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小蝶就冒着倾盆暴雨往城中赶去。
听到小蝶说要找陈小将军,守门的士兵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挥着手要把她给赶走。
幸好小蝶是在官署做事,身上带着官署的腰牌, 赶紧拿了出来, 又对守门士兵道,“这位大哥, 麻烦你行行好, 我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陈小将军,麻烦你跟你的上官通传一声……你今日若是帮我这个忙,日后必得重赏!”
小蝶本就生的俏丽, 又见她是在官署当差, 那士兵心中也有些动摇了。
毕竟传个话也不费什么事, 万一这小女子真的找陈小将军有什么要事呢?
思及此处, 士兵点头, 粗着嗓子道,“行吧,你随我来。”
小蝶一喜,嘴甜道,“多谢这位大哥。”
士兵将小蝶引到负责看守城门的朗将前,这朗将正是陈暮云曾经的战友, 吴大宝。
陇右之战后,他回到京中封了个七品的守城门将,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现下见这么一位清丽的小姑娘要找陈暮云, 吴大宝心中暗道:这莫不是陈老弟在外欠下的风流债,如今人家小娘子找上门来了?
寻思片刻,吴大宝挥手让那士兵退下,板这一张方脸问着小蝶,“你寻陈小将军作甚?”
小蝶盈盈一拜,“回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与陈小将军汇报,此事事关重大,只能与陈小将军当面说……还请大人行行好,让我见陈小将军一面。”
吴大宝拧着眉头,事关重大,还必须跟陈老弟说?
难道……
他的视线悠悠的落在小蝶的肚子上,顿时恍然。
没想到啊,陈老弟平日里瞧着规规矩矩、老实巴交的,私下里却是个风流种子。
吴大宝想着人家小娘子冒着这样大雨寻来也不容易,沉吟片刻,起身道,“行吧,我带你去见他。”
小蝶喜不自胜,忙感谢一拜。
————
整整两天一夜,陈暮云就没合过眼。
阿措被掳走的那日,她便挨家挨户的寻了一个晚上,半点不敢停歇。直到这场暴雨下下来,她才被手下的士兵劝着,回了府邸休息。
可她哪里睡得着?只要一想起小表妹可能在乱党手中受尽折磨,生死未卜,她就恨得直咬牙。
那天傍晚,她就应该亲自将小表妹送到宫门口!都怪她!若是她在的话,小表妹哪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陈暮云捏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无能狂怒。
待听到管家说吴大宝求见时,陈暮云下意识不想见,她现在心情糟糕透了,哪还有心思见客。
管家却道,“吴郎将还带了一位姑娘过来,那姑娘好像是叫阿措吧?她请奴才传话时,就说阿措找你。”
阿措?!这是小表妹的小字。
这世间知道表妹小字的人,没几个,吴大宝这是把小表妹找回来了吗?!
陈暮云双瞳震动,激动的站起身来,“快,快把人请进来。”顿了顿,她又道,“我跟你一起去,人呢,人在哪?”
然而,见到吴大宝身旁的女人时,陈暮云眸中的喜悦一点点的消失,脸上笑容也凝固住。
不是小表妹。
吴大宝在一旁看到陈暮云的脸色变化,心道,难不成陈老弟这是要始乱终弃?那可要不得,做男人还是得有担当才对。
“陈老弟啊,人我给你带来了,嗨,有什么话你们坐下来好好聊啊。”吴大宝道。
小蝶一见到陈暮云,眼眸亮晶晶的,柔声道,“陈小将军,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陈暮云皱起眉头,本想问你谁呀,但想到这人能说出阿措这个名字,没准是知道些什么?
她沉沉的点了下头,语气低落道,“你随我来。”
吴大宝见他们“两口子”要聊私事了,很是识趣的先告辞了。
厅堂内,陈暮云屏退下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下首的女人,“有什么话快说。”
小蝶恭敬一拜,抬眼迎上陈暮云的视线,说道,“陈小将军,是皇后娘娘叫我来找你的!”
陈暮云瞪大了眼睛,“小表妹?她在哪,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小蝶忙道,“皇后娘娘如今住在我娘家,城外二十里外的闵家村。她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身体还虚弱着,起不来身,所以我先赶来跟陈小将军你报个信……皇后娘娘说她只相信你,所以让我直接来找你。”
陈暮云之前还对小蝶的话不太信任,甚至还怀疑她是否是乱党派来的奸细,但听到小蝶这后半句话时,一颗心顿时就安定下来。
这是小表妹能说出的话!
陈暮云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拉住的小蝶的手,一边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去,一边道,“你快快随我入宫,一路上跟我好好讲讲皇后的情况。”
小蝶被她抓着手,抬眼瞧见这年轻将军俊秀清朗的容貌,小脸蛋不由得染上一层红,嘴上羞怯怯道,“是。”
天空灰暗阴沉,乌云密布,暴雨下了两天,仿佛要将这座城给摧毁似的。
下这样大的雨,街边空荡荡的,没什么摊子,再加上最近京中封城,一大堆士兵挨家挨户的寻找什么逃犯,出来的人更少了。
午时,皇宫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精兵策马而出,如离弦之箭般,踏着雨水,朝着城外奔去。
头上的蓑帽能挡住头,却挡不住脸。
冰冷的雨水不断地拍打在脸上,雨水汇聚着,从元珣的脸颊缓缓落下。
不过短短两天时间,他瘦了一大圈,本就深邃的五官越发立体,一双灰青色眼眸布满血丝,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的阴郁。
他一身玄色锦袍,指节分明的手紧紧拉着缰绳,只想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小蝶的话不断在他耳畔回响着——
“民女是昨日早上在河边发现娘娘的,那个时候她整个人都昏迷不醒,手上脚上都有伤,气息奄奄……”
“还好娘娘福大命大,睡了一整天总算醒了过来,民女赶紧给娘娘喂水喂饭,娘娘的情况这才好了些。”
“娘娘的右脚脚掌伤的最重,溃烂的血肉模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娘娘的情绪怎么样?唉,娘娘肯定是吓坏了,醒来后大哭一场,喊着要回家,说想念陛下,还想念皇子和公主……”
那小娇气包,一定吓坏了吧。
元珣只觉得心脏被紧紧地揪着,他对阿措有多么牵肠挂肚,对乱党的恨意便有多深。
他发誓,一定要将那些乱党千刀万剐。
把他们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剁成肉泥喂狗!
与此同时,城内一座青楼内。
荀礼紧紧地捏着茶杯,只剩的一只眼凝视着眼前的探子,满是冷意,“你看清楚他们往城外去了?”
探子道,“荀爷,属下看得真真切切的。今天街上本就没什么人,那么一行人往城外赶去,哪里能看错呀。”
荀礼扯了扯嘴角,嗤笑道,“没想到那女人真是命大……竟然跑到城外去了?”
难怪他们那天搜寻了那么久,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现在想来,是那女人躲在水里,被河水冲到下游的城外去了?
他周身气压降下好几度,稍稍抬眼看向耷拉着脑袋坐在角落里的慕青,声音透着不悦,“你不是说她不会凫水的么?”
“我、我……可她的确是不会凫水啊,难道是这两年她新学的?”慕青的脑袋上缠着厚厚一层白纱布,阿措那两下并没有砸在致命处。
“呵。”荀礼冷笑一声,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慕青一眼,只对那探子道,“去,召集我们所有的人手。”
探子一怔,“荀爷,你这是?”
荀礼的目光变得幽深且深邃,手指一点点收紧,“啪”的一声,那茶杯在他手中碎成几瓣。
他眉眼间满是癫狂,嗓音低沉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趁着这次杀了元珣,我们通通都会死。”
探子道,“可是城门封锁,咱们也出不去城。城中现在到处都是兵将,若是在城中动手,咱们寡不敌众,没什么胜算啊。”
荀礼咬牙道,“放手一搏,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继续躲着,过不了多久官兵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咱们就是瓮中之鳖,只有挨宰等死的份!”
见探子还有些犹豫,荀礼冷声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雨下的这么大,城中士兵分散在各处搜寻,咱们提前做好埋伏,来个突击,未必没有胜算……”
他黑眸眯起,语气越发阴毒,“就算下地狱,我也要带上元珣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