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没想到康熙连这么明显的谎言都听不出来,而康熙没想到儿子会在这种事上说谎,父子俩看着对方,都很是失望。
最终,胤祚率先移开视线,去看默默在身边跟随的太子:“太子哥哥,大人已经靠不住了,还是得靠我们来把关!太子哥哥是第一关,要用火眼金睛看穿那些不怀好意的大臣们!”
太子:“……”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在六弟的眼里,大臣们总是不怀好意地想骗汗阿玛,但这不妨碍他和六弟聊天,总不能把送上来的机会让给四弟。
“比如说?”
胤禛悄悄竖起耳朵,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六弟和太子和汗阿玛相处的情景,每一句话每个表情都很新鲜,眼睛快看不过来了。
胤祚可疑地顿了一下:“现在朝上权力最大的那个是谁?”
太子:“……”你连谁的权力大谁的权利小都搞不清楚,靠什么分清谁不怀好意啊?
康熙不带情绪地回答不通政事的儿子:“身兼内大臣、议政大臣、太子太傅三职的索额图。”
太子下意识地看向康熙,正在学习帝王厚黑学的他很清楚“朝中权力最大”不是什么好前缀词,没有哪个皇帝乐意见到臣子的权力太大。
——容易威胁到自己的帝位。
“那他肯定不是好人!”胤祚斩钉截铁地说。
康熙:“……”
太子:“……”
虽然索额图的确不算是个好人,但是光听权力最大几个字就下这样的判断,是不是太过武断了些?
父子俩根本没在意这样的话由三岁娃娃说出来,能否作为参考。
毕竟胤祚平日里的行为有时候是熊了一些,但是他给出来的各种方子和一些思维方式,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胤禛迟迟没听到下文,没忍住好奇心,问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野心啊。”胤祚很高兴四哥能够加入话题,不再当个隐形人,开心地晃着小脚丫,“四哥,你听过一句话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胤禛摇头:“师傅没教。”
师傅当然没教,因为说这话的人还没出生呢。
“就是说人要有野心。”胤祚解释一句,随后往自己想要的效果歪,“索额图都坐到这个位置了,没有点野心是上不来的,可他也已经到了这个位置,再往上就是汗阿玛了,所以他要是再想往上爬就得造反。”
太子脸上的汗刷刷地冒了出来,后背略有些湿。
六弟很可能不知道索额图是他的三姥爷,所以这是一记对权力大的大臣的无差别攻击吗?
跟在后面的梁九功做出手势,让其他人再往后退退,千万不要把这些要命的话听进耳朵里。
而魏珠和苏培盛早已经机智地后退再后退,坚决不听任何跟政事相关的消息,保命要紧!
“造什么反?”康熙屈起食指,“咚”的一声敲在胤祚脑门上,这回为了给儿子一个教训,他是真的下了力气,“别随随便便把造反放在嘴边!”
胤祚撅了撅嘴,捂住微红的脑门,正想反驳两句,又听康熙说:“继续说你的。”
他倒是想听听,胤祚在梦里那个老爷爷的教导下,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你别打断我呀!”知道康熙没有生气,胤祚更来劲了,随口抱怨一句,继续往下说,“索额图现在的情况,不是就和汗阿玛早年间擒过的鳌拜差不多吗?既然鳌拜被弄下去了,索额图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说这话时,小家伙满脸的理所当然。
康熙暗暗点头,要不是因为索额图和太子之间的这层关系,他早不留情面地把人撸下去了。
心底认同,面上却道:“不太一样。鳌拜当年把持朝政,是想把朕当成傀儡皇帝,他在背后一手操控朝政和大清,索额图如今还是臣子。”
“如今”“还是”几个字重重地敲在太子的心上,三姥爷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惹汗阿玛生气了?
再这么下去,恐怕很快会落得和鳌拜一样的下场。
“有什么区别呢?”胤祚歪头,“汗阿玛那么小就懂得实力不强的时候得怂……”
“咚”,康熙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目光中透着隐隐的威胁,胤祚忍住脑门上的疼痛,识趣地改了口:“从心。”
康熙:“……”从和心加在一块不就是怂吗?
罢了,看在这个说法没有太露骨的份上,先忍了这个臭小子,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你怎么知道索额图现在不是实力不强的时候怂了呢?”说别人怂,胤祚就不客气了。
康熙清楚地知道索额图不是怂,不过是在等,等将来太子登基,赫舍里氏就能出一位名正言顺的皇帝,根本不需要造反那么麻烦。
“所以呢?”
太子悄悄咽了口口水,他可真怕六弟现在来一句“那就趁他怂的时候干掉他!”,太像六弟的风格了。
“所以啊……”胤祚龇着小奶牙,苍蝇式搓手手,“汗阿玛你能不能赶紧找个茬,把他给我用用。”
康熙:“……”
太子:“……”
胤禛:“……”
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绕了一大圈,把太子吓得冷汗连连,差点以为三姥爷要翘辫子,结果是为了把朝上权力最大的那个人扒拉到自己碗里去。
也对,胤祚才三岁,没有人愿意在三岁奶娃娃手底下干活,他自己培养人才需要好些年,可他的生意等不及,只能想办法从别人那挖墙角。
就是这把锄头没往外伸,专门挖他汗阿玛的墙角。
接连被挖两次墙脚的康熙给气笑了,“怎么,从朕这挖傅为格没成功,又想挖索额图了?”
好小子,看人才的目光倒是挺准的,像他。
有点好东西就要扒拉到自己碗里去,也像他。
“汗阿玛,你别这么小气嘛,我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他好!”胤祚想从康熙这儿挖好处,顿时选择忘记先前小拳头捶康熙还咬过一口的行为,乖乖地把小脸蛋凑上去,亲密地贴贴脸。
康熙用一根手指头挡住胤祚的小胖脸,阻止这小子撒娇:“怎么说?”
胤祚被拦住撒娇也不气馁,动动小屁股,换个更舒服点的姿势,康熙看他一眼,托了一把他的小屁股。
“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就证明他既有野心又有能力,这样的人才与其被你干掉,咳,浪费掉,不如让我拿来用用,咱们一起建设更好的大清啊!”
他不记得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记得索额图被骂“大清第一罪人”,用屁股想都知道有了这种遗臭万年的骂名,结局不会好到哪里去。
看在这人是太子哥哥亲戚的份上,胤祚总得帮忙拉一把。
有野心不是问题,有能力更不是问题,只要用对地方,将来就会成为流传后世的“大清第一功臣”。
只希望索额图目前还没干什么让康熙无法容忍的事,能够顺顺利利的。
闻言,康熙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胤祚的脑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胤祚直觉有戏,嘻嘻笑着不再说话,他决定给康熙一点时间再考虑考虑,而太子也是这样的想法。
汗阿玛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就代表这件事尚有可商量的余地。
看来三姥爷的确做了一些令汗阿玛不太高兴的事,不过是因为汗阿玛目前还需要三姥爷做事,这才没有清算,等到忍无可忍之时就惨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去帮六弟做事呢,至少三姥爷与赫舍里氏都能好好的。
太子暗下决心,得找时间和三姥爷好好谈谈。
让一个手握重权的权臣放下手中的权力,去给一个三岁奶娃娃做事,肯定很难,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说才能劝说成功。
这一晚,父子四个在同一张床上睡,挤得要命,但又谁都不肯走。
胤祚睡觉前还是左手太子,右手四哥,康熙睡在最外面,第二天醒来后发现四哥不见了,床尾有一个小豆丁横睡过的痕迹,太子睡在最里面,而自己霸占了康熙的怀抱。
胤祚:???
他的睡相挺好的啊。
之前和康熙太子一起睡的时候也没这样,多了一个人就乱了?
康熙轻手轻脚地起来准备上朝,见他醒了,轻声说了句:“还早,你睡吧。”
“不了,我要起来做操。”胤祚不用别人伺候,很是麻利地自己爬起来穿衣服,去空地上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康熙不是第一次见胤祚这软绵绵的“打拳”,不是太极拳,也不是五禽戏,估摸着又是那老爷爷传授的东西。
看起来顶多起个活动筋骨的作用,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传授一点更好的。
野心、权利这些三岁小孩不用接触的东西叭叭说个不停,实际生活要用的反倒不教,果然不是个正经的老爷爷!
时间不早了,康熙没有多问,直接去上朝。
下朝回来的路上,就听梁九功禀报:“昨晚四阿哥和六阿哥在乾清宫留宿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德妃娘娘被骂惨了。”
康熙能猜到德妃被骂什么,无非是有关侍寝和争宠的拈酸吃醋,他并不在意,只问:“昨晚皇贵妃和德妃的比赛结果怎么样?”
尽管当彩头的胖阿哥昨晚是被他搂在怀里睡的。
梁九功笑容讪讪:“两位娘娘在射击上没什么天赋,又没让人教,为了能够确切地射中靶心,走得越来越近,靶心是射中了,但和六阿哥的要求差了十万八千里,后来就散了。”
“散了?”康熙微愣,“和平地散了?”
梁九功:“表面上是和平的。”
至于回去以后摔碎多少茶盏,撕毁多少帕子,是康熙不感兴趣的内容,也不是他们要打听的。
康熙果然没有再问下去,快步赶往御书房的路上还在想:索额图最近有点老糊涂的趋势,他交代下去的事都做得还行,就是贪了点,还不好好管家,几个兄弟都不算省心,赫舍里氏的人又到处闯祸。
这样的人交给胤祚,容易把他本来就熊的儿子带得更歪。
不然还是先想办法找个茬,呸,被胤祚带歪了,是先找个错处,把他的职位降一降,或者干脆赶回去休息几个月。
搓一搓锐气再启用,索额图应该能上心一点。
如此一来,也能把胤祚绑到太子的这条船上去,让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更加紧密一些。
等等,康熙眉头一皱,觉得这事不简单。
现在什么都不做,胤祚就每天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的,要是中间再多个狡猾的索额图,以后他在胤祚心里还有什么位置?
思索间,康熙已经回到乾清宫,前往御书房的脚步一转,改去寝宫。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胤祚的声音:“太子哥哥,原来索额图是你的三姥爷啊,他人怎么样?会不会做生意啊?”
太子犹豫了:“……应该会吧?你想让他帮你做生意吗?内务府不行吗?”
“太子哥哥你在说什么傻话?”胤祚拍拍太子的小肩膀,“内务府那么多人,发下去和收上来的银子层层盘剥,不知道中间被贪了多少。什么生意都交给他们去做,信不信不用几年时间,他们就能变得比汗阿玛还有钱?”
康熙:“……”朕不信,除非你再多做几桩赚钱的生意。
“不会吧?”太子的吃穿用度都由詹事府安排,从来没为银子伤过脑筋,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皇宫里什么事都是内务府做,如果有问题,汗阿玛为什么不改呢?”
“这还用问?”胤祚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有几分傻气,“因为他没我聪明啊。”
康熙:“……”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