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温檐哪怕不看也知道苏遇森此刻的眼神, 他身上的冷然气息都快形成实质了,连洛嘉一这样慢半拍的人在三人抵达包厢开始用餐后也颇为不满的埋怨起好友。
“哥,今天已经很冷了, 咱能不摆这脸吗?”他故意夸张的做出抖抖索索的样子,“难道你在练习你最新的人设?高冷优雅邪.魅.一笑?”
“噗——”温檐笑喷了酒, 洛嘉一忙起身取过餐巾替她擦拭,她今天穿了白色的毛衣,这一口红酒喷出,白毛衣基本毁了。
不知道为什么, 苏遇森对好友这副殷切的模样很看不过眼:“她自己有手, 她可以自己擦。”
洛嘉一哪里会听他的,一边擦一边打了个电话给在包厢外吃饭的助理, 让他跑一趟楼下商场, 买一件舒适好看的女款毛衣上来。
苏遇森实在不太想看他这殷切体贴的傻样子, 连对方是什么人, 有什么目的都还没弄清楚。
他搁下筷子, 轻轻按了按太阳穴:“不是让助理去买衣服了吗, 你别擦了,她自己去洗手间用水搓一下会更快。”
“也是, 可温姐她一个人——”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还想陪她一起去洗手间?”
温檐在苏遇森的盯视下, 笑着揉了揉洛嘉一的头发:“别忙了,我自己去洗手间处理。”
这间包厢很大,里面自带洗手间,她在洗手间里稍稍待了一会, 出来时洛嘉一果然没在包厢, 苏遇森抱臂靠在走道对面的墙上,仗着身高眸光半落的俯视她。
“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和他见面。”他没兜圈子, 直接丢话。
“怎么了,这么怕他见到我?”温檐被盯了大半个晚上了,哪里还能不知道他的想法。
她觉得吧,他今天应该是来盯梢的,他没办法向洛嘉一解释——或者说没到必要关头,他不想去破坏洛嘉一现在的人生观,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盯住她,或许还会警告她。
“还是,是你自己怕见到我?”她的声音里带上一点软.意,清冷嗓音立刻流露出魅.惑,她一步步直直走到他面前,伸手撑住他身后的墙,抬头和他对视。
对方不躲也不避,视线直接和她的撞在一起。这么近的距离,他才发现对方居然没有化妆,但哪怕是素颜,眼型五官也长得足够.软.媚,皮肤也白,确实有为非作歹的仰仗。
片刻的对视之后,他冷淡开口:“离我远点。”
温檐的笑容淡下几分:“你和他果然不一样。”
他不置可否,眼底却掠过一丝疑惑。
刚才她看着他的时候,声音和表情都带着妩.媚,似在撩.拨,可在她眼底其实并没有欲.望。
她的眸光是清朗干净的,没有像从前每一次凝视他时,带着那种让他一眼看到就受不了的欲.望和占.有.欲,反而带了一些欣然,就像是纯粹觉得某件事有趣,于是故意做出了这样的举止。
错觉吗?怎么可能!
面前的人又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抬起,似乎想要去碰他的脸,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在手指即将碰上之前,捏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
他力度不小,且非常不巧,正好捏在她的伤口上,温檐蹙了蹙眉心,没表现出来疼痛:“别人救了你的朋友,你是不是应该先道谢?”
“是,谢谢你救了他,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他干脆利落的开口,与其说是在道谢,不如说是为了解决麻烦撇清关系,“但就像我刚才说的,一切都到此为止,希望你以后别再见他。还有,也希望我们能就此和平的分道扬镳。”
“可现在是他想见我啊。”她扬了扬眉。
“那就尽量少见,再之后就不见。”
“可我也很想见他啊,嘉一这么可爱单纯的男孩子,而且像我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她扬唇。
“你耍我吗?”他加重了指间的力道。
“松手。”她这次真被捏疼了。妈.的,感觉伤口好像裂开了。
“敢挑衅就得敢面对挑衅的结果!”他眸光冷下去。
温檐嗤笑了声,不再和他玩笑,用另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使出巧劲脱开了自己的手臂,还顺带踹了他一脚:“我既然敢挑衅,自然是因为我有这个底气。”无论动手,还是动嘴,他都赢不了。
她看着对方因疼痛而拧起的眉头,心里平衡不少,但同时,也没了继续逗弄他的心情。
他和他,是真的不一样。
一点点都不可爱。
她按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退后一步:“行吧,不逗你了,就按照你说的,我们和平的分道扬镳,以后成为两不相干的平行线。”
当她说出两不相干的平行线时,他心头突然重重一跳,仿佛有某种突兀的他所不知道的情绪,在狠狠窜动,搅得他心乱。
是什么?
他不明所以的抚了抚心口,错觉?
他努力压下这种情绪,视线注意到她按住手臂的动作,微微沉敛:“你怎么了,我刚才很用力?”
“跟你没关系,也不是碰瓷,这里原本就——”温檐的话被回到包厢的洛嘉一打断。
“温姐,你来试试这衣服——你、你的手!”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白色毛衣袖子上渗出一点血色。
洛嘉一小可爱被吓得面无人色,“温姐!你受伤了!天啊!”
他此刻也后知后觉觉察到了包厢里的紧张气氛,顿时朝着苏遇森怒目相视,“我之前就想说了,你和温姐之间到底怎么了?先前我不说破是因为我觉得你能自己处理好,可现在我就出去这么一会你就把她弄成这样!会不会太过分!温姐到底是女生,女生永远都是对的你不懂吗!”
苏遇森:……
温檐看着苏遇森被好友骂到怀疑人生的模样,忍笑朝洛嘉一招招手:“别和他废话,他就是个木头墩子。放心,我没什么事,只是之前的伤口崩开了,你让你助理送个医药箱进来,重新包扎一下就好。”
但洛嘉一仍旧气得不行,并且因为这事一个月没接他电话,也因此让对方错过了得到重要消息的机会。
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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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餐后,温檐依然坐着洛嘉一的厢型车回了云顶小区,他坚持将她送至楼道口前的车道上。
“伤口小心别沾水,有事发消息给我,我从对面过来很快。”
“好,我知道了。”她冲对方笑笑,裹紧大衣下了车。
这时的温檐并不知道,她从洛嘉一车上笑着下来的这幕,全数落在了不远处另一辆车里的男人眼中。
那人松了松脖间的领带,微微眯起眼。
温檐回到公寓,依然和之前一样,用保鲜膜把伤口包裹严实,然后去冲了个淋.浴。等到她换上干净的棉质居家服,裹上浴.袍从房间出来时,发现客厅沙发上居然多了一个人。
温檐想也不想,顺手操起一旁的装饰花瓶就朝着沙发上的人砸去。
因为怕弄出人命,她并没有使出全力,但即便是这样,这一击的速度也很快,但对方却迅速反应过来。
他一手移开搁在腿上的电脑,转身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她捏着花瓶的手腕,拧眉冷声:“你疯了?”
男人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五官立体面容俊美,严丝合缝的衬衣领带西裤,一副商界精英人士的模样。
这张脸,在原主的记忆里有很强的存在感。
对方是一贯恣意的原主在这个圈子里唯一顾忌的存在,也是当年扶持她从一个小助理摇身一变成为经纪人的贵人,东悦娱乐背后真正的BOSS——岑默风。
对方是原主的伯乐,也是原主最早撩.拨的人。
说实话,原主真的很会撩,这位大佬被她撩来撩去,勾的他上了心,对方却愣是没真正尝到什么甜头。
原主很清楚,知道对男人(尤其是上位者)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样的女人更有挑战力,也具有魅力。
如果哪天他真的把她吃到嘴里,她也就失去了她唯一的优势和神秘的面纱。
当然,原主没让他真正吃到的另一个原因在于,她并不想当他背后的情人,岑默风是有未婚妻的,并且对他那种家世的男人来说,他必定会和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
原主不想像一株菟丝花一样,成为一个男人可有可无随手可以丢弃的附属。所相比成为对方的情人,她选择了从对方那里得到资源,打拼自己的事业。
所以原主在东悦娱乐的自由度、选择权都非常高。
但奇怪的是,在原主醉心工作之后,这位岑默风大佬已经很久没跟她约过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国内他也另有一家大型的娱乐公司,身边围了一堆女艺人,个个都想巴结他,原主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所以温檐来这个世界半年多的时间,他一次都没出现过,甚至都没来过一个电话一个消息。
她不知道对方今天为什么会突然现身,但她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原主当初为撩对方,这套公寓的电子门锁密码用的是他的生日,意味“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呵呵,很好,她明天就换掉密码。
“我没疯。”温檐淡定的放下花瓶,把浴袍裹紧,走到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只是半夜三更家里突然出现一个人,下意识反应而已。”
“半夜三更?”岑默风掀动眼帘,“你不是刚刚才回来?”
温檐:……
这位大佬还搞跟踪?有点恐.怖。
“好吧,是我回来晚了,所以现在挺累的,要不然您下次先约个时间,我们在外面见?”
岑默风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撑着她两侧的沙发扶手打量她,眸光犀利而探究,似乎想要确定什么事。
温檐以为对方看出了什么,但片刻之后,他却捏住她下巴,朝她吻了过来。
她下意识就想踹对方,结果才刚刚抬脚,就被他用力按住腿。
岑默风一手按住她的腿,一手推着她肩膀将她整个人咚在沙发上,嗓音低沉的开口:“怎么,有了新的小白脸,就不让我碰了?”
温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说过,你想工作想要自己的事业,没有问题,能给你的自由我会给。但这个自由并非没底线。”
他压低脸庞,眼底写满了属于霸总的专.制,衬衣领口却传来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拒绝我,又和其他男人搞在一起,你觉得我会容许这种事?”
温檐想忍的,毕竟这位是真的衣食父母,金.主.爸.爸,幕后BOSS,最关键的是,拒绝鱼塘里的鱼,她会头疼!今天她手痛脚痛,实在不想再多一个头痛晕眩的加成。
但这——口口声声不容许她和其男人一起,自己却不知道刚和哪个女人约完,能忍才有鬼吧!
“岑总,您能不动手动脚,好好说话吗?”她扣住了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做最后的警告,然而回答她的是男人一声低笑和再次压过来的唇。
温檐:……
妈.的,好好说话被当做打情骂俏,非要她动手。
她指尖发力,拽开他的手,直接推开他,然后身体一低,从他手臂下面绕了出去。
岑默风转身再次看向她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非常糟糕:“这是什么意思?”
“岑总,我今天不太舒服。”她觉得她的拒绝之词已经非常明显了,对方毕竟是她的老板,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把人揍到哭爹喊娘颜面尽失。
对方眯起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片刻,觉察到她并非是在玩欲擒故纵后,弯腰从一旁沙发上拎起了他的薄呢大衣和电脑。
温檐静静看着他收拾完走至玄关,离开之前,他回头再次看了她一眼:“温檐,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
“岑总,您慢走。”她露了个礼貌微笑。
他目色犀利的看了她片刻,忽而勾起一丝笑意:“有意思。”
公寓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温檐捂着胀痛不已的脑袋,坐倒在沙发上。
妈.的,这个见了鬼的毛病……
十来分钟之后,她才慢慢缓过来,她拖着伤残的身体,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她记得原本的故事线上,并没有岑默风主动来找原主这一幕。
当时原主虽然对苏遇森各种喜欢和执着,但这个阶段根本还没人知道,等到原主终于压抑不住自己,弄得人尽皆知时,差不多是大半年之后了。
那会岑默风好像已经有了更上心的女人,是一位在校大学生,清纯小妹,所以当他得知原主的事情后只是一笑置之。
之前给出的资源和机会,他自然也没收回,后来再有机会见面,也渐渐转变成了纯公事关系。等到后来原主这里出现问题,想要再去撩对方寻求帮助时,自然一撩一脸血。
而现在,时间早了大半年,对方显然还对她感兴趣,并且依照刚才种种来看,这位大佬是个严重的大男人主义症患者,别人越是不要不要,他就越是感兴趣。
现在又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一些不靠谱的消息,认定她有了新的小白脸,所以这是准备提前收网的意思吗?
温檐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这份经纪人工作变得多灾多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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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宁才回B城就收到苏遇森约吃饭的消息。
“去吗,小宁?”钟钟问她。
“当然去啊!”任宁早就对苏遇森不满了,加上最近这家伙换经纪人的事,就算对方不来找她,她也打算去找他问清楚情况。
“若泰问你想吃什么,他来订。”
“别忙了,吃啥饭,就在公司好了,能谈话的地方就行,我要和他单独谈!”
得到任宁表示想要单独谈话的消息时,苏遇森这边刚委托人调查她的事,想要反馈还没有这么快。
他想约任宁是在和温檐达成两不相干的共识之前,那时他刚回来,认定温檐重生之后诸多设计和筹谋暗算,所以想尽快和任宁站成一线。
上辈子温颜毁.容入院后,他去看过任宁。
当时她已经被关进精.神.病院,意识时而清醒,时而崩溃。
清醒的时候会安静坐在房间的窗口发呆,崩溃的时候会对着镜子拼命抓自己整过容的脸,为此,她每回发病,都被牢牢绑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她家里的情况,他也是从这时候才了解到,她的亲人根本不管她,别说钱,连看都不愿意来看她一眼。
她独自一人,孤苦无依,陪.客.整.容.吸.毒,二十多岁的人就老得像四十岁。
苏遇森去的时候,恰好是她意识清醒的时段,她认出了他,哭得不能自已。
她说羡慕他,最终依靠努力摆脱了温颜的控制,她说对不起他,那时候明明就知道温颜对他的心思和控制,可“陪.睡.经.纪人”谣言压在他身上时,因为自身难保她从未开口帮他说过一句。
她恨温颜,更恨老天不公平,怨那个揭发她的人为什么不早点出手,如果能再早一点,她是不是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那天走的时候,苏遇森给她一次性缴付了二十年的食宿费用,让医护尽量多照顾她。
可他并不知道,在他去世后没两年,任宁也死了,连三十岁生日都没撑到。
而这辈子的任宁,他在委托人调查她的事之后去看过她的微.薄。女孩子正是最好的年纪,青春飞扬,偶尔秀出的自拍照片也总是笑容柔美,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但他不确定,在这些表现东西下面的真实情况。
上辈子,哪怕在被安排陪人之后,她在社交平台秀出的照片同样给人岁月静好的感觉。
因为洛嘉一的获救,他心底那些愤怒已经渐渐平息,加上后来和温檐达成共识,他已经决定不再做任何针对她的事。
但任宁的情况不一样,他没办法忘记最后见她那次她的模样。
这个时间段,依照进程,她应该已经在温檐安排下陪了不少人,一路走得很艰难,但尚未跌至深渊,只要她愿意,事情还可以挽回。
他原本想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确定她的情况究竟变或是没变后再找她。可没想到,若泰做事这么迅速,他先前吩咐的事情,对方一直记着,她刚回B城就已经迅速约了人。
“取消?”若泰有点为难,“可现在她好像有事要和你谈,取消不了,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苏遇森:……
半个小时后,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苏遇森走去开了门。
“说吧,找我想干什么?”任宁走进来,摘了墨镜,气势十足的朝沙发上一坐。
苏遇森没说话,看着对方静默等待了十来秒钟,想看看是否会像之前两次那样,在见到关键人物时,获得一定的碎片记忆信息。
“看什么看,有话快说,没话我就要说了!”任宁不耐烦的催促。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短,他的记忆没有任何变化。
“别急。”他走至饮水机旁,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弯腰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这才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缓缓道,“你最近好吗?”
任宁一愣,对方突然问她好不好,还是这种温柔又担心的语气,为什么她心里却无端有点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