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选的是什么人家!我和你婶娘好声好气地上门,商量你和陈家老二的婚事提前办的事,好家伙,陈家竟然不愿意!”姚母没好气地数落着。
姚杏站在那,低着头,任凭她说。
“如果不是我态度强硬,直接告诉他们,若他们家愿意提前办,嫁妆家里多给两成。如果不愿意,那就退亲,但他们陈家下的定礼,我们家只退一半。若不是这通威逼利利诱的手段下来,这事还有得磨呢。”
姚母说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便挥挥手打发她离开。
那天之后,姚杏安分了很多,也沉默了。
她从姚母的房间出来,就看到她小姑和堂伯站在檐下说话。她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过去,而是转身回屋了。
姚春暖和大堂哥姚庆丰也看到她了,两人却不是很在意。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快。大堂哥是过来给她送消息的,正好被这场大雨困住了。
“明天开始提审王韩两家了,去看看吗?”
姚春暖伸手接住檐前滴落的雨水,“不去。”
她的心情也随这雨天,闷闷的,不得劲儿。所以听到他的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又不是沉冤昭雪真理得明的案子,去了也只是给自己添堵。她虽然不是什么彻头彻尾的好人,但还是希望这个世界好人多一点的。
可惜,这世界就是喜欢将好人变成坏人,这场王朗黑化的重头戏啊,使一个阳光开朗的帅小伙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阴谋家。
她叹息,好人又少一个,这社会又难混了一点。
姚春暖不去看,是因为早已知道结果,但姚家人不知道,自然是关心的。
案情涉及王韩两家,府伊前后审了一旬。
姚家人的心情先是沉重,后面倒像是接受了最坏的结果,渐渐地都平静下来了。
大牢里,随着案子的进展,涉案的两家成员心情也是起起伏伏的。
即将最终审判,形势并不乐观,案情对他们很不利。
男人那边还好,有相对较高的抗压能力,只是心情沉重。女眷这边就不行了,所有人都呆呆地坐在牢里,绝望的气氛在弥漫。
魏秋瑜双手抱膝,将脸埋在期间,哑着声音说道,“也不知道明天是怎么一个审判结果。”
没有人搭理她,没有人愿意开腔,每个人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我们会不会被杀头?!”魏秋瑜迟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一句话,引得两个牢里的女眷骚动起来。
“杀头?不会吧?”
“娘,我害怕……”
“不,我不想被砍头!”
两个牢里的女眷都骚动起来,有人开始低泣。
王夫人轻喝,“都别哭了,我们罪不至死。她不懂你们还不懂吗?”说着王夫人还淡淡地扫了一眼引起恐怖的魏秋瑜。
魏秋瑜讪讪的,“不用杀头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下去,才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接着她故作轻松地道,“阿暖出去了,挺好的,我们这样的下场,真没必要再多一个她。”
王家这边,一个庶出的媳妇子张氏掀了掀眼眸,冷嘲道,“你倒是好心。”
“阿暖这样做是有苦衷的,你们不要怪她。”魏秋瑜说完这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氏瞧见她一副‘我有事,但我不说,你们快来问我呀’的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魏秋瑜这手段简单直白得可笑,她十五之后就不玩了的把戏,她倒是玩得起劲。而且她是不是忘了?上次姚春暖来牢里看她们顺便给她们送饼时,姚春暖对她那叫一个不客气,话都差点怼到她脸上了,她现在怎么还一副两人很要好,能代表对方说话的样子?
不过,她们现在都这样了,也无所谓被不被利用了,就听听她说什么好了。
于是,她冷冷地接话,“她能有什么苦衷?”
只见魏秋瑜迟疑了一下,才道,“阿暖她——她怀孕了!我知道她是想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会狠心和王家脱离关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魏秋瑜这话让王家女眷们集体出声。
“你说什么?”
“姚春暖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的?”最后一句是王大嫂问的,她管理内院,上个月姚春暖还有换洗的,连她都不知道姚春暖怀孕了,魏秋瑜是怎么知道的?
魏秋瑜双手捂住嘴巴,眼里惊慌失措,像是刚察觉自己失言了一样。
张氏啧啧有声,这魏秋瑜可以啊,嘴上笑嘻嘻,底下下手那叫一个狠。姚春暖成亲半年,没有孩子,能脱离王家这泥沼,真多亏了上头人拿大放小,不欲弄得民怨沸腾的心思。如果她怀了王家的子嗣,那肯定得回来大牢了。
听到这个消息,王夫人又惊又怒,惊的自然是姚春暖怀孕了,孩子是她家老二的,怒的是魏秋瑜的所作所为,略微一想,便知道她是见不得姚春暖过得好,想借刀杀人,拉她下水。
其余人也渐渐平静下来了,魏秋瑜在这个时候捅出姚春暖怀孕一事,指定没安好心,她是将她们都当成了蠢货不成?
王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韩夫人说道,“好,很好,韩夫人,你们韩家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今日种种,我王家是记住了。”
说实话,她已预感这次他们王家怕是好不了了。如果魏秋瑜没捅出姚春暖怀孕一事,他们王家有可能还能遗留一点血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无辜被王夫人掂出来的韩夫人,不悦地道,“就你聪明,别人家的事,你掺和什么?”
在场的女眷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她这点小伎俩,能糊弄得了谁?
王夫人或许不在意和他们王家断绝了关系的姚春暖,但一定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魏秋瑜这么一揭露,等于绝了她那孙子的活路,狠狠地得罪了王家。
要搁以前,得罪便得罪了,现在,多条人脉多一缕生机,多得罪一个人,或许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蠢货!
魏秋瑜嘴巴发苦,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痕迹太重呢?可是她也没办法,在大牢,无人配合,可供她发挥的余地不多,而且她再不说就没时间了,明天就判他们流放了,她总不能在最后关头高声喊出这个秘密吧?
最后一天提审,王韩两家最终被判了流放。王家的流放之地是一千四百里外的伊春,伊春位于大凉国东北。而韩家就比较不幸了,他们的流放之地是丰庆,那里比伊春更北,也更苦寒。
不用流放丰庆了,王朗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伊春,这是他暗中斡旋的结果。他回来得太晚了,不然他能尽量想办法,让王家避过此次的祸事。
他手上可利用的筹码和资源不多,每一个对他都很重要,不能浪费。
前世他还不会极致地谋算,几乎将它们都浪费在这件案子上,浪费在与三皇子的对抗上。殊不知,大皇子昏迷不醒,皇上龙体欠安等等原因存在,他羸不了的。
所以,他回来的那一晚,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家人全都保全下来再说。
现在这结果,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伊春比丰庆好太多了,气候也较为温暖,他相信这一次,他能保住家里的人。他娘不会在路上摔断腿,然后在丰庆受罪了苦楚,小侄女也不会因为一场风寒,就丢了性命,还有大哥小弟……
韩晋安听到他们被流放丰庆时脸色大变,“丰庆?怎么会是丰庆?”
韩家人也开始骚动。
“丰庆,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啊。”
“为什么他们王家去的是伊春,我们韩家却要去丰庆?”
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他们两家人同时流放丰庆,韩家人的怨气也不会那么大。偏偏这一好一坏的流放点,将韩家某些人的怨气和怒气值刺激到了顶点。
于是,韩晋安的妹妹站出来了,“大人,听说举报有功,对吗?”
“这得看你举报什么人什么事了,你是要举报吗?”
“对,我要举报王朗的妻子姚春暖!”昨晚的话她也听到了。
此话一出,王家女着脸色一变,王夫人的脸色最难看。
魏秋瑜低垂着眼眸,掩饰眼中的笑意。
韩夫人不语。
韩小妹朗声道,“姚春暖怀有王家的骨血,隶属流放罪臣之家眷,她自行与王朗和离,后归家,并不符合被赦免的行列。”
王朗脸色微变,没想到他念在她上次来探监时的一饼之恩没有出手,但她自己做事不秘,被人拿住了把柄。
而王父和王阳王朝等人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
“此话当真?”
“请大人明查!”
“查!必须查明!来人!”
邓副统领犹豫了一下,出列,“这事我去吧。”心里叹气,说实话,这事他完全没想到。一天,只需过了一天,案子了结之后,后续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衙门并不会紧抓着不放。没想到她这么倒霉。
此时混在旁听百姓中的姚大哥和大堂哥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两人对视一眼,急急往家那头赶,甚至来不及说更多了。
“大人,如果情况属实,会有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
韩小妹很想说赦自己无罪,但她心里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再看到家里人正烔烔有神地看着自己,她舔了一下嘴唇,说道,“能换一个流放之地吗?大人,您将我们流放到伊春吧。”
刚才府衙大人判处两家的流放之地时,她能感觉到她大哥对王家流放伊春的惊讶和羡慕。她想换一个好点的流放之地,但又怕上面的人做手脚,那就干脆指定伊春吧。
韩小妹的话让王朗眸色一深,拿他的骨血做筹码让府衙大人给韩家换了个流放之地,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