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表哥的武汉志愿者服务顺利结束, 栗枝特意请表哥出来吃饭。
只是没想到,向来不爱吃西餐的表哥,今天竟然主动提出要来西餐厅吃饭。
景观座需要提前预订, 疫情期间,人流量却一点儿也没减少。
栗枝跟随表哥,在侍应生的指引下,还没有找到座位,没想到先听见学长和秦绍礼的说话。
一股热血直直冲到头顶, 说不出是羞是恼——
尤其是在秦绍礼叫住她名字的时候。
栗枝紧绷着脸, 还好口罩遮挡住她的表情,才不至于让这个场面显得过于狼狈。
如今狼狈的人只有郑月白一个人。
自从秦绍礼说出“荔枝”两个字后, 他站起来,膝盖险些磕到桌子上, 脸颊和耳垂瞬间发红。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师妹, ”郑月白笑着问, 目光看向旁侧, “表哥怎么也过来了?”
栗枝说:“过来给表哥接风洗尘。”
秦绍礼没有站起来,他仍旧坐在方才的位置, 黑色的拐杖放在旁边,握手雕刻成蛇的形状, 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沉沉的黑色,无一多余缀饰,这让整个拐杖看起来都低调了不少。
他含笑看着栗枝,除了方才那一句招呼外, 再没有说什么。
秦绍礼就这样, 以旁观者的角度, 镇定地看着栗枝和郑月白寒暄,聊天。
但栗枝没有办法保持平静了。
她的头脑一团糟,乱七八糟的念头要把她的情绪给填满了。
说不出来什么,总之就是不开心。
相比之下,龚承允对郑月白就客气多了。
他面色如常,礼貌地请郑月白落座,自己领着栗枝往预订的座位去。
和这边刚好隔了两个空位。
在尽头。
最佳的观赏位置,幽静。
郑月白沉着脸看两人离开,看着栗枝和龚承允落了座。
那个位置,他上周订的时候,就差了一分钟。
工作人员语气抱歉,告诉他,在一分钟前,被另一个先生订走了。
郑月白僵着身体坐下,一股热气积蓄在胸口中,蒸蒸腾腾地往外冒。
就像喝了鹿血酒,又像是干嚼了什么大补的药物。
让他感觉到严重的不适,一股无处发泄、热的快要顶出来的郁气,就这么死死纠缠在胸口。
秦绍礼示意侍应生过来。
侍应生用白巾垫着,捧着酒杯,微微倾身,为郑月白倒了红酒。
方才被郑月白一饮而尽的杯子,如今又满了。
但他却失去了最大的筹码。
“不管怎么说,”郑月白倚着椅子,手指搭在桌上,轻叩两下,“我还是从你这里拿到了一笔投资。”
他声线平静,最初的冲击过去,现在只想着如何保持最后一份体面。
“现在游戏已经开始内测,第一批参加内测的玩家反响也不错,”郑月白沉声说,“现在就算你不继续投——你笑什么?”
秦绍礼反问:“为什么我不继续投?”
郑月白一言不发。
他手指点着杯子,指尖发麻,被冷气冲的僵硬。
“你也说了,第一批参加内测的玩家反响不错,先前的分析报告我也看了,主打女性市场这点很不错,一些游戏的细节、玩法,我这边也有人进行了专业评估,”秦绍礼问,“你为什么觉着我会放弃追加投资?”
郑月白胸口慢慢地进了一些气体。
他像是一个正在拼命打气的气球。
“正如你方才说的那些,我是商人,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做,”秦绍礼问他,“你以为我投资是受你胁迫?你认为我是谁?”
指尖停留在杯壁上。
郑月白恍然醒悟。
是啊,他可是秦绍礼。
“敢让我做选择的人不多,”秦绍礼平和地微笑,并无被冒犯到的不悦,“你是第二个。不错,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有胆量是好事。”
郑月白一言不发,他头脑有些晕。
有些被消息冲击后的短暂缺氧感,呼吸不畅,心脏狂跳。
他忽然有些后悔。
是啊,他对自己的产品如此有信心,笃信自己抓住了机遇……不过是碰了几个月的壁,怎么就开始不淡定了?怎么开始病急乱投医?
怎么就、怎么就冲动地走了这条路?
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郑月白看秦绍礼,他终于明白:“你原本就打算投资,只是一直在观望,对不对?”
秦绍礼喝了一口红酒,将那细长高脚杯放在桌上。
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他坦然:“没错。”
郑月白心像是在被几十万只蚊虫同时叮咬。
剧烈的抽痛感让他缺氧感越来越深,唯独眼前微微发黑。
“不过有点你说对了,”秦绍礼说,“荔枝对我来说,的确不同。”
他如今直白将软肋露出来,郑月白却丝毫也不感到高兴。
郑月白明白,在秦绍礼眼中,他已经不会再构成丝毫威胁。
这就是降维打击。
哪怕秦绍礼亲手将软肋递到他面前,他也做不了什么。
郑月白丝毫伤害不到他。
“今后所追加的投资前提,就是荔枝在你公司中好好工作,”秦绍礼看他,“你不能对荔枝出手。”
原本被郑月白拿来威胁秦绍礼的话,现在原原本本还回来。
“但凡她出点什么意外,”秦绍礼说,“我随时撤资。”
-
栗枝坐在桌子前,她不吃生肉,牛排也是尽量点七分熟。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选的,只是她看着那些菜品,丝毫提不起兴致来。
秦绍礼,郑月白。
交易。
这些信息在她脑子里填充着,杂乱无章地揉成一团,又松开。
栗枝摇摇头。
不过菜刚送上来,又遇到熟人——
柳镇和她丈夫也来这个餐厅吃饭,不过位置稍稍差一些。
起初栗枝没看到,还是龚承允主动站起来:“柳小姐。”
栗枝转身,这才看到穿着黑色长裙的柳镇。
她的头发散下来,遮挡住脖颈和锁骨,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被龚承允叫的时候,目光有些许茫然,才看过来,眼神仍旧淡淡,没什么喜悦的颜色:“啊,是小荔枝呀。”
栗枝微笑着与她寒暄几句,柳镇全程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大部分时间好像在发呆。
龚承允多问了一句:“柳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柳镇下意识捂住脖子:“啊,没有。”
这话刚说话,她丈夫叫她:“小柳儿,过来。”
栗枝看到柳镇脸色瞬间沉下去。
她微笑着将手搭在栗枝肩膀上:“你们吃,我们改天聊。”
离开前,她朝龚承允略微点了点头。
近些年,虽然两人偶尔会见面,不过也仅仅是点头之交,私下里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栗枝没有在意这个小小插曲,她只觉刚刚柳镇好像有些不快乐,但一想毕竟是隐私,并没有追问。
只是餐饭实在不合胃口,她吃了一半,站起来去卫生间。
途径吸烟室的时候,栗枝脚步没停。
在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她就把烟戒掉了。
戒烟其实并不恐怖,更何况栗枝本身烟瘾就不重。不过换个解压方式而已,况且戒烟本来就比忘掉一个人更轻松。
她洗了手,仔细烘干。
只是刚刚转过一道浅灰色的墙壁,就看到了秦绍礼。
他右手仍旧拄着拐杖,从容不迫地朝她伸手,示意她过来。
秦绍礼说:“荔枝,我们谈谈。”
方才他和郑月白的话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在和秦绍礼对视的那一刻起,栗枝就明白,今天,他是故意的。
故意套郑月白的话。
故意让她听到。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他故意将郑月白人性中贪婪的那一面剖给她看。
虽然栗枝知道人本性逐利,也知郑月白心思不纯,但这样被赤|裸|裸地……
好似她也是个棋子,也是个玩物,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栗枝讨厌这种感觉。
栗枝咬牙,扬手,重重地甩了秦绍礼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
秦绍礼不躲不避,任由她重重打了这一下,脸颊甚至被她打得微微侧过去。
栗枝捂着手,这一巴掌用的力气太大,震的手掌心也发热,疼。
她咬牙:“卑鄙。”
秦绍礼却好似没听到,他垂首,不顾栗枝的挣扎,强行将她扇他耳光的手拉到面前。
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拉着她的手。
秦绍礼垂眼,仔细看着她手掌心因为用力而发红的一片,感受着她因为愤怒而剧烈跳动的脉搏。
手掌心红了这么多,方才又用这么大力气。
怕是连吃奶儿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小可怜。
长着薄茧、长而硬的手指抚摸过她柔软的掌心,触碰着微微红肿的区域。
视线上移,看到栗枝因为愤怒而染上薄红的脸颊,她的眼睛。
方才栗枝盛怒之下,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他的脸颊上,红痕一点一点地显现,是她的指痕。
秦绍礼只微笑着问:“手疼不疼?”
作者有话说:
啾啾啾~感谢在2021-07-21 20:57:44~2021-07-21 23:2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智取威化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