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华生喝杯酒,一抹嘴, 开始讲述。
他告诉姚佳和孟星哲:“我是邻市人, 这个你们都知道的。但我们家不是一开始就住在邻市城里, 我爸妈都是邻市农村人,我小时候也住在农村。我爸妈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体力活,种地、卖粮、四处打工, 总算攒下点钱。在我上中学那年,他们打算用攒的这些钱在城里买套房子。
“正好, 那时候我姨夫在邻市城里上班,他们单位盖了房子, 内部职工有购房指标, 可以按内部优惠价格买,要比市价便宜好多。
“当时我姨妈、姨夫已经买了一套房子,没有钱再买第二套, 正好我家想在城里买房, 我姨妈就跟姨夫说,不如把房子指标让给我们家,以我姨夫的名义买下他们单位盖的房子, 但钱由我们家出, 房子也由我们住,算是我们家买的。”
说到这里, 田华生的神色黯淡下去, 像在提前预告着后面的发展会是一番狂风暴雨。
姚佳给田华生倒酒, 两人喝了一杯。无声的安慰都融入在无声的干杯里。
没能融入进他们的干杯里的孟星哲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盛酒的饭碗:“……”
田华生叹口气, 继续说。
“后来房价蹭蹭地往上涨,涨得我猜我姨夫其实是动了点心思的。但当时我爸还在,我姨夫他也就没敢真的提出什么要求。我姨夫他们单位的这个房子,房本拿到手的五年后是可以办理过户的,就是从我姨夫名下过户成我爸妈。但正好到了五年可以办过户的那个当口,我爸生病去世了。”
姚佳听到这里,鼻子一酸。
她从小到大都在渴望得到父亲的肯定。就算她麻痹自己不要往深处去想,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渴望肯定的背后,其实是在渴望父爱。
想想看,尽管姚秉坤总是吼她打压她,可好歹她的爸爸是在世的,好歹她还是有机会争取肯定和父爱的。
但田华生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使劲一吸鼻子。这回轮到田华生给她倒酒。
喝完酒田华生还拍拍她肩膀:“佳,你是不是也没有爸爸?别难过,会挺过去的!”
姚佳:“……”
一旁孟星哲开了腔,声音里有异样的语调:“你也没爸?”
姚佳扭头去看孟星哲,居然意外地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类似怜惜的神色?!
姚佳简直都要吃惊了,怜惜这个元素居然还能在孟星哲这个直男逼王身上提取出来。
她想一定是自己看错。
“我有,他还活着,谢谢!”姚佳大声说。
田华生在一旁一起大声:“对!爸爸他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姚佳:“……”
为什么挺忧伤的气氛,一下就变味了???
“我爸他是真的活着!!!”
田华生怔了下,赶紧道歉:“抱歉抱歉,我看我说到我爸爸没了,你那么难受,我就以为你爸爸也没了你也想你爸爸了!好我接着往下说!”
他赶紧把话题捡回来,以快速揭过自己理解错误所造成的尴尬。
“我爸去世以后,我妈难过了一整年,什么心思也没有,就没顾上办理过户这事儿。后来我妈缓过来了,想着该办这事儿了,我姨妈又生病去世了。唉,这下好,我姨夫是一点忌讳都没有了,直接把他起的心思摊开来晾在我们娘俩面前,他干脆跟我们娘俩直接撕破脸说,我们住的房子是他的,因为房子是他们单位盖的,房子名额是他领的,房子也在他名下,就算去打官司,这房子也是板上钉钉地归他,他让我们要么按照现行市价把房子钱给他,要么我们娘俩就搬走把房子倒出来还他。
“我觉得这和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最初都定了的,这房子算是我们家买的,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呢?我就拒绝搬家也拒绝给他补差价。他就来赶我们娘俩走。那我肯定不干呀!我五大三粗的,还能认怂了不成?我就和我姨夫他们带来的人搏斗,结果……我就搏斗输了,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我和我妈就被撵出来了。”
田华生把惨惨的事情讲得这么有喜感,姚佳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难过。
田华生倒是一脸懊丧。他一捶桌,萝莉音充满愤愤:“早知道我就该小时候去练武术,我白长这么壮了!”
孟星哲问他:“后来呢?”姚佳发现他听得很认真。
田华生继续说:“我打也打不过讲理也讲不来,我要是一个人去拼命也就拼了,可我还得照顾我妈呢。我妈她身体不太好,都是年轻时候累的,我必须得好好给她养老。就这样,最后房子抢不回来我认命了。后来我把我妈妈送进了养老院,自己出来找工作赚钱。原来我在邻市工作的,后来被派来这里做分公司客服,再后来公司黄了,我也没回去,就直接在这找了新的工作。”
听到这姚佳明白了田华生之前说的,他家里发生了点事,所以他有点困难。原来这件事就是他们娘俩被曾经的亲人给赶了出来。原来田华生一直那么努力赚钱攒钱,是为了给他妈妈交住养老院的钱。
原来他家里遇到了这么糟心的事,而他每天还是乐呵呵地上班,面对再怎么难缠的客户他也不发火。或许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事比他的经历更惨更值得让他发火了吧。
“本来我想过一阵在这边找个养老院把我妈也接过来,”田华生继续说,“谁知道前两天我妈跟我说,我姨夫去养老院找她了,我姨夫他简直丧心病狂,你们知道他去找我妈干什么吗?他先从我妈那里套出我现在在哪上班,然后就说房子是他的,这些年是租给我们住,要我们把这些年的房租付给他,不然就去法院告我,还要闹到让我丢掉工作!”
听到这里,姚佳简直气炸。
她拍桌怒问:“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不光田华生被她吓了一跳。她一旁正悄悄端饭碗打算抿一口酒的孟星哲也吓得胳膊一抖。刚刚端起离桌不到一寸的盛酒饭碗就着他的胳膊跟着一抖,酒差点就洒出来。
孟星哲赶紧又把酒碗放了回去,一脸怕身边人冷不丁转头发现他在干什么要指正他是驴的担心表情。
但姚佳没有回头,她正专注在田华生的事情上。
孟星哲这下又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居然不被关注的不甘心。
姚佳愤愤地支招:“他可真是个老无赖!没事小田田,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要是有脸逼你还钱,你就去他单位找他们领导评评理!”
孟星哲嗤地一笑:“你幼儿园刚毕业吗?和人打架还得找老师评理?现在的领导谁还能管你这些家里头的烂事。”
“那他就不在乎会有坏影响吗?”姚佳扭头看了眼孟星哲。
“坏人什么时候担心过坏影响?真担心从一开始就不会做坏事了。”孟星哲说。
田华生也说:“是啊,他单位领导不会管的,而且他都已经退休了,也不怕在单位有没有什么坏影响。”
“真是够流氓的!”姚佳气愤不已。
她有时真的不懂,为什么人人称颂的经济越来越发达、社会越来越进步的当下,有些人的道德底线反而越来越低。
田华生叹口气说:“我昨天没回来做饭,是因为一下班我就去找律师了,我想咨询一下,眼下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不给我姨夫补齐房租,我会有什么后果吗。”田华生说到这又叹口气。
“律师怎么说?”姚佳终于知道昨晚田华生急急忙忙是去干什么了。
“唉,”田华生一脸的颓败,“律师说,如果要打官司,我非常难赢,他还说,我十有八九得把租金补给我姨夫。”
姚佳又气得一捶桌:“真是没天理了!”
田华生抹了把脸说:“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让我给我姨夫补交这些年的房租,我可能会气到吐血而死!”田华生说着说着动了气,激动得直咳嗽。
姚佳赶紧说:“哎小田田你别着急,大家一起给你想办法哈!”她蓦地转头,眼睛像两道闪电瞄准孟星哲,“你不是牛逼教教主吗,你赶紧给想个办法出来!”
姚佳也就是想让孟星哲说两句话打打岔,安抚一下田华生的情绪让他别那么激动。她倒没真的觉得孟星哲能想出什么办法。
结果孟星哲还正色了起来。
他沉吟一下,看着田华生说:“我估摸着,太好的律师,咨询费你掏不起;而你负担得起咨询费的律师,历练有限水平也有限,他应该对案源如饥似渴,也许他好久都没开张了。所以他一定会对你说你的官司难打,这样他也好尽量多收费。”
顿了顿,他把思路厘得清清楚楚:“目前看,你们娘俩和你姨夫之间,想通过友好协商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了,毕竟你姨夫是个臭无赖。你们之间必有一场官司要打,要么是你们娘俩起诉你姨夫,要回房子。要么是你姨夫起诉你补交房租。但如果你等到你姨夫起诉你,那你们娘俩就被动了。”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姚佳和田华生不由自主就被他带着话题走。
“那小田田现在应该怎么做?”姚佳问。
“首先,得给他找个代理律师。然后起诉他姨夫。”孟星哲说。
田华生立刻说:“但我真的没钱请律师,别说好律师,我连不好的也请不起!”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孟星哲的话还没说完,姚佳的声音就盖过了他。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律师!!自己人,你一定请得起!”
*
姚佳一下想到的,正是她那个胆小如鼠的闺蜜凌晓欣——那家伙明明已经拿到律师证却依然不敢代理案子不敢上庭,天天就畏畏缩缩地做一些幕后的文书工作。
姚佳想,也许这是个一箭双雕的机会:可以不收太多费用帮田华生打下官司,同时可以历练凌晓欣,让她从幕后走到庭上去。虽然凌晓欣能力有限,但她身后的律所是个强所,遇到问题时,凌晓欣可以去找她的带教师父们请教解决,问题应该不大。
“你们等着,我叫我闺蜜来,她是个律师!”姚佳说着拿起手机给凌晓欣打电话。
田华生搓着爪有点急有点愧疚地说:“等等,佳,你先别找,我可能付不起律师费给你闺蜜,总不好因为她是你闺蜜就让她白干活啊!!”
姚佳打电话的动作没停,在连线接通前她对田华生说:“没事,钱我先帮你垫上!”
她之前其实还留了个小包包没打算出手。大不了她把这个小包包一起卖了,也能回来个十万八万的。
电话通了,姚佳直接告诉凌晓欣:“我给你接了个案子,你这就过来谈谈吧。”
凌晓欣细声细气地说:“啊?别了吧,我也不敢打官司啊……”
姚佳截断她:“我正在宿舍吃火锅呢,你过来一起吃吧。”
凌晓欣立刻说:“好的呀!”
姚佳:“……”
她捏捏鼻心:“我现在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说完她想了想,又嘱咐,“哎,你来的时候帮我带一把韭菜,我买涮菜的时候忘买了。”
凌晓欣的疑惑穿透手机传过来:“啊?你吃火锅涮韭菜啊?那得什么味儿啊?”
姚佳学着田华生的语气和语调:“味儿贼好贼霸道!”学完她又拍着桌子大声叮嘱,“你别废话了行吗,天都快亮了!赶紧买把韭菜打车过来。你可别忘了是谁找人给你修好电脑的,为此她连独卫主卧都失去了!这份大恩大德可由不得你拒绝!”
姚佳送出一顶道德大帽子扣在凌晓欣头上后,把电话挂断收了起来。一转头间她吓了一跳,孟星哲正眯眼盯着她看。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能文能武会喊会叫的美女是吗?”姚佳被酒精顶得说话有点冲。
孟星哲嗤笑一声:“不是,我就纳闷,你到底是什么家庭养大的?怎么活得这么糙呢?吃韭菜,喝啤酒,还贼霸道?”
学完那句话孟星哲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得直仰头。
姚佳被他说得直往嗓子眼窜小脾气。她这叫糙吗?她这叫开始活得接地气了好吧!!
忽然她一打眼看到孟星哲面前盛酒的饭碗空了。
“你不是不喝这破啤酒吗?你碗怎么空了?你还说你不是驴?”
孟星哲犟嘴:“空是空了,但你怎么确定是我喝的?你看见了?没看见就是猜,猜的不算。”
姚佳气鼓鼓:“你这种做过又肯不承认的耍驴行为,和田华生的无赖姨夫有什么区别?”
“我做过什么了我不承认?”
“你说你不喝这破低档酒,你喝你就是驴!但你现在喝光了!”
“你看见了?没看见就不算数。”
“……”
他们一圈圈地转过去转回来地吵嘴。田华生捧着脸看,看着看着心里的阴郁就被扫空了。他终于嘻嘻地笑起来。
“我的小田田,你总算是笑了。”吵嘴吵累的姚佳冲田华生端起酒杯,“来,不枉我跟驴吵了一回!”
田华生喝下酒,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瞄到孟星哲在斜睨姚佳,他神色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从迷茫变成了了然。
应该是明白了姚佳找他吵架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争个口舌的痛快,只是想让一直闷闷不乐的人借着看这吵架的热闹,尽量开心起来一点。
这个了悟让孟星哲睨着姚佳的眼神,好像变得深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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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玄关传来敲门声。
姚佳着急开门,站起来时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一绊踉跄了一下。但她马上就稳住了自己,头也不回地跑过去门口。她没看到身后孟星哲颇紧张地伸开两手扶了个虚空的姿势。
孟星哲的视线和田华生对上。
……他只好在半空中做了个两掌相击的动作,不尴不尬地说:“我去门口看看。”
他腾地站起来也走向门口。
尴尬的能量是守恒的,他自己不肯尴尬,就搞得田华生都替他有点尴尬似的。
田华生也跟着腾地站起来:“那、那我也去!”
……就这么无厘头极了的,搞出了一副全家欢迎来客的轰动架势。
姚佳开门时还纳闷,今天这位骄傲的逼王孟怎么这么纡尊降贵,还知道起身迎客了。
门打开,凌晓欣怯生生羞哒哒地站在门外,看到屋门里哆来咪站着的三个人,有点紧张又细声细气地说“嗨”。
姚佳看到她两手空空,扬着声地问:“你就自己来了?韭菜呢?”
凌晓欣抿抿嘴唇走进屋。她身后又闪现个人出来,是个足有一米八的帅汉子。
姚佳吓了一跳。
定睛看,她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帅汉子手里抱着把韭菜,像观音菩萨身边的小童抱着仙草似的,抱得规规矩矩虔诚恭敬。
帅汉子扬着下巴颏眼神越过姚佳,在她脑袋上空跟她后面的孟星哲隔空对话:“那什么,是我!”
姚佳听到身后的孟星哲没什么好声气:“怎么是你这个逼?什么情况?你来干什么?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会跟她的闺蜜一起来??”
他像个没有终点的发问机。
姚佳把人让进屋里,听他自我介绍:“那什么,姚佳是吧?还有小田田,对吧?我是孟星哲的发小儿,我叫贝洛南,幸会幸会啊!”
姚佳想起来了。她在炸鸡店门口见过他,他当时正和孟星哲站在一起。
但她马上有了和孟星哲同款的好奇:“你怎么会和凌晓欣一起过来的?你们俩认识?”
凌晓欣在她身边抱住她胳膊,一晃:“他就是你给我找的帮我修电脑的师傅啊,你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姚佳一拍脑门。
她找孟星哲,孟星哲支使他发小,他发小去给凌晓欣修了电脑。顺下来了没毛病。
但……
“你电脑又坏了??”不然这贝洛南他怎么又出现?
凌晓欣脸蛋微红点一点头:“可不,三天两头坏。”
“等我发工资我给你买台新的。”姚佳说。
“不用!”抢答的是贝洛南。电脑不坏,他还有什么机会和借口往人姑娘身边凑。
姚佳一回头,反应了一下,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有点断你财路了!”
凌晓欣一副恨不得想翻白眼的样子:“他给我修电脑不收费的!”
姚佳本来就不通男女事,又喝了点酒,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满脸都挂着纳闷。
田华生赶紧打圆场,请着两位客人入座,又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和两个杯子。
姚佳让凌晓欣挨着自己,贝洛南坐到了孟星哲旁边去。
孟星哲转头瞥着贝洛南,牙齿不怎么动地闷着声问:“说吧,你怎么也来了?”
贝洛南用同款说话方式回他:“她电脑坏了,我给她修,正修着你债主就给她打电话说过来吃火锅。反正我也认识你,就当你顺便也叫我过来一起吃了。”
孟星哲嘀咕:“我没叫你,滚。”
贝洛南嘀咕着回:“就不滚,你能把我怎么地。”
姚佳受不了了:“你们俩是不是以为你们的说话声我们都听不见???”
孟星哲瞪了贝洛南一眼,贝洛南回给姚佳洋溢着热情和抱歉的微笑,眼神瞥向她旁边的凌晓欣时,眉毛往上挑了挑,凌晓欣立刻红了脸低下头,嘴角弯出一抹笑意。
姚佳没发现他们的眉眼官司,和田华生一起张罗着让他们吃肉吃菜。
气氛一度热烈而又有种诡异的尴尬。
等到姚佳提议大家举杯喝酒时,孟星哲也默默地端起了他面前盛酒的饭碗。
贝洛南瞥见之后立刻就惊了,手里酒杯都震颤得差点泼出酒。
“我靠,你怎么糙成这样了?”这个逼平时自己在家喝红酒时,从酒杯到酒温,再到喝酒时的心情与姿势,无一不有大大一番讲究。眼下却糙得拎起饭碗就能喝酒?!看着这一幕贝洛南是真心实意地吃惊了。
孟星哲眼神往姚佳那边一斜:“还不是跟这个糙妹学的。”
姚佳懒得理他。放下酒杯后她开始拉着凌晓欣说正事。
起头之前她跟凌晓欣说:“咱俩做个游戏,接下来谁说话里有‘不’字,谁就喝酒。”
凌晓欣说好。
“我给你找了个官司。”姚佳说
“你知道的,我做文书可以但我不敢上庭的!”凌晓欣说。
她说了个不字。
姚佳给她倒酒。凌晓欣二话不说抬脖就喝下去。她喝酒的姿态和她讲话时羞羞怯怯的样子判若两人。
“总要试试的嘛,你还能一辈子只写文书?”姚佳说。
“可是我就是不敢。”
姚佳又给她倒酒。凌晓欣一仰脖子又喝了下去。
“这就是我的铁杆小田田,他家房子被无赖亲戚霸占了,他无赖亲戚还要逼他补房租,你帮他打官司摆平他亲戚!”姚佳一指田华生,对凌晓欣说。
“我不行的不行的!”凌晓欣连连摆手。
姚佳又给她倒酒。凌晓欣二话不说就喝。
贝洛南看得有点着急,直伸胳膊:“要不我替……”
“她喝”俩字还没说完,凌晓欣自己主动打断他,她声音都变得比刚才大了好些:“不用!我自己能喝!不用你帮!”
贝洛南听着她大声起来,有点明白姚佳在干什么了。
她在酒壮怂人胆。
姚佳先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对凌晓欣说:“小心儿,你得勇敢点试一试,你还能一辈子不出庭?”她说了不字,主动把自己面前的酒喝了。
她又倒满一杯。
“你们律所还能愿意养个一辈子都不出庭的律师吗?”她又说了不,她把面前的酒又喝掉了。
她把空杯子又倒满。
这回轮到孟星哲有点坐不住,他若无其事伸手去拿姚佳面前的杯子。
姚佳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干嘛?”
孟星哲一副横眉立目的样子:“给我用用杯子不行?就非得我一直拿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