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不是不想让苏培盛过去报信,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
他兴冲冲地跑来永和宫,既想给皇贵妃弄个可以打发时间的有趣玩具,也是想多和六弟相处一会儿。
谁知道,刚进来就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
身穿杏黄色的衣袍,比他高了一个头,是平日里不怎么能够看得到的太子。
他进去的时机有点巧,似乎太子刚过来,正在说:“孤遣人问戴梓要来了这把玩具枪,今天正好有空,我们来比比吧。”
因为太子的话里提到了昨晚刚玩过的玩具枪,听起来还像是个有经验的,胤禛进去的脚步慢了一些,和恰好转过身来的太子对上了视线。
胤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平日里不曾见过也没有瓜葛的太子,看着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点敌意?
是错觉吗?
记忆之中,他和太子没有接触啊?
“四哥来啦!”胤祚一下子注意到他,欢快地招呼道,“四哥快来,今天我们兄弟三个可以一起玩枪啦!唔,三个人一起玩的话,一个靶子就不够了,魏珠快过来帮忙,再做两个靶子。”
魏珠正想上前,被太子抬手拦下,“六弟,二哥还没有和你一起做过靶子,今天的时间足够,我们自己做吧。”
胤祚没有怀疑,太子的课业是忙,总归能够协调好学习和休息的时间,不可能永远不休息。
“好啊,四哥也来!”
“嗯。”胤禛刚走了两步,明显感觉到太子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变得刺刺的,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他身上。
胤禛:???
完全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太子,但因为过去没有交集,太子更像是个名为哥哥的陌生人,被讨厌了也没有什么感觉。
“给太子请安。”胤禛稍稍行了个礼,不等太子示意就跑去胤祚那边,“六弟,靶子要怎么做?”
太子是其他阿哥的兄弟,同时也是大清的储君,康熙让他们见到太子时也要请安。
胤禛的这个礼行得不算敷衍,也不算正经,太子莫名感受到了敌意。
要不是他想着得掰一成回来,特地用玩具枪的借口过来一趟,今晚四弟和六弟是不是又得一起睡?
可恶!
这就是住隔壁的好处吗?
毓庆宫离这还是太远了。
他身为太子,课业和事务也过于繁忙了些,今晚还是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过来的。
深知这样的机会不多,太子在接下去制作靶子的过程中,时不时地摸摸胤祚的头,夸上一句,疯狂地刷着存在感和好感。
看到这里,胤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子是来和他抢六弟的!怪不得对他有敌意呢,他也有啊!
不就是凭本事抢弟弟吗?谁不会啊!
“六弟,今晚我们一起睡吧。”胤禛绷着微红的小脸蛋,主动发出了邀请。
比起昨天被胤祚催促着半推半就留下来过夜,今天这是极大的进步了。
“好啊。”胤祚开心极了,和兄弟贴贴,多棒啊!
胤禛以为太子有自己的毓庆宫,吃穿用度种种都得符合太子的规制,不可能留下来,见六弟应下,提前露出胜利的笑容。
可他哪里知道,太子早因为丢不掉储君的包袱,曾经和康熙胤祚父子三个躲在屋里偷吃臭豆腐,在这里过夜过一次,哪有什么顾忌?
一听胤禛这么说,太子心中的警钟疯狂敲响,还有什么比一起睡觉更能拉近亲密度的吗?他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抱着软乎乎的六弟一起睡觉的感觉不要太好,绝不能随便让给别的兄弟!
“承乾宫就在隔壁,你晚上睡这里?”太子那不可思议的表情与语气,仿佛是第一次听说胤禛在这里留宿。
胤禛面容腼腆,强忍羞涩,声音吶吶:“我和六弟的感情好,喜欢一起睡。”
他从来不曾这么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感情,突然要当着当事人和竞争者的面说这个,非常不好意思,差点就没说出口。
然而这句话对太子而言,效果如同暴击。
他以为六弟那种喜欢亲亲和贴贴的性子是紫禁城独有的,没想到四弟也是能把喜欢光明正大说出口的人,难道德妃生的儿子都这么特别吗?
血缘有这么强大吗?还是说乌雅一族那边的人都这样?
太子光是想想自己要说什么“喜欢”“爱你”,就觉得嘴巴像是被人用针线缝了起来,根本张不开口,脸蛋比喝了酒更烧。
可恶!
作为储君,他的脸皮还是太薄了,这样不行,日后他得多向汗阿玛学习!
太子用力握拳,下定决心。
而作为正面迎击这句话的胤祚,也在为四哥的直白而震惊,没有注意到一旁太子的种种表情变化。
“四哥,就是要这样!”胤祚惊讶过后,迅速握住胤禛的手,表情认真地传授过来人的经验,“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
毕竟对付爱新觉罗家的这群祖传傲娇和口是心非,直球是最有效的方式。
此处点名康熙。
远在御书房的康熙忽然打了个喷嚏。
梁九功急慌慌地凑了过来:“皇上,可要请太医?”
“不必。”康熙揉了揉鼻子,没发觉身体有哪里不适,“肯定是臭小子在背地里编排朕,不必惊动太医,省得他们小题大做。”
梁九功:“……”
虽然很想说是污蔑,但就六阿哥那能当着皇上的面叭叭叭的性子,是真的很有可能呢。
不提起来还好,一提起来,康熙就想到下午那什么“宝宝爱你”“最爱你了”,眼神不禁飘移了一下。
“那小子现在在做什么?睡了吗?”
梁九功:“……”万岁爷不会又要大半夜跑去永和宫侧殿玩枪吧?
“奴才去问问。”
不多久,梁九功回来禀报小太监查探到的消息:太子和四阿哥都在永和宫,三个人一起玩枪。
康熙:“只有一把枪,他们三个怎么玩?”
问归问,他已经潜意识把玩枪的那个人定成了胤祚,太子和四哥在旁边看。
然而,梁九功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那边有两把枪,两个靶子,是六阿哥看着太子和四阿哥比赛。”
康熙:???
“哪来的第二把枪?胤祚自己做的吗?”他要有那个本事,还要戴梓做什么?
梁九功就知道康熙会关心这个,回答的时候差点把脑袋垂到胸口去,“听说是太子殿下派人去戴梓大人那里拿的。”
康熙:“……”
好家伙,朕辛辛苦苦地忍着,准备等戴梓把所有玩具枪呈上来再一个人偷偷玩,你小子倒是乖,知道提前派人去拿。
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以前明明是沉稳有余,变通不行,让他明里暗里操了不少心的。
嘶——不会是被胤祚带的吧?
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康熙愈发担心胤禛也被胤祚带坏,太子怎么说都是元后生的,胤禛可是德妃生的,指不定骨子里这两个小子就差不多,只是缺少一个觉醒的契机。
那么一想,康熙就坐不住了。
一个胤祚他就遭不住,再来一个,紫禁城怕是要被他们兄弟俩彻底闹翻!
“不行,朕得去看看。”康熙挥挥衣袖,赶紧冲出乾清宫。
梁九功默默跟上,暗暗猜测皇上这一回是真的担心,还是想趁机玩上一把。
毕竟上一次皇上在六阿哥寝殿里偷偷玩枪,没有靶子,没有旁观者,没有喝彩,很可能没有尽兴。
赶往永和宫的路上,康熙问了起来:“太子和胤禛怎么都跑胤祚那去了?”
其实他更想问:皇贵妃怎么就没阻止他们俩凑到一块儿呢?
德妃就不用提了,那俩兄弟都是她生的,没有谁比她更希望两人能够相亲相爱,不背刺他就不错了,甭想她冲出去阻止。
梁九功:“太子殿下是拿到枪后就过去了,四阿哥那边是先去了承乾宫,而后再去永和宫的,具体是为什么还不知道。”
“那比赛又是怎么回事?”
“六阿哥做了两个靶子,立在空地上,让太子和四阿哥站在一条线前,说谁射中靶心的次数最多,今晚就和谁一起睡觉。”
康熙:“……”
这感觉怎么有点像他的翻牌子呢?
翻牌子是翻到谁就由谁侍寝,这个比赛是谁射击厉害谁侍寝。
不对,不能说他的儿子给儿子侍寝,只能说是陪睡。
……总觉得陪睡这两个字也有点糟糕。
康熙头疼扶额,赶过去的步子不由慢了下来,突然不太想面对几个儿子,要不任由他们作妖算了?
另一边,承乾宫的皇贵妃左等右等等不来胤禛,干脆冲向了永和宫。
她倒是要看看六阿哥那地方究竟是不是有进无出的狼窝!
皇贵妃前脚进永和宫的大门,在屋里玩拼图的德妃后脚就收到了消息,跟护崽的母狼似的冲了出来。
两个有抢子之仇的女人在空地前碰了面,一时间目光相对,火花四射。
德妃依照宫规给皇贵妃行礼:“皇贵妃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你不是一直缩在承乾宫里养胎的吗?
皇贵妃笑得雍容大气,颇有正室的气场:“胤禛说是过来和六阿哥聊两句,一直没有回去,本宫这才过来看看。”谁知道你有没有在暗中使什么绊子。
德妃微笑:“许是兄弟俩投缘吧。”谁让他们俩是同一个母妃生的呢。
皇贵妃呵呵:“那应该是他们兄弟三个投缘吧。”谁让他们都是皇上的儿子呢。
两人的脸上挂着不太真诚的同款笑容,明明就不乐意看到对方,偏偏还要目光直视,好像谁先挪开视线谁就输了。
啧啧,这就是女人的战争啊。
胤祚看得心惊肉跳,侧头对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他身边来的太子和胤禛说:“看见了吧?女人多了很危险的。”
太子:“……”
胤禛:“……”
哪危险了?不如说,你个三岁的娃娃在这里说什么女人危不危险的话,真的很奇怪啊。
下一刻,就见胤祚嘿嘿笑着,撺掇道:“难得皇贵妃娘娘过来串门,一起玩吧?玩射击没有彩头就太无趣了,我来加一个。”
“不用再添了。”皇贵妃率先移开目光,慈祥地看着胤祚,“不是说谁射中靶心的次数最多,你晚上就和谁一起睡吗?本宫也来。”
胤祚:???
彩头是这个,德妃就是豁出半条命去也不可能退让,“比就比!来!”
大儿子已经被抢走了,小儿子还得和康熙、太子、太皇太后一起抢,绝对不能再来一个程咬金!拼了!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也不请教旁人怎么玩,拿起枪对着靶子就开始莽,一时间只听见满院咻咻咻的子弹射击声。
太子:“……”
胤禛:“……”
又来两个竞争者,陪睡的名额这么紧张的吗?!
等康熙踏入永和宫,就见皇贵妃和德妃各自握着一把玩具枪,对着远处的靶子面目狰狞地射击,那神情憎恨得仿佛在打杀父仇人。
而他最想知道情况的胤祚乖乖地坐在小马扎上,左右分别坐着太子和胤禛,兄弟三动作和表情高度一致地看着皇贵妃和德妃比射击。
康熙:“……”什么情况?
他本就是想来个偷袭,没让任何人出声行礼,此时悄咪咪地摸到三个儿子身边,抬手示意他们不用行礼,“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和四哥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还有点难以启齿。
康熙更好奇了。
他们俩不开口,他就看向另一个人。
被赋予厚望的胤祚托着腮,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脸深沉:“我真是个罪恶的男人。”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