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邢嘉文已经进了房间, 她在外面把头发吹干,又和于雅博聊了会儿, 之后才进去。
卧室里的灯还开着, 她关掉灯, 打开手机照亮, 轻手轻脚地上了床,邢嘉文的一只手压在她枕头上,魏岚小心地把他的手拿开, 把枕头拉得远些, 这才能躺下来。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 搁在枕头底下,时不时掏出来看一眼,回复一下信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
一夜无话,早上魏岚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
邢嘉文昨晚没有睡好, 为了等魏岚进来,他留了灯,他睡觉时有一点亮就睡不着, 只是一直眯着,魏岚进来后又一直在玩手机, 虽然是背对着他,可他还是能听见她手指点在屏幕上的声音,直到魏岚睡着之后他才终于安心睡了一会儿, 然后再睁眼,天就亮了。
到了公司后,一大早就连着开了两个他认为不必要的会,他回了办公室头就疼了,像有谁拿着根针慢悠悠地扎,隔一会儿扎一下,把他弄得心烦意乱,刚想躺一会儿回复精神,偏偏老陈这时候又来找他诉苦,说得无非是老三样,他强撑着应付,眼神飘忽,脸色也不自然。
老陈察觉到了,他也弄不清前因后果,只开玩笑道:“蜜月也度完了,该回回神了。”
别人都以为他过了一个幸福又完美的蜜月。
头上的针一下扎进了邢嘉文心里,他突然清醒了。
狗屁蜜月!魏岚这么评价了他们的蜜月之旅。
他为她准备的,挑选了她喜欢的地方,结果就得了这么个评价。
邢嘉文不是不生气,他从来没想到魏岚会说出这种话,但他又觉得自己能理解魏岚的心情。
都是苏瑜,魏岚还是在意苏瑜,她把苏瑜的那番话听进去了。
邢嘉文想,归根结底,魏岚还是为了孩子这件事在和他闹别扭,她想要孩子。
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对她不公平。
邢嘉文想到这儿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魏岚以前不会这样,以前妥协的那个人总是她,主动开口的那个人也是她。
她变了吗?邢嘉文不觉得,只是这件事她太在乎而已,所以反应比以往都激烈。
邢嘉文依然不打算在孩子这件事上让步,但他愿意再别的地方补偿魏岚,可魏岚想要什么他又不明白。
蜜月不能让她开心,那钻戒呢?他告诉过魏岚其实钻戒只是一场营销骗局,但她依然认为这东西代表承诺和永恒。
他们虽然已经有了一对钻戒,可如果她认为这东西有意义,能让她放心,他愿意付钱,心甘情愿上当受骗。
他只想过回以前的日子,虽然枯燥了些,但起码安稳。
他和魏岚结婚不过就是求个安稳,如果最后连一点安稳他都得不到,他们的婚姻就失去了意义。
魏岚对着镜子涂好口红,因为不熟练,手一歪画出了界,她拿纸细细擦干净,又抿了抿唇。
她和于雅博约了见面。
魏岚望着镜子,镜子里的人是她又不是她,五官未变,神态却十分陌生,她涩涩地笑起来,眉目里喊着一股缠人的怨气,像要去害人的女鬼。
魏岚没敢再看,她背上包,匆匆出了门。
到了地方,魏岚一眼就看到于雅博倚在车旁抽烟,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于雅博抬头看见她就笑起来,他先请她等一下,他走到一旁把烟扔掉,又回来和她抱歉,魏岚忙说没关系。
他说:“要不我们在周围走走,散散烟味儿。”
魏岚说好,他看着她,等她走到身边。
俩人并排而行,肩膀挨着肩膀,步子也迈得一样。
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只沿着街后头的一排绿道走着,脚底下踩着树影,路灯在树的另一侧,淡淡地漏一点光给他们,对方的脸只能看个影影绰绰。
“原来你抽烟。”魏岚先开口,转头看向他,太近了,她的大脑对这个距离发出警戒,身体却不想躲开。
“抽得很少”,于雅博也在看她,“偶尔抽两根醒醒脑子。”
魏岚“哦”了一身,她突然紧张起来,于雅博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她不由得难堪起来。
“我刚才在想你会不会突然说不来了”,于雅博突然道,他笑着看她,“奇怪,我面对你时总是很有负担,像在带坏乖小孩儿。”
魏岚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雅博如此直白,就好像在提醒她,他们现在是在做坏事。
“蜜月玩得开心吗?”于雅博又问,他很平常地提起这些,魏岚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她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她连自己在想什么也不一定清楚,她都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来见于雅博了。
她也许不该来见他,也许那句话他也是随口一说而已。
她把他当一根稻草抓住了。
魏岚有些茫然。
于雅博突然停下脚步,看了她一会儿说:“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魏岚愣了,“回哪儿去?”
于雅博语气温和,“回家。”
魏岚脸色乍红乍白,她低声道:“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她说完就走,庆幸自己在转身之后眼泪才掉下来。
于雅博站在原地没动,只看着魏岚的背影出神。
魏岚走得很快,她胡乱抹掉眼泪,恨不得立刻消失。
身后跑上来一个人拉住了她的手。
魏岚回头,于雅博认真地着看她,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他当然看到了她脸上的泪。
他苦笑着把她拉进怀里抱住。
魏岚挣扎了两下,他把她抱紧,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魏岚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这样可真不好”,他说,“我就该让你走。”
魏岚脸贴在他肩膀上,完全陌生的气味,她忍住颤抖,回抱住他。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于雅博说,“不过你已经有丈夫了,也不需要再找个好男人。”
魏岚闭上眼睛,他说得对。
于雅博松开她,他盯着她的眼睛,说:“我想让你开心。”
魏岚点点头。
“虽然这么说不对,可是不道德的才是最快乐的。”于雅博说,“你不用假装忘了你的丈夫,也不要把我当回事,无论发生什么,只想着自己就好。”他停了一会儿,喃喃自语,“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魏岚一直看着他,于雅博叹口气,又把她摁进怀里。
身边经过的人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不过是一对在暗处拥抱的男女,能有什么故事?
“走吧。”于雅博拉起魏岚的手。
魏岚问:“去哪儿?”
于雅博没有回答,他抓住她的手,走得越来越快,魏岚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没有去吃饭,于雅博打开车门,魏岚坐进去,他低头看她一眼,关上门,“砰”的一声,吓得魏岚一抖。
于雅博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魏岚不再看他,只怔怔望着路边倒退的路灯和行人。
她抱着幻想,也许她身在梦中。
魏岚又不在家。
邢嘉文在黑漆漆的屋里站了一会儿才打开灯,他拿出手机看了看,魏岚没有打过电话来。
她又在闹脾气,大概是因为自己昨晚说了她一两句,她就翻起旧帐。
邢嘉文实在是累了,他放下手机,也不打算给她打电话,反正她总要回来的,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邢嘉文先去洗了澡,之后从冰箱里找出点面包吃了,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头的人越闹,越衬的屋子里安静。
邢嘉文拿起手机看了看,又放下。
他朝阳台看了一眼,外面还挂着衣服,全都被风吹到了一边,他想起来,天气预报说今晚好像有雨。
魏岚正在经历一场狂风暴雨,自于雅博身上降下来的雨,自于雅博嘴里升起来的风。
她在雨中辗转,又在风里盘旋,汗水撞击在一起的时候迸出火花和雷鸣,魏岚揪住他的手臂,仰起脖子□□,失神的瞬间又被按下去,于雅博一言不发,他的手缓缓地揉着她的脖子,牢牢擢住她的眼睛,他要给她更多的快乐。
天际滚过一道赤色的光,雷声紧接着破出。
邢嘉文被惊醒。
电视还在放,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站起来,打开阳台的门,风裹着雨一起扑过来,衣服被吹得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他捡起来,这么一会儿身上就湿了。
邢嘉文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正要打电话,门口传来动静,他放下手机,转身看着大门。
魏岚打开门进来,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
魏岚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蹲下去换鞋,头发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她解了半天,才解开凉鞋的扣子。
邢嘉文一直看着她,他似乎想发作,可看她样子实在狼狈,只能忍耐住。
魏岚换好鞋,起身说:“我去洗澡。”
邢嘉文淡淡地“嗯”了一声,她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去,邢嘉文闻到一股雨水的湿气。
魏岚拿了衣服,进了洗手间。
邢嘉文关了电视,进了卧室,他打开灯,看见地上有一串水迹,大概是魏岚刚刚进来拿衣服的时候从她身上滴下来的。
邢嘉文扯了纸巾,蹲下去把水擦干。
魏岚站在水下,热水从头上淋下来,身上的裙子渐渐变软变沉,像是她的第二层皮肤,熨贴在她身上,裙摆就像雨伞一下淅淅沥沥的往下淌水,魏岚把它脱下来,她走到镜子前面,抹掉上面的水汽,看着自己的身体。
女人的身心总是一致,心在哪里,身体也要印上谁的名字。
以前,她为了邢嘉文保护这具身体,今晚,她为了自己抛弃了这具身体。
她也从未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这具身体是属于她自己的,她让它纯洁,又让它堕落。
她的身心不再通向一个归处,她的心还在拉扯不清,她的身体却已经顺从了,她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是个多么特别的女人。
有时候人必须先背叛自己,才能了解自己。
她看见她过去说的那些话,它们烧出来的灰在她眼前飘着。
她迟早会付出代价。
魏岚对着镜子笑起来,她靠着墙,坐在裙子上,捂住了脸。
邢嘉文在卧室躺了半天,魏岚才进来,她头发还是湿的,整个人散发一种热而柔软的香气。
她上了床,邢嘉文忍了一晚上气,刚要开口开口质问她,却被她紧紧抱住。
她脸紧贴着她的胸膛,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他低头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她头发冰凉,一会儿就把他的衣服氲湿了。
邢嘉文叹口气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魏岚没有说话。
邢嘉文说:“我们不要吵架了,你不说了吵架最浪费时间了吗?”
他手从她背上滑过,她抖了一下,把他抱得更紧。
邢嘉文听见了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放下心,低头在她头顶上亲了一下,亲完又笑道,“你把头发吹干再睡,刚淋了雨,别感冒了。”
他把她从怀里推起来,想看看她的脸,魏岚却直接下床,她说:“我去客厅吹,你先睡吧。”
她关了灯,再关上卧室的门,邢嘉文翻个身,从门下的缝隙里看见客厅的亮起的光,紧接着是吹风机的响声,他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头疼得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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