怎么还动手啊?”

“没有伤到人,就不叫动手。”唐峭也看着他,神色平静柔和,呼吸分毫不乱,“这才叫动手——”

话音未落,她骤然抬膝,狠狠踢向沈漆灯的腹部。不同于她平缓的语调,她的动作快而迅猛,令人防不胜防,精准力道中透出千锤百炼的狠厉。

沈漆灯没有躲闪,被她一击踢中。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轻柔地笑了。

“这么快就累了?我感觉不到你的力量……”

“你的错觉。”

唐峭神色不变,握紧拳头,朝沈漆灯的下颌挥出更为猛烈的一击。

这一击十分迅疾,速度极快,连空气都发出沉闷的爆裂声。沈漆灯立即偏头,几乎同一刹那,唐峭的拳头擦过他的脸颊,一道细细的血痕随之浮现。

沈漆灯侧头看了一眼。

只见唐峭细长泛白的指节间,正夹着一片纤薄的树叶。

树叶上泛着淡淡的暗金光芒,血色点缀在锯齿般的叶边,有种说不出的冶艳。

这次轮到唐峭笑了:“是谁累了?”

沈漆灯微微眯眼,握紧二人手中的树枝,陡然反手一拧。唐峭来不及松手,这一下逼得她被迫转身,下一秒,沈漆灯已经绞住她的双手,将她反锁身前。

唐峭试图挣脱,可惜二人体型悬殊,很快被沈漆灯以更强硬的力道制住。

他一只手环过她的身体,手掌牢牢按在她的腰侧,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脖子,指腹轻压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少女的腰肢软而柔韧,就像她的脖颈一样,纤细,修长,不堪一击。

“你的花样很多。”沈漆灯微微低头,轻声道,“完全不像刚入门的弟子。”

“这点花样就算多了吗?”唐峭抬眸看他,明明视线是往上的,眼神却更像俯视,“那你也许更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的眼睫浓密纤长,从沈漆灯的角度看去,犹如舒展的蝶翼。她仰起了脖子,莹白的肌肤下是脆弱的血管,触感细腻,热度一点点地传递给他。

沈漆灯勾起嘴角,声音轻似低喃:“你的挑衅太低级了。”

“但是很管用。”

唐峭微微一笑,忽然低头,猛地向后一撞,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沈漆灯微晃了晃,手上的力道轻了几分。

很显然,这一击头槌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唐峭趁此时机,迅速挣开他的钳制,紧接着一个肘击,狠狠袭向他的胸膛。

然而沈漆灯的反应也奇快,在唐峭的手肘即将击中他的前一刻,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凌空一翻,瞬间落到她身后。

唐峭立即转身向后,骤然抬腿,对准他的腰部利落侧踢。沈漆灯错身躲开,同时抓住唐峭的肩膀,右手握拳,直直向她砸去——

一刹那,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周围响起细细密密的“唰唰”声,像很多蛇在草丛里爬行,这些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近,逐渐将他们两人包围。

沈漆灯垂下视线,看向自己的脚下。

密密麻麻的藤蔓正在爬上他的身体。

这些藤蔓和周围的植物完全不同,它们翠绿、强韧,上面布满细小的尖刺,比起藤蔓,更像是尖锐的荆棘,像绳索般牢牢缠住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像只待宰的羔羊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而这些藤蔓,正是从唐峭的衣袖里延伸出来的。

“之前明明在你面前用过这招了……”唐峭摇了摇头,遗憾叹气,“怎么不长记性呢?”

她动了动手指,藤蔓顿时蠕动起来,以一种无法挣脱的蛮力将沈漆灯的双手捆到背后,同时将他的双腿往下扯,逼着他一点点跪下去。

现在变成他仰望她了。

沈漆灯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屈辱,反而抬起那张漂亮的脸,对着唐峭粲然一笑。

“你看起来很开心。”

他的脸颊上还留着那道细细的口子,血痕凝成深暗的猩红,与他白皙干净的肤色相互映衬,透出一种近乎瑰丽的妖异。

唐峭微微俯身,柔软凉滑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

她轻声道:“你也是。”

他们安静地对视着,彼此的神色都很平和,空气却近乎凝滞,瀑布激荡着溅起水雾,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弥漫。

沈漆灯眨了下眼,好奇开口:“你这手术法,是跟谁学的?”

唐峭淡淡道:“自学成才。”

“嗯……”沈漆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自学呢?”

唐峭目光一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立刻抬手结印,然而来不及了,沈漆灯低念咒言,以他为中心的草地突然燃起幽幽蓝火,火焰没有对他造成分毫的伤害,却在眨眼间将藤蔓烧得干干净净、一根不剩。

唐峭动作很快,在蓝火燃起的那一瞬,她便提气飞身,及时脱离了那片危险区域。

火焰越烧越旺,烟雾滚滚,遮挡了她的视线。

突然,烟雾被狂风荡开,一道身影破空而来,直直袭向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唐峭脸侧的发丝被风吹动,她瞳孔微缩,眼底清晰地倒映出对方的脸。

沈漆灯神色兴奋,一双猫眼亮得惊人:“你在发呆吗?”

唐峭认真道:“我在改变主意。”

沈漆灯歪头:“嗯?”

唐峭凝聚体内真气,无比平静地说:“我要杀了你。”

沈漆灯闻言,弯眸笑了:“好啊。”

话音刚落,二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出手。双方的速度都极快,攻击、格挡,一招接着一招,招与招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快得如同两道残影,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疾风猎猎,悬崖上空回荡着激烈的打斗声,二人从空中打到地面,又从地面打到空中,转瞬已是几十个回合。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沈漆灯狠狠坠落到那块巨大的石台上,唐峭紧随其后,尘土飞扬,拳风如雷,重重打在他的胸膛。

这一拳力道极大,沈漆灯咳嗽一声,唇边溢出鲜血。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弯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唐峭,脸上的笑容愉悦而纯粹:“你流血了。”

唐峭定定地看着他:“你也是。”

和沈漆灯的伤势比起来,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虽然没吐血,但额头和眼尾附近都出了点血,指骨也火辣辣地疼,右臂传来阵阵酸痛。

这家伙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强了,比肉眼看到的还要强上十倍。

照这么打下去,就算真的能在今天打败他,恐怕她自己也没有余力再去寻找凶刀了。

必须速战速决,尽快解决这个麻烦鬼。

唐峭略一思索,突然视野飞转,只是短短一瞬,她就被沈漆灯反制,二人位置颠倒,局面逆转。

唐峭忍不住蹙了下眉。

她被沈漆灯死死压在石台上,石台的表面冰冷而粗糙,还有两把交叠在一起的刀剑,这对她的脊椎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别走神。”沈漆灯微伏下身,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唐峭抬起眼睫看他。

自己现在被钳制了,这种情况下无法使出瞬移。藤蔓也不用考虑,毕竟已经对沈漆灯用过两次了,俗话说事不过三,更何况他已经有了应对的术法,没必要再白白浪费灵力。

除非使用其他更危险的术法。

虽然很可能伤及自身,而且还会消耗大量的灵力,但如果能打败沈漆灯,那就是值得的……

“小友,别动!”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唐峭来不及反应,只听得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瞬间逼近——

面前的沈漆灯微微凝滞,轻眨了下双眸。下一秒,他阖上黑如鸦羽的眼睫,软软地倒了下来。

唐峭下意识抬手抱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

她神色茫然,在沈漆灯的后背摸索一番,很快摸到了一支细细的箭矢。

“小友,别摸那玩意儿,那上面有迷药!”胡朔急忙跑了过来,眼疾手快,一把将箭矢从唐峭手中夺了过去,“我下了足足十倍的药量呢,谁摸谁倒,你可千万不能碰。”

唐峭闻言,连忙在沈漆灯的衣服上擦擦手。

胡朔小心谨慎地将箭矢收起来,又帮唐峭把沈漆灯扶到草地上,然后指着昏迷过去的沈漆灯,心有余悸道:“这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要不是我机智过人,早就死他手里了!”

唐峭疑惑道:“他干嘛了?”

胡朔瞪大眼睛:“这还用问吗?他让我别挡道,不然就一剑捅死我!”

唐峭更疑惑了:“那你怎么没死?”

胡朔:“我让道了呀!”

唐峭:“……”

机智,确实机智。

唐峭沉默片刻,阴恻恻开口:“所以你根本没有帮我守门?”

胡朔一惊,赶忙解释:“我那不是琢磨着你也差不多该下去了嘛,那你都下去了,就算放他进来,他找不到人,也不会妨碍到你啊!”

说得倒是轻巧。

沈漆灯是冲着所谓的秘宝来的,不管有没有人,他都一定会下去一探究竟。

不过他居然没有对胡朔动手,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不管怎么说,刚才真是多亏了我啊。”胡朔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揽功,“要不是我及时冲进来,这小子说不定就对你下狠手了……”

唐峭瞥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

也可能是她对他下狠手。

唐峭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将心里话说出来:“不过你刚才进来得的确很及时。多谢了。”

胡朔连连挥手:“哪儿的话,客气了客气了。”

唐峭扶着石台站起来,平复了下呼吸,这才想起如晦刀还在这座石台上。她立即伸手去取如晦,然而尝试了几次,如晦却纹丝不动,依然牢牢地贴在石台上,仿佛已经与这块巨大的石头融为一体。

唐峭微微蹙眉。她握紧刀柄,又拔了几次,还是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唐峭只好喊胡朔帮忙。两人费尽全力,死死抵住石台,胡朔更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然而如晦还是不动如山。

不仅如此,叠在上面的天宇开霁也是一动不动,仿佛和如晦一起钉在了石台上。

“呼,不行了,这玩意根本不是人拔的。”胡朔抹了把汗,气喘吁吁道,“要不咱们去把之前那个大锤拿过来试试?说不定能把这破石头砸穿。”

“不行。”唐峭摇头,“大锤也会被吸住。”

胡朔重重叹气:“那怎么办?”

“只能下去了。”

“嗯……啊?”胡朔没理清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

唐峭的想法很简单。

这个石台设在这里,可能是为了让入侵者知难而退,也可能是为了削弱入侵者的战斗力,但无论是因为什么,都必然与悬崖下面的东西有关。

当然也可能无关,但反正她都是要下去的,所以也无所谓了。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都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唐峭将这个想法跟胡朔简单地讲了一遍,胡朔边听边点头,最后拍了拍唐峭的肩膀,露出稳重可靠的表情。

“我明白了,那你放心去吧,我在这儿帮你看刀。”

唐峭狐疑道:“你行吗?”

唐峭倒是不太担心他会把刀偷走。毕竟这石台的吸力强到离谱,要是真的有人想偷刀,起码也得把整座石台一起搬走才行。

她纯粹是担心胡朔会像之前一样不顶用,随便放人进来。

“什么行不行的,我当然行了!”胡朔突然激动,比之前差点被大锤砸死还要激动,“我之前那是战术,又不是真的跑路了,小友,咱们现在可是合作关系,你得信任我啊!”

唐峭懒得听他叨叨。

她敷衍地点点头,又垂眸看向昏迷的沈漆灯:“那他——”

少年安静地躺在草地上,睫羽浓密,面容清隽而温顺,美好得近乎梦幻,让人很难将他与清醒时的样子联系起来。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中了我的迷药,这下可有的睡了——”胡朔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至少一天一夜!”

唐峭:“那你之前抢聚灵丹的时候怎么不用?”

胡朔一顿,随即尴尬地讪笑两声:“那个责任不在我,主要是那一带的树叶太脆了。我还没来得及用呢,就被发现了……”

唐峭:“有你在,真是你们门派的福气。”

胡朔骄傲道:“那是当然!”

唐峭:“……”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

她摇摇头,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回春丹服下,然后走到悬崖边,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胡朔正在翻找自己的储物袋,寻思着能不能找点有用的东西给唐峭带上,一抬头,发现唐峭已经不见了,顿时呆住。

“诶?人呢?”

他一脸懵逼地走过去,想看看还能不能瞧见唐峭的身影,与此同时,沈漆灯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唐峭一头扎进湍急的水流里,她用真气护住自己的眼睛,将水下的情况探查一遍,很快浮出水面。

水下除了水草、乱石、以及一些游鱼,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也没有墓室之类的建筑。

难道还在前面?

她看了看两侧的陡峭石壁,一边顺着水流往下游,一边回忆系统之前跟她提过的剧情。

因为这段剧情她没有参与,所以当时系统只是跟她提了一嘴,并没有说得太详细。

她依稀记得,唐清欢在见到凶刀之前,似乎卷入过一个漩涡。

漩涡?

唐峭心念一动,指尖长出翠绿藤蔓。她瞅准时机,将藤蔓往上一甩,牢牢缠上一根从石壁间延伸出来的粗壮枝桠,接着借力一荡,跳到了枝桠上。

这里已经距离悬崖很远了,处于河道的中段,两侧的石壁越来越宽,水流也越来越多,前方大约十丈远处出现了另一道山壁,水流也随之分成了两股,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流去。

怎么还分岔了……

唐峭收起藤蔓,任由自己坠入水中,随波逐流,直到即将分道之时,她再次甩出藤蔓,将自己送到石壁上,然后稳住身形,仔细向下看。

这一次,两条河道的情况一目了然。

西侧的河道逐渐变宽,水流渐趋平缓,乍看是非常温和的路况,但从上方却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底有一个黑黝黝的深洞。

唐峭:“……”

感觉这个洞能通到地底。

东侧的河道则越来越急,泛着白沫的水流重重地拍击石壁,飞快地卷向一处,汇聚成一个翻滚的螺旋状水涡。

这应该就是那个将唐清欢卷进去的漩涡了。

唐峭提气连跃,转眼来到漩涡上方的峭壁。她看着下面汹涌不息的漩涡,想了想,单手结印,给自己加了个护身罩。

虽然唐清欢没有受伤,但她的运气一向不太好,以防万一……

叠好护身罩后,唐峭纵身一跃,跳进漩涡。

唐峭在漩涡里游了很久,渐渐地,她的脚底踩到了坚硬的实物,她睁开眼睛,一座古老破败的宫殿映入眼帘。

周围仍然有水波在荡漾,但当她收起真气,却能自如地呼吸。

就像在陆地上一样。

她摸了摸手臂,又吃了一颗回春丹,然后向宫门走去。

还好她叠了两层护身罩,否则现在必然全身伤痕。

那些水流像刀子一样划人,也不知道唐清欢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运?

唐峭步伐不停,很快来到宫门前。

走近看,这座宫殿已经被水流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宫墙脱落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墙皮残缺而斑驳,上面挂满深浅不一的沟壑。

看不出是什么时期的建筑。

唐峭推开沉重的宫门,走了进去。入目一片空旷荒芜,除了一座石头打造的祭坛,没有人、没有植物、也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充斥在这座宫殿里的只有腐朽与死寂,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唐峭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座祭坛吸引了。

祭坛上插着一柄刀。

荡漾的水光折射在刀刃上,泛起寒冷的锋芒,远远望去,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凶煞之气。

唐峭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快步走过去,在即将靠近祭坛的一瞬间,祭坛突然亮了起来。

一道虚影出现在她面前,高大而魁梧,将刀具完完全全地遮挡在了后面。

唐峭脚步停滞,抬头看去——

这是一个身形强壮的男人。他面容英俊,肤色较深,一道长长的刀疤横亘了半张脸,使他看起来狰狞而凶悍。

他的身上穿着沉重的甲胄,手中握着一把染血长刀,看形状应该和祭坛上的是同一把。

是刀灵?还是刀主?

唐峭暗暗思索,男人一挥长刀,刀锋指向她:“来者何人?”

连声音里都带着肃杀的血腥气。

唐峭坦然回答:“我叫唐峭,来自襄州,是天枢弟子。”

男人冷冷看她:“为何闯入此地?”

唐峭:“为了你身后的那把刀。”

男人没有立即出声,沉沉目光里充满审视的意味,良久,他突然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唐峭沉默。

这个问题……确实难到她了。

她很想回答“不知道”,但这样显得太没诚意,无奈之下,只好尝试着推理。

传闻这里是人皇留下的藏宝地,不管传闻是真是假,起码说明这个地方和人皇是有点关系的。但眼前这位身上穿着这么沉重的盔甲,说话也没有那种上位者的威严与矜贵,所以多半不是人皇。再看他的刀上沾满血迹,脸上有刀疤、皮肤也很粗糙,更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或将领……

唐峭:“您是人皇身边的将军?”

“不。”男人道,“是刽子手。”

他话音落下,周身骤然狂卷乱涌,黑色雾气冲天而起,浓郁的煞气瞬间席卷了整座宫殿。

这是要干什么?

唐峭心中一凛,下意识伸手拔刀,却突然想起如晦已经不在身边了。

翻滚的黑雾中,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你也用刀?”

唐峭警觉地环顾四周:“很明显?”

“这是一种直觉。”黑雾勾勒出高大的人形,“你杀过人吗?”

唐峭没有隐瞒:“杀过。”

“但你杀过的人并不算多,对吧?”男人道,“这把刀曾经收割过无数条生命,不够强大的人,是无法驾驭它的。”

“你的意思是,”唐峭问道,“我还不够强大?”

“你觉得你够强大吗?”

唐峭想了想:“我觉得还行吧。”

虽然目前还没有达到巅峰期,但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超越过去的自己。

男人发出一声嗤笑:“大话谁都会说。”

唐峭不置可否。

周围黑雾越来越浓,像张牙舞爪的野兽,嘶吼着一步步逼近她。

“你是否真的强大……”雾中的男人嗓音沉沉,“就让我来见证一下吧。”

说完,黑雾突然暴涨,瞬间吞没了唐峭。

天地一片死寂。

唐峭睁开眼,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宫殿和黑雾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夜幕沉黑,星月都藏在了晦暗的云层后面。

是幻象?还是梦境?

唐峭正在思考,脚底突然有种粘稠的感觉。她低下头,这才发现有大片鲜血正慢慢流淌至她的脚下,鲜血里夹杂着细碎的血肉,在黑暗中隐隐反光。

好多血。

唐峭抬眸,循着血河望去,发现这些血都是从街道两侧的房屋里流出来的。

这些房屋看起来混乱不堪,门窗都有被破坏的痕迹,血迹喷溅得到处都是,有些门槛上还挂着残缺的四肢。

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刚经历过一场屠杀。

唐峭沿着街道往前走,边走边留意周边的情况。

如她所料,到处都流淌着鲜血,除了一些残肢碎肉,整条街道上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更不要说活人了。

寒风过境,黑夜中逐渐传来远远的哭嚎声。唐峭脚步一顿,提气跃上最高的屋顶,向下俯瞰。

黑暗中,有许多举着火把的兵士正在黑黝黝的街道上大肆屠杀,他们的身影仿佛无数个微小的橘色光点,移动到哪里,哪里就会响起凄惨的哭喊声,鲜血像雨一样喷溅,很快将宽阔的街道染成深暗的血色。

杀完一条街后,兵士们就会将尸体拖走,统一拖进城中心的一座宫殿里。尸体在宫殿前的空地上堆成小山,有人将手里的火把扔上去,火焰顿时熊熊燃烧,照亮了这座幽暗的宫殿。

唐峭看到这座宫殿里有一个祭坛,祭坛旁立着一个男人。

男人高大魁梧,脸上横亘着一道刀疤,腰间悬着一把长刀,神色肃冷如鬼神。

正是出现在唐峭面前的那个人。

唐峭立刻隐藏气息,抬手结印,随即转移到宫殿的飞檐上。

这里的视野显然很好,好到可以清晰地看到刀柄上的纹路。

唐峭这才发现,这把刀没有刀鞘。

宫殿内,一名兵士单膝跪地,正在男人面前垂首汇报。

“报告扶稷将军,还是没有找到幽赵皇室。”

“继续。”被称为扶稷的男人沉沉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是!”

兵士匆匆离开了,而扶稷则按着刀柄,纹丝不动。

突然,他倏地抬头:“谁?”

居然被发现了?

唐峭略微一惊,迅速矮身趴下。

她已经隐藏了气息,没想到还能被发现,看来此人多半也是名修道者,且修为不低。

“你以为躲起来我就不知道你在那里了吗?”扶稷声音冷厉,“速速出来,否则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看来是藏不住了。

唐峭无奈,只好起身,拍了拍手,从飞檐上跳下去。

扶稷冰冷地看着她,道:“你是何人?”

“……”唐峭默了默,“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

她话音未落,扶稷突然拔刀,刀锋笔直地朝向她:“少在我面前耍花招,我没那个耐心。”

……这个人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一成不变。

唐峭斟酌着回答:“我只是一个凑巧路过的散修。事实上,是你把我弄到这里的,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做有什么意思,你要是知道的话,可以顺便告诉我。”

听完这番话,扶稷沉默了。

见他一直不吭声,唐峭以为他傻了,于是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困了?”

扶稷煞气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唐峭:“有事说事,别眉来眼去的,我跟你不熟。”

“……”

扶稷的额头肉眼可见地暴起了一根青筋。

“你说是我将你弄来此处,有何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唐峭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作为证据。毕竟她和这个扶稷只相处了一刻钟不到,话都没说过几句,让她上哪儿找证据去?

最后,她只能试探着开口:“别的证据没有,但你对我说过,你的刀收割过无数条生命,不够强大的话就无法驾驭它。”

扶稷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自嘲:“这种人尽皆知的事,不能作为证据。”

唐峭继续道:“你还说,你不是将军,是刽子手。”

扶稷闻言,神色微变。

唐峭:“还要我继续说吗?我也可以把当时的场景给你描述一下……”

“不用了。”扶稷突然打断她。

唐峭挑了下眉:“你信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扶稷直接无视了她的问题。

唐峭笑了笑:“得到你的刀,还有,离开这里。”

“你自己想办法离开。”扶稷冷冷道,“只要你能离开,这把刀自然会是你的。”

原来那把刀就是所谓的通关奖励。

不过,自己想办法啊……

唐峭摸了摸鼻子:“不给点提示?”

“提示?”扶稷冷笑,“看到外面那些百姓了吗?把他们都杀光,一切就结束了。”

所以这个幻境考验的是杀人?

唐峭狐疑地看了扶稷一眼,对方垂着眼帘,神色晦暗而麻木,已经不再理睬她了。

唐峭走出宫殿。

宫殿外,屠杀仍在继续。

饶是唐峭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依然感到触目惊心。

这座城池太大了。

她走在粘稠的血泊中,认真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条街道距离宫殿最近,活人被杀得一个不留,寒风将门窗吹得哐哐作响,地面上血流成河,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阴森死气。

“……阿峭!”

唐峭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立刻抬眼,看见一个身着罗裙的女子正从一间不起眼的门铺里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向她。

唐峭微微一愣。

即使夜色昏暗,她仍然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她的母亲,方璎。

“阿峭,你怎么站在这里,会被那些人发现的!”方璎一脸担忧地握住她的手,鬓发凌乱,看起来很是狼狈,“快,快跟娘亲躲起来!”

唐峭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任由她将自己拉回藏身的门铺里。

门铺里黑漆漆的,窗户半敞着,只有一点惨淡的月光洒进来。

方璎紧紧揽住唐峭的肩膀,像过去一样将她护在自己怀里,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发,声音细弱而温柔。

“阿峭,别怕,别怕……”

她的身体还在轻轻颤抖,即便如此,她仍然努力压抑自己的恐惧,微笑着安慰怀里的唐峭。

唐峭感受着她的体温,有些恍神。

太真实了。

她抬眼,看向面前的方璎:“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傻阿峭……”方璎轻叹一声,“这就是娘亲的铺子呀。娘亲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

连她的愿望都一并还原了吗?

看着方璎温柔如水的眼睛,唐峭明白了扶稷的用意。

真正的考验,并不仅仅只是杀人,而是杀掉自己的至亲。

如今的方璎也成了这里的百姓,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杀了方璎。

真是不小的“考验”啊。

唐峭开始认真思考扶稷说的话。

她相信能让唐清欢过关的考验,杀人绝对不会是最后的正解。

那么正解是什么?什么才能结束这一切?

“你不是将军,是刽子手。”

“看到外面那些百姓了吗?把他们都杀光,一切就结束了。”

唐峭抬起脸,看向窗外。

夜幕下,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扶稷当时的神色。

“把他们都杀光,一切就结束了。”

从他当时的表情与语气中,唐峭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如果扶稷所说的“结束”,并不是指“结束这个考验”呢?

如果扶稷所说的结束,不是结束这个考验,而是结束这里发生的一切,结束这种惨无人道的屠杀,结束他作为刽子手的生命……

那么她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唐峭按住方璎的肩膀,站了起来。

“阿峭?”方璎神色紧张,“别站起来,会被发现的!”

“不会的。”

唐峭轻轻抵上她的额头,双手在她背后结印,灵力浮现,在方璎周身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防护罩。

“阿峭……”方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惊恐,“阿峭,你要做什么!”

“别怕。”这次轮到唐峭安慰她了,“你会安全的。”

说完,她转身走出门铺,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径直往前走。

唐峭很快回到了宫殿。

扶稷依旧站在祭坛旁边,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正遥望夜空下燃烧的火光。

他似乎听出了唐峭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冰冷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把长刀突然刺入他的身体。

唐峭将刀锋向前推进几寸,轻声道:“我答对了么?”

几乎同一时间,溶洞后的悬崖边。

沈漆灯坐在石台上,正百无聊赖地左右摇晃,柔顺的黑色发梢随着他的动作倾斜,银白发带随风飘拂,有种说不出的轻灵。

他的身后是五花大绑的胡朔,这个可怜的青年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嘴里还被塞了一把草,显然刚被暴力对待过。

突然,石台发出细微的皲裂声,沈漆灯眉梢轻挑,倏地起身跃下。

“砰”一声巨响,石台陡然裂开,大大小小的石块崩塌滚落,与此同时,钉在上面的两把刀剑也哐当落地。

胡朔很激动:“呜呜呜——”

沈漆灯没有理他,直接上前,俯身捡起刀剑。

他静静思索,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一声。

“看来已经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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