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严修群的新闻锁定头版头条,直接在热搜买房,下都下不来。
除了总经理的推波助澜,还有不少之前被严修群和潘红害过的那些艺人和经纪人。
他们有的是歌手,因为被严修群发布黑料,从此名气一落千丈,现在还在到处辟谣,马上就要惨淡退圈;
有的是演员,因为严修群想要他们饰演的角色,就被潘红害得住进医院,不仅身体受到创伤,还错失了一个走红的好机会。
……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背后推了一把,然后,严修群的新闻就遍地开花了。
萧禾虽然知道严修群不简单,可没想到他为了成为影帝,还做过这么多事。
不亏是大男主,手段狠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随着各种秘辛曝光,严修群的粉丝纷纷卷铺盖跑路,当初的高冷总裁人设崩塌得一点也不剩,名气和名声双双下跌。
他怎么也没想到,潘红进了监狱,竟然还能操控网上的一切,而且留了这么多后手。
等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跑到监狱,想要和潘红求和。
探视时间好不容易申请下来,可是潘红知道是他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让他说出,就直接转身离去。
现在求和还有什么用?
难道现在他在潘红面前忏悔哭诉一番,潘红就能离开监狱似的。
严修群连续去了几次,都未成功,每周一次的爆料却没少过,后来他也恼怒起来,不肯再去了。
而此时,《威廉》重启。
萧禾和导演秦胜丰一起去医院探望了小腿骨折的谢拾年。
他本来就是“朱皓”这个角色的第一人选,无论是演技还是外形都很贴合,而且为人很好,谦逊有礼。
当初如果不是严修群害他受伤,早就进剧组拍摄了。
现在他的伤势已经在恢复,按照医生的判断,再过半个月就可以痊愈。
秦胜丰立即重新调整拍摄顺序,先拍摄威廉长大之后,和萧禾相遇的戏份,等这部分拍摄完成后,刚好灰灰和谢拾年的伤势痊愈,就可以进组补拍了。
谢拾年没想到,自己的受伤牵连甚广,听完导演的安排,他面色严肃地点头同意。
“我会好好休养,争取早点进组拍摄。”
闻言,秦胜丰才松了一口气。
又过去一个月,灰灰和谢拾年双双痊愈,进组拍摄。
第一场戏,就是当初严修群一举成名,获得所有人称赞的片段:
[朱皓将老先生推下楼,发现他气绝后生坏心。]
当初严修群本色出演,完美将角色一系列的心理变化演绎得淋漓尽致,所有人都觉得已经到了巅峰。
这次重新换人,剧组里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谢拾年的压力瞬间拉满,谦逊地站在旁边,看上去和朱皓的人物形象相差甚远。
等到一开拍,谢拾年的目光一变,脸上细微表情的转换,让他整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表演起来不急不缓,一气呵成。
这条刚拍完,整个片场一片寂静,谁也不敢说话,纷纷转头看向导演的方向,想看看他的想法。
秦胜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表情严肃,一言不发,此时坐在屏幕后面,谢拾年的表演已经结束有一会儿了,他也迟迟没有说话。
又过了几秒钟,他像是才终于回神,抬头朝周围看去。
见大家都在看他,眼中绽放出激动的光,高兴地咧嘴笑起来。
“成了!”
听见这句话,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露出放心的笑。
在此之前,他们还担心谢拾年超越不了严修群,毕竟后者可是本色出演,但刚才那组镜头拍完,所有人发现他们的担心监视太多余了。
就连秦胜丰都长长松了一口气,走到谢拾年面前,感激道:“谢谢你还愿意演这个角色。”
说实话,在决定替换严修群的时候,他心里有些没底。
有严修群珠玉在前,还能有谁比他演得更好吗?
秦胜丰为电影担心,也谢拾年担心。
严修群的“朱皓”是获得大批网友认可的,谢拾年再演这个决定,肯定会被人作对比,演得不好肯定会被骂,演得类似也会被骂。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愿意进组,简直让秦胜丰无比感激。
还好,谢拾年不愧是谢拾年,多年的反派专业户。
他虽然和严修群演的是同一个角色,同样的剧情和台词,却是完全不同的演绎方法。
严修群的表演把“恶”写在脸上,而谢拾年将“恶”放在心里,不声不响,温水煮青蛙,直到被发现的那一刻,才终于露出利爪。
这一点,刚好契合剧本中,老先生前期被蒙骗的剧情。
秦胜丰松了一口气,这才是真正的实力派演员!
相信等电影正式上映后,他的表演肯定也能让观众认可。
最大的问题解决后,电影的后半部分紧锣密鼓地继续开始拍摄。
灰灰的骨裂回复之后,也重新回到剧组。
这一次,它不用担心再被踢了。
《威廉》开始拍摄后,萧禾长期驻扎在剧组,等着再次看见严修群,已经是回公司了。
他从大厅快步走过,穿着厚厚的风衣,竖起的衣领和消瘦的颧骨形成两条锋利的平行线,眼窝深深凹陷,看上去十分憔悴。
估计最近还在每周一次的爆料对他影响不小。
刚开始,萧禾觉得好奇,还每周定闹钟观看,后来随着次数越来越多,那个记者每次发布的文章,都会刷新新的认知,她就渐渐没了兴趣。
等剧组开始拍摄之后,她就彻底没关注了。
萧禾看着他从楼下大厅走过,身边的剑哥瞥见,却吓得掉头就跑。
“他怎么又来了?待会儿如果他来办公室,你可千万别说见过我。”
“为什么?”
剑哥皱眉苦脸道:“最近他一直来找我,希望我能帮忙想办法,要么帮他找一个新的经纪人,要么帮他安排新活动,我哪有那个能耐?”
现在的严修群已经不是定时炸弹了,是随时都在产生核聚变的核弹,全公司的经纪人都知道这是一盘死棋,没人愿意接手。
而自从严修群各种上位内幕曝光后,掉节目,掉代言,掉剧本,能掉的几乎都掉了。
现在他是两袖清风,却还是不甘心,总想着东山再起。
“这还能怎么起?我看是不可能了,娱乐圈就是这样,才华和人品,你总要占一样吧?什么也没有,空有一肚子野心,能干成什么?地基不牢,早晚是要出事的,严修群不就是这样吗?”
剑哥眉心紧皱。
他是看不上这种艺人的。
几年前的娱乐圈不像现在这样虚浮,大家唱歌的唱歌,演戏的演戏,一门心思钻研,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但就算这样,也有很多人不得志。
现在投机取巧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争名逐利,看似娱乐圈盛世繁华,但其实只是个空架子,能叫出代表作的艺人少之又少。
严修群做过的那些事,背地里估计不少艺人也干过。
如今他翻车了,正好可以给其他人提个醒,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所以每次严修群来,他都被烦得不行,能躲就躲。
“要是严修群见好就收,也不会翻车翻得那么厉害。”
这时,剑哥又说道:“我昨天去见了金竹奖的颁奖评委,她说之前严修群在《威廉》里演出的片段,她和其他评委当时都看过,觉得他演得很好。等上映之后,参加年末评选,获得最佳男配角的机会很大。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么多事,就是他太贪心了。”
本来只想进组蹭个男配,后来发现自己的表演广受好评,野心渐大,开始妄想改剧本成为男主。
一切的起因就在这里。
萧禾想起《娱乐时代》的剧情,上面明确写到,严修群在这个阶段会获得某个大奖。
或许,说的就是最佳男配角,只不过因为他太贪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公司现在打算怎么办?”萧禾问道。
剑哥:“我查过他的合约了,还有几个月到期,接下来可能会解约吧,接下来要退圈,还是去其他经纪公司,就看他自己的判断了。”
以他现在的名声,几乎没有经纪公司愿意签他。
就算真的有,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公司。
退圈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以严修群的野心,他愿意离开聚光灯的环绕,泯然众人吗?
这时,剑哥询问道:“对了,《威廉》拍摄得怎么样了?”
“已经顺利杀青了,我这几天休息。”
闻言,他微微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之前江晔替自己去片场送资料的事,紧张地问:“之前江晔是不会去片场了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萧禾听见这个问题,有些好奇。
“能发生什么事?他送完资料之后,待了一天就回去了,那时候片场都没开工。”
剑哥稍稍放心下来。
“那就好,他很少去人多的地方,我有点紧张。”
萧禾惊讶地看过来。
“他还是社恐?”
可是看江晔的情况,和她手底下的另一个社恐钟子川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剑哥干笑了两声。
“算是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禾作为一个入行两年的经纪人,竟然不认识江晔,不过能瞒一天能算一天吧。
那段历史,江晔应该也不想再想起了。
《威廉》一杀青,萧禾进入难得的休假期。
每天带着威廉在公司里乱晃,没过两天,总经理把灰灰也带了过来。
他把萧禾叫到办公室。
“灰灰这段时间在家里吵着要见威廉,我实在受不了了。”
话音刚落,灰灰就甩着尾巴从办公室下面钻了出来,冲过来和萧禾贴贴。
自从伤势恢复之后,它又长得圆圆滚滚,身上的毛蓬松柔软,远远看过去像个球,活蹦乱跳地。
萧禾把它带回办公室,交给威廉。
威廉前一秒还在享受单身贵族生活,当场吃鞥为单身奶爸,一脸无语地看着威廉爬上沙发,摔跤,再爬上沙发……
不断重复。
蠢笨的样子实在很丢狼犬的脸。
于是当天,威廉带着灰灰开始特训。
只不过它的特训教程和萧禾来的有所不同。
第一课,就是学会卖萌索要零食。
短短一早上,一大一小就把公司不少员工的库存掏空了,惹得不少人在公司群里哭嚎。
威廉和灰灰则吃得肚子圆鼓鼓,趴在沙发上睡觉啊。
第二课,巡逻。
全公司的人每天中午,都能准时看到一大一小两只狼犬踢着正步,从公司走廊和大厅走过。
前面的威廉威风凛凛,面色严肃,走路带风。
后面的灰灰也有样学样,歪歪扭扭地跟着。
总经理不止一次站在走廊上,欣慰地看着灰灰。
“你看它的步伐,很快就能和威廉一样帅了!”
萧禾深表怀疑。
灰灰每次面对威廉的时候,都是舔狗本狗,身后的尾巴直接摇成直升机,差点带着自己起飞,没有一点狼犬的严肃沉稳。
不过现在来看,还是很可爱的。
而威廉要教导灰灰的第三课,就是认清楚,萧禾虽然是主人,但他们的衣食父母另有其人。
两只狗来到位于21楼的剪辑室。
威廉熟练地用爪子扒拉了两次门。
没过几秒,剪辑室的门打开。
江晔一看见外面的一大一小,打开保鲜盒,拿出还热着的牛肉。
灰灰嗅了嗅空气中的香气,眼睛瞬间放光,连忙扑过去,半个身体都埋进保险盒里狼吞虎咽起来。
在总经理家的时候,它只吃过罐头和狗粮,还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威廉站在旁边等它吃完了,才朝江晔抬了抬手,对灰灰暗示:
【看见这个,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衣食父母。】
灰灰小脑瓜子一分析,大哥带我巡视领地,还让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顿时更喜欢威廉了。
几乎每天,萧禾都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见它们的身影。
如果不是每天下班的时候,总经理都会准时来接狗子回去,她简直怀疑,灰灰到底是不是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了。
尤其是最近,灰灰正在一步步往萧禾的办公室里搬运东西。
刚开始,萧禾正在工作,突然感觉小腿被拨动,低头一看,灰灰嘴里叼着一包纸巾,眼睛亮晶晶,身后的尾巴摇来摇去。
等萧禾一伸手,就马上把纸巾放在她的手上。
慢慢地,灰灰叼来给萧禾的东西越来越多。
纸巾、钢笔、拖鞋、皮鞋……
每次都跟捡到宝一样,放在萧禾的面前,然后翘着尾巴等待夸奖。
刚开始,萧禾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直到后来有一天,公司员工群里,总经理在里面破口大骂:
【究竟是谁在偷偷拿我的东西?】
【拿纸巾,拿钢笔,这也就算了,你连我的皮鞋也拿?你要我的皮鞋能干什么!?变态!】
【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抓到就是开除!】
【我们公司不需要小偷!】
员工们都在下面议论,说谁胆子这么大,偷东西竟然敢偷到总经理的头上。
萧禾看着角落的皮鞋陷入沉思。
一抬头,看见灰灰嘴里叼着一份文件,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走进来,把东西放进她手里。
然后端正坐好,期待地看着她,希望能得到和以前一样的抚摸。
萧禾翻开文件一看,看见上面写着总经理的大名。
“……”
又看了看灰灰骄傲的小表情,最后还是拿起手机,联络了正在公司员工群破口大骂小偷卑鄙无耻、心怀不轨的总经理。
三分钟后,总经理一只脚穿着皮鞋,另一只脚踩着拖鞋,姗姗来迟。
他瞪着萧禾办公室角落的那个箱子。
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很眼熟。
不仅有他丢失的四五包纸巾,三支钢笔和一顶假发,还有他今天早上才刚刚丢失的一只皮鞋。
灰灰则坐在箱子旁边,表情无辜。
总经理倒吸一口气,本来怒气冲冲赶来,看见它这样,气全散了,骂骂咧咧穿皮鞋。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说完,转头看向萧禾。
“这么说,这段时间,我的狗一直在偷我的东西养你?”
萧禾:……
“虽然但是,是这样。”
总经理一听,更气了,有一种被狗绿了的感觉。
“对了,总经理,今天早上灰灰还叼来了这个。”
萧禾把刚才灰灰给她的文件递过来。
“这是我找了一早上的文件!”
总经理惊呼一声,连忙接过去,仔细翻着看了看,紧张地问:“你没看里面的内容吧?”
萧禾摇头。
刚才她一看总经理的名字在上面,就没继续往里翻了。
不过,文件封面上倒是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
《唱作人》企划书
“《唱作人》是公司筹备的新项目吗?”萧禾问道。
总经理刚穿好鞋,看了她一眼,才微微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马上就要投入准备了。从五年前开始,国内乐坛形势就一直低迷,没有新生代歌手产出,大家都一窝蜂涌去拍电影和上综艺,新歌越来越少。”
“其实从去年开始,公司就联合了几位知名音乐制作人在筹备这个节目了。”
“《唱作人》这个节目将会面向全国推广,只要是会写歌、会唱歌的人,无论是明星还是素人都可以来参加。”
“获奖或者表现不错的选手都能签约,发布个人专辑。我们打算引入一批新人,为乐坛注入新鲜血液,激活这片沉寂已久的市场。”
总经理说完,询问道:“萧禾,你有推荐的人吗?也可以来参加比赛。”
萧禾摇了摇头。
她带的艺人中有演员,有上综艺节目的专家导师,也有舞蹈演员,甚至连萌宠和童星都有,就是没有歌手。
歌手和其他艺人有所不同。
一名出色的歌手,除了要有出色的唱功,还需要掌握部分乐器、乐理,甚至要自己作词作曲,要求极高。
想要找到这样的好歌手,可遇不可得。
这可能就是乐坛如今低迷的原因吧?
再加上现在乐坛不景气,收入不高,所以更多艺人宁愿去拍戏,也不肯成为专职歌手。
总经理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将《唱作人》的企划书收好。
”希望这次的企划书能找到好歌手,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一首好歌了。”
说完,才带着灰灰离开。
说到好歌,萧禾立即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在剑哥车上听见的那段独唱。
那首歌应该算得上好歌吧?
只不过这么久了,公司也没有发布。
剑哥不肯透露,萧禾并没有放弃,隔三差五就在网上搜索相关消息。
她隐约记得歌词中的一两个关键字,可无论怎么检索,都找不到她想要的结果,也听不到那个声音。
过了几天,萧禾罕见地再一次失眠了。
刚躺下,脑海中浮现出永远也杀不完,看不到尽头的丧尸群。
她紧皱双眉,硬生生扛到深夜,最后还是坐了起来,无比思念当初在剑哥车上听到的那首歌。
低沉慵懒的男声,带着略微的沙哑,像沙滩上被海浪细细冲刷过的白色砂砾。
只是轻轻哼唱,就能感觉到清风拂起水波,沙滩上传来阵阵海鸥的叫声,椰树阳光,让人向往。
可自从那天之后,萧禾就没有再听过这首歌了。
唯一一次是在小鱼岛上,她半梦半醒间,感觉在海风的声音里又听见有人在唱歌,但到底是不是梦,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此时已经是半夜三点了。
萧禾有些焦躁,抱着一丝希望打开手机,再次输入关键词开始检索。
找了一圈,无意间点进了平台直播间。
这么晚,很多直播间都已经关闭了,少数的几个虽然在唱歌,却是一阵鬼哭狼嚎,听得萧禾头痛欲裂。
情绪没有被平复,反而更闹心了。
正当她准备退出的时候,手指滑了一下,界面跳转到下一个直播间。
看见满屏幕黑色,萧禾还以为主播已经下线,正准备关闭时,一阵悠扬舒缓的男声缓缓传来。
这歌声清澈却不尖锐,舒缓中带着温情,仿佛夜莺歌唱,刚开口就瞬间让人眼前一亮。
萧禾关手机的动作因为它而暂停。
歌声还在继续。
能听出主播使用的演唱设备并不算很好,偶尔会带着滋啦滋啦的轻微杂音,伴奏的声音有点小,他像是在压着嗓子唱歌,但就算这样,也难掩歌声中强大的穿透力。
这样清透的男声,就算在乐坛也很少见。
萧禾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几天总经理提到的《唱作人》企划,目前已经投放出去了,听说有不少人在报名,眼前这个主播应该很适合去参赛。
只不过,这个直播间的热度少得可怜。
个人主页上没有历史上播记录,总播出时长也才二十多个小时,粉丝关注只有三位数。
因为现在是大半夜直播,直播间的观众更是寥寥无几,加上萧禾一共才五个人。
屏幕一片漆黑,没有露脸。
在娱乐业蓬勃发展的当下,不露面的主播基本上红不起来。
但主播却唱得很认真。
唱完第一首歌,他小声说:“我最近写了一首新歌,叫《深渊》,这是第一次唱,我想唱给大家听一听。”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害羞,似乎就算直播间人数不多,不露面,他也觉得紧张和不好意思。
而他口中的大家,只有五个人。
接下来就是一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乎在做准备,在等待的期间,五个观众又走了两人。
萧禾耐心地等待着。
很快,一段丝滑的吉他声传来。
轻轻弹奏着音符,主播开始轻声演唱。
这是他自己写的歌,萧禾以前从未听过,却意外觉得不错。
歌词描绘了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看不见阳光和希望。
和歌词相反的,是主播清澈的嗓音和唱腔,其实又在讲述着希望。
两种截然相反的理念在同一首歌里交织融合,带来一种其妙的感觉,一曲作罢,萧禾的心情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虽然不如在剑哥车上听到的那首歌,但这首《深渊》,是她最近听过唯一能起作用的歌曲了。
萧禾正想着,直播间里突然传来一段熟悉的旋律:
穿过——的城市废墟,来到你身边
聆听,是你的声音
阳光落下
别怕,张开双手,会感受到心跳的温度
……
歌声断断续续,有个别词语和萧禾记忆中有出入,但整体旋律是一样的。
萧禾顿时已经一惊,连忙坐起来,把直播间声音调到最高。
此时,主播刚刚完成自作曲的演唱,正在调吉他弦,一边调,一边漫不经心地哼唱。
他似乎只会唱这一段,一直反复唱了两遍。
但这已经足够了,萧禾心中一阵狂喜。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剑哥不是说,这首歌是没有发布过的歌曲吗?
这个主播怎么知道?
萧禾此时已经管不了太多,马上点开主播界面私信:
【你好,我刚才在直播间听到了你的演唱,无论是翻唱还是自作曲都很好听,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参加《唱作人》的海选活动吗?另外,请问你一边调琴弦,一边哼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私信发出,萧禾紧张地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过了几分钟,反而是直播间关闭,主播下播了。
萧禾有些失望,反复确定对方没有回复之后,只能作罢。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
窄小的储物间里,一盏微弱的灯发出光线,照亮了周围不大的空间。
本来应该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此时被放进一张窄小的钢架床,略带潮湿的被子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尾。
剩下的空间则被一个简易衣柜塞得满满的,门的旁边则放着一张椅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已经碎屏的手机。
手机上正在显示直播间后台。
坐在椅子前的少年戴着耳机,惊喜万分地看着自己刚刚收到的私信。
这是他断断续续直播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收到私信。
他睁大眼睛,微微举起手机,不断变换角度,透过已经出现裂痕的屏幕仔细辨析上面的内容。
你好,我刚才在直播间听到了你的演唱,无论是翻唱还是自作曲都很好听,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参加《唱作人》的海选活动吗?另外,请问你一边调琴弦,一边哼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好听?
这两个字瞬间让他激动起来,眼睛里绽放出光彩。
有观众说他唱的歌好听!
少年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却不小心撞到了墙壁,只能微微弓着腰,喜悦地将这条私信反复看了好几遍。
暗自高兴了一会儿,才看到“唱作人”这三个字,目光犹豫起来。
这个节目他也听说过,最近正在报名海选,只要把自己创作的歌曲发送到指定邮箱,通过的人就可以参加第二轮。
他手上确实有一首自己很满意的歌,就是刚才演唱过的《深渊》。
要把它送去参赛吗?
少年心中犹豫不决,这时,储物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飞光,你睡了吗?”
中年女人温和的声音传来。
宋飞光立即将手机塞到枕头下面。“还没有呢,罗阿姨。”
闻言,罗应莲转动门把手,刚打开一条缝隙,看见里面透出的微光,吓得连忙后退一步,道:
“你先把灯关了。”
“……好。”
宋飞光应了一声,抬手将台灯熄灭,本来就不怎么亮的储物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罗应莲却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时才推门进去,笑着道:“这么晚了还没睡,你又在网上唱歌?”
“对不起,吵到你们了吗?”
“我是觉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总熬夜太伤身,万一出了什么事,去医院又要花一大笔钱。之前帮你治病就花了不少,你爸妈也没留下什么财产,全靠我家撑着,你叔叔和我都觉得很吃力。”
黑暗中,只能隐约看见两人的轮廓。
宋飞光低着头,有些自责。
“对不起,罗阿姨,我以后会注意的。”
闻言,罗应莲笑了笑,语气和蔼。
“以前咱们是邻居,自从你家出了事,你爸妈过世,你就一直住在我家,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嗯……”
宋飞光低低应了一声。
罗应莲又道:“对了,上次我听你说,你还给自己写了几首歌,能给我看看吗?”
说起这个,宋飞光眼睛一亮,激动地点了点头。
“好!”
说完,转身从枕头下面拿出四五张乐谱。
“罗阿姨,这些都是我写的。”
储物间里没有光,罗应莲眯着眼睛看了看,辨认出几张纸来,看不清上面是什么。
不过,她不懂乐谱,就算看得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直接道:“你最满意的一首是什么?”
宋飞光惊讶地抬头看向罗应莲。
他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眼睛适应了环境,能看出对方脸上温和慈爱的表情。
于是他想了想,将刚才在直播间里唱过的《深渊》找出来。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
闻言,罗应莲激动地接过来,拿在手里。
“飞光,你应该也知道,我们韬韬从小就喜欢唱歌,参加过好几个比赛都得奖了。本来呢,他打算去参加最近的一个比赛,叫《唱作人》,听说只要表现好,就能签约出道当歌手了。”
“可韬韬写了几首歌,都不太合适,我马上就想到你了,你这么会写歌,有才气,这首歌放在你这儿多浪费啊。不如让韬韬带这首歌去参加比赛,肯定能有一个好成绩。”
宋飞光愣住。
那个《唱作人》的比赛,他本来也想去的。
而且这个比赛不是要求,选手必须唱自己创作的歌曲吗?
“罗阿姨,您要拿这首歌去参赛?可是刚才我已经在直播间唱过了。”他小声说道。
罗应莲爽朗地笑着摆了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你的直播间才几个人?只要你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
宋飞光沉默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罗应莲把手里的乐谱一折,放进自己口袋里,站起身走到门口,道:“你快睡吧,以后别在网上唱歌了,网上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怕你被骗。”
说完,迅速出门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宋飞光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才抬手打开台灯。
昏黄的灯光再度照亮不大的储物间,少年低头坐在钢板床上,从宽大的衣服领口处,能看见他的皮肤凹凸不平,被火舌吻过的疤痕从他的下巴,一直蔓延到脖子,然后是胸口、肩背、手臂……
甚至就连拨弄琴弦的手指也难逃一劫。
他缓缓抬起头,漂亮的黑色眼睛清澈干净,仿佛浸泡在泉水里的黑曜石般透亮,修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精致得让人赞叹。
但是在眼睛以下的半张面孔,却布满被火烧过的痕迹,凹凸不平的疤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恐怖至极。
上半张脸是天使,下半张脸却宛如地狱里的魔鬼一般。
如果不开灯,根本没有人敢直视。
宋飞光看着镜子中丑陋的自己,抓起乐谱重新塞回枕头下面。
“这些东西在我手里,确实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