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教练说会给我留票，爸爸要是上班没什么事就请假呗，又不远。我就参加100米和200米，顶多再加一项接力。”她才不会说“你们别去了没什么好看的”，父母支持孩子是应该的。

“到时候再说。”

省运会是省内最高级别最大规模的体育比赛，项目很全，几乎都是奥运项目，是为2年后的2004年雅典奥运会做初步选拔。当然，那基本上是成年人的事，跟不到14岁的她没有关系。

她将参加少年乙组的比赛，利教练说她在乙组已经能横扫，乙组是15岁半以下，甲组是15岁半到17岁半。俞玥的生日是1986年12月，将参加少年甲组的比赛。

张有龙问：“几月比赛？”

“10月，国庆节之后。”

“那行，我调几个班，去看你比赛。”

“我给你留票。”

“会不会太麻烦啊？我先自己买，买不到再找你。”

“小虎哥不是也要去比赛吗？”

“对，他好像是说过。就是省运会吗？”

“是啊，不过他们武术跟我们田径不在一起，等我拿到赛程表看看能不能有时间一起过去看他比赛。”武术都是室内，田径有室内有室外，但绝大部分比赛都是室外。

“过几天我们去你家做客。你现在还住在家里吗？”张丽问侄子。

“有时候回家住，大部分时候住宿舍。”

“小虎呢？”

“他放假都住家里，就是有时候晚上不回家睡，不晓得去哪里鬼混。”兢兢业业循规蹈矩的哥哥很嫌弃弟弟。

“是不是又找了个女朋友？你呢，你啥时候带个女孩给你姑姑看看？”

张有龙有点窘，脸红了，“姑，别问这个。”

田薇薇来救场，“妈，你怎么这么直接的问啊，小龙哥都不好意思了。”

“嗐！害羞什么？你都老大不小了，该找对象了。你单位没有什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吗？”

“我在车头，那儿可没什么姑娘。”

“哎呀，那倒是！来，跟你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文静的，还是活泼的？”

田薇薇暗笑：中年妇女这种热衷做媒的喜好还真是过于普遍了。

张有龙今年23岁，还没有到担心会成“老大难”的年龄，只是跟已经谈了好几个女朋友的弟弟相比，他显得有点太迟钝了。

铁路系统的各个职业泾渭分明，具有很明显的性别偏好：火车头全是男性，包括司机和司煤；乘务员有男有女，但女性占绝对优势；乘警是男性占绝对优势，只有极少的一些女乘警；最艰苦的巡道工则全是男性，因为铁路的绝大部分路轨都在荒郊野外，吃住都很不方便。

巡道工工种特殊，而其他职业总的来说，跟其他行业中的职业的性别分配差不多：有技术含量的、工资高的职业基本都是男性专属，女性主要是服务型职业。

相比而言，体育运动则是一个特别的职业，在训练、比赛上面几乎做到了男女平等，可能就除了资金投入不同，比如足球，女足跟男足绝对不是同等待遇。

体育运动遵循的是“谁强谁上”的原则，实力至上，只要你能拿金牌，一切资源就会向你倾斜。利教练用一些经过精心挑选的案例来激励少年运动员，但想想成功的概率就知道了，金字塔的顶端永远是一小撮。

*

开学后，分班了。

初三一班45人，有三分之二的同学去了别的班，补进来同样多的同学。

田薇薇在重新分班后的第一次考试中考了全班第八，可喜可贺。

班主任梅萍萍叫她去了办公室。

“这次你考的不错，语文95分，数学94分，英语90分。英语有点拖后腿，是不是你学习的时间太少了？你下午要训练，感觉怎么样？”

“还行。英语是差一点，不过我已经在找人给我补习英语了，等我参加过省运会之后就能有多一点时间学习。”

“那很好。对了，你国庆假期过后的训练计划是什么？”

“还没有定下来，要看我是进市队还是省队。”

“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什么不一样，可能就是目标不一样吧。”

“省队比市队好吧？资源方面好一点。”

“对。”

“市队或省队找你和你父母谈过吗？”

“谈过，不过我还没定下来。”

“好，定下来之后我们再来说说你的学习时间分配问题。”梅萍萍微笑，“你家里怎么样？你父母支持你一直跑步吗？”

“还行，他们觉得都差不多，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

市体育局的人是在她从金陵回家的第二天就来了。

一个负责青少年运动员的中层领导还一个负责短跑项目的教练一起到了田家，诚邀田薇薇同学加入市体工队，市队提供更为专业的训练项目，食宿全包，鞋子运动衣全包，每个月还有800元工资。

田薇薇一下子就能成为家里另一个赚钱的主力了。

给了条件当然也有要求，之后她参加省级和全国性的比赛都是要有任务的，省体委要是征召她备战全国性的比赛，要走行政流程，市队同意才行。

这么一想，她觉得能直接进省队可能更好一点，将来不可避免的还有获奖的奖金分配问题，多一层管理部门就是要多分出去一部分，不怎么好。

当天下午，省队的人就来了。

来的是两个熟人：赵领队和利教练。

田亮在游泳池上班，张丽要张静骑自行车喊爸爸回家。

“张大姐，你看我们也挺熟的了，我带了田薇薇同学好几年的暑假训练营，也算很了解她了。”利教练先开口，“她很适合短跑，跑的也挺快，将来拿个全国冠军也不是问题。你知道我们国家对体育方面的投入很大，省体委一年上亿的预算，硬件条件是很好的。”

“都有什么？”

“先是住，我们有很不错的公寓楼，一个房间住两个人，有卫生间和阳台。还有食堂，发就餐券，想吃什么随便点。还有工资，她现在拿了一个全中运的银牌，过了一级运动员的线，省运会不出意外能拿个乙组的100米金牌，这样她的工资档次进来就比较高，我们开会研究了一下，准备给她一个月1500元的工资。”

张丽一听到这个数字直接惊呆了。

赵领队以为她觉得太少，忙补充说：“她要是接下来拿了省运会的金牌，工资还会上涨。在省队服役就算工龄，另外还有医疗，局里医药费全包，哪怕你得个小感冒，也不要你自己花一分钱。”

张丽觉得似乎有什么她给忘了，但还没等她想到忘记了什么，田亮回来了。

*

省体委给的条件跟市体育局给的条件大同小异：食宿全包，衣鞋全包，但工资提高了至少一倍。还承诺16岁之前拿到的比赛奖金一分钱都不要，16岁之后按照省体委的规定，比赛奖金上交50%。

省体育局靠的是国家拨款，属于公益事业单位，不靠运动员奖金来盈利，之所以抽成达到50%，是要逐级分配。先缴20%的个人所得税，税后金额运动员自己拿到50%，教练和其他团队人员拿20%，项目主管部门拿15%，体育基金拿15%。

也就是说，省体委只能拿到15%，所以要是奖金不多，省体委也不是很在乎这点小钱。

田亮和张丽都对1500元的工资动心了：她一下子就能比爸爸赚的还多！

田亮到底懂一点，担忧的说：“你要是现在不想继续练了，我也没意见。你练了几年，现在已经拿到一级运动员证书，将来考大学能加20分，或者进体育特长生专项也行。你现在训练的不算时间太长，也还从来没有受过伤，可要是你以后进了省队，耽误了学习，又受了伤，不得不退下来……”

张丽这下子算是想起来她忘了什么，“哎呀！对啊！你要是受伤了不能跑了怎么办？受伤的运动员好多的！不行不行，就这样吧，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在附中上学，别再跑了。”

“我会很小心的，再说了，我就是不当运动员也不可能一辈子什么伤都不受啊，摔个跤也会摔骨折，你要这么担心，那我们连门都不能出了。”

“你就不怕受伤吗？真是个傻孩子。”

“也不能马上做决定，等我再想想。”田亮抽着烟，“赵主任说的挺实在的，老利也跟我提过好几次了，说准备这次比赛完了就让小薇进省队。小薇，你觉得呢？”

“还不急，我就是不进省队，这次省运会我也能参加。”田薇薇头一次为了选择去哪儿犯了愁——其实她当然知道省队条件比市队好得多，两个单位虽然都在庐州市，但第一省队硬件好、财政拨款多，再说离家不远，想什么时候回家走着就能回家了，市体育局坐公交要2、30分钟呢。“我可以等到省运会之后再选择去哪里。”

田亮点点头，“行，不差这一、两个月，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们得好好想想，慎重决定。”

她的父母还没有做出决定，几天之后，田薇薇去科大附中新学期报到当天，有两名身穿军装的男子找到了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