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乱想呢。”小卷反驳,“你跑过来干什么?”
纪恒坦然答, “我要去洗手间。”
已经过了十一点, 五步的距离一定要保持, 他要去, 小卷就得跟着。
小卷翻了个身,送给他一个大大地写着“我不想理你也不想跟你去你憋着吧”的后背。
整个人忽然一空。
小卷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胸膛坚实而温暖。
纪恒轻轻松松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颠了颠,调成个抱着舒服的姿势,慢悠悠走到洗手间门口, 才把她放下来。
纪恒低声威胁, “乖乖等在这儿, 不乖的话下次直接把你抱进去参观。”
小卷今晚脑子有点乱,转得比平时慢, 睁圆眼睛看着他,努力琢磨能怼回去的话。
纪恒忽然俯下身, 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傻乎乎的。”他说。然后进了洗手间,关上门。
小卷被他吓了一下。
他又亲?这是亲了一晚上亲出瘾来了?
等他开门出来时,小卷先防范地退后一步。
“这么害怕?”纪恒的目光在她嘴唇上流连了一瞬, “你不喜欢亲我?那你惨了,接下来这部剧一直都要亲,从头亲到尾——剧本是你自己挑的。”
《日上帘钩》剧组原本就万事俱备,现在女主也重新找到了,很快就选了个良辰吉日开机。
拍摄是在一个著名的影视基地, 出发那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纪恒就和小卷把夏小恒托付给聂长风,带着李天米粒一行人,先搭飞机到华城,又坐了快一小时的车,好不容易才到了地方。
到了就是开机仪式,开机仪式上,小卷又见到了秦轻。
袁导带着几个主演单独上香,小卷学着他们的样子,举着三根烤肉串一样的大长香拜了拜,跟着纪恒把香插进香炉里。
秦轻紧跟着过来,把自己手里的三根香紧贴着小卷的香插好,惹得纪恒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停了很久。
秦轻却像没注意一样,狐狸眼一弯,对着小卷笑了笑。
这部剧是小言改的,主要剧情就是爱来爱去恨来恨去,并不长,只有二十集,为了赶拍摄进度,分成AB两组同时进行。
因为纪恒实在太忙,他的戏尽可能优先安排,好让他的戏份能短时间内尽快杀青。
所以小卷和纪恒一进组,就紧锣密鼓地忙了起来。
小卷很快就发现,和上次拍暗迹很不一样,这次糙得太多了,纪恒吐槽的“两个月流水线大生产”,确实不算太冤枉他们。
袁导也不像拍暗迹时的导演韩子奇那样,在片场那么有权威有主意,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混过去了,只是每天当宝贝一样供着纪恒这尊大佛。
好在虽然是部小言,纪恒仍然很认真地对待。
不止自己认真,对小卷的戏也很认真,每场小卷的戏都要先跟她讲几遍,过几遍,比袁导还操心。
因此第一场罗烟穿越,在路上让人顺手救卫宣的戏一完,袁导就赞不绝口。
“小卷,这么发展下去,拿影后指日可待啊。”
“哪有那么好。”小卷跟他客气。
纪恒也换好衣服改了妆过来,“袁导说得对,确实不错。”
他居然在夸小卷。
小卷突然意识到,无论是现在,还是上次在暗迹剧组,只要当着外人的面,他说她的就全都是好话。
好像只有私底下才喜欢怼她。
“那都是纪老师教得好。”小卷故意顺着他拍了句马屁,想听听他还会说什么。
她这么客气,纪恒明显地怔了怔,却还是说,“是你有天赋,又有灵气,否则谁教都没用。”
咦?
昨天晚上他坐在床上给小卷讲戏的时候,不是还说什么“夏小卷你一脸聪明相,原来是伪装”、“我怀疑你脑壳里装的是二两咸豆花”之类的吗?
他真的不当着导演的面说她坏话。
小卷兴高采烈,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一直到下一场戏前,纪恒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脑袋:“你瞎高兴什么呢?”
他现在是剧里卫宣的造型,长发披在身后,露出漂亮的额头,看起来宛如当年在宛丘的样子,只是身上的衣服不太相同,宽袍广袖,透着慵懒,合乎他新晋男宠的身份。
小卷低声说,“马上要收了你,可以把你随便搓圆揉扁、生吞活剥,当然高兴。”
纪恒看看左右,轻蔑地呵了一声,“就你?一只小破鸟,你想吃,也得有本事吞得下去。”
正说着,演员副导演刚好走过来,对小卷笑着感慨:“夏老师这妆可真漂亮。”
纪恒随口纠正:“主要是人漂亮,什么妆都能驾驭。”
小卷很想笑。
纪恒身上好像装了个开关,私底下胡说八道,可是一旦有外人在,就自动切换到彩虹屁模式。
一开一关精准控制,绝不出错。
袁导在那边叫小卷和纪恒过去,笑道:“纪老师,夏老师,又是这场戏,你们两个上次试过。”
要拍小卷和纪恒试过的那场罗烟和卫宣的初遇戏了。
上次拍暗迹时,因为小卷没什么经验,只要是她的戏,韩子奇就特意贴心地把闲杂人等全都清出场。
可是这次,剧组的人围了好大一圈,黑压压的一起围观。
就连等戏的秦轻都在旁边看着。
纪恒的目光和他交错,滑了过去,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小卷的手,“怎么了?手这么凉。”
小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有点紧张。
这次和上次试戏不同,两个人的妆是全的,场景是罗烟的寝殿,一切都显得正式了起来。小卷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深深吸了几口气。
袁导喊了开始。
纪恒被人带进来,走到小卷面前。
“跪下。”送他进来的人说。
纪恒好像挑了一下嘴角,顺服地跪下了。
他跪得也太近了一点。
小卷想起上次试戏时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恍了一瞬间神,赶紧走台词,“叫什么?”
“卫宣。”他回答,眼神含义不明,让小卷摸不透。
无论如何,他不像上次那样挑衅,小卷也就不像上次那么紧绷,放松了一点。
然而调戏还是要调戏他一下的,小卷伸手捏起他的下巴,偏头打量,“长得还不错。”
纪恒任凭下颏托在她的手上,笑了一下,“公主还满意么?”
这是什么台词?没这句啊?他又临场乱发挥。
小卷不动声色答,“还算凑合。”
“就只是‘凑合’而已?”纪恒问,顺手握住小卷的手,把她的手心压在他的侧脸上。
他的手很温暖,他的脸颊也是暖的,略微粗糙。稳稳传来的温度安抚了小卷,小卷渐渐镇定下来。
他又说:“我比‘凑合’好多了,公主要不要试试?”
他语调轻佻,眯起眼睛,偏着头,用眼角似笑非笑地睨着小卷。
小卷突然意识到他这次还是在挑衅,只不过换了一种新的挑衅法。
就算他跪着,小卷也是那个被调戏的人。
小卷抽回手,向后靠了靠,努力找回做公主的尊严。
她并不搭理他的话,冷淡地说:“从今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公主府,就像我养的一条狗,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乖乖的,我有赏,不乖的话,就直接宰了扔出府去。”
纪恒不等她说完,忽然出手钳住她双手的手腕,一起攥住,慢悠悠耐心地问:“公主说什么?我没听清。公主能再说一遍吗?”
小卷抽了抽,没抽出来,只得继续往下说:“……我说,从今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公主府,就像我养的一条狗……”
他这次没有在镜头前公然摸小卷的腿,小卷放松多了,台词也顺畅多了,“……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乖乖的,我有赏……”
还没说完,就看到纪恒露出一点笑容。
小卷本能地觉得危险,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他攥着手腕猛然拉低。
他不由分说地压住小卷的嘴唇。
小卷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就这么压了好几秒,他才松开,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问:“要是不乖呢?”
小卷还没从他的突袭中缓过神来,脸上红晕滚滚,努力地在脑子里找台词,“……不乖的话,就直接宰了,扔出公主府。”
说得心慌意乱。
纪恒笑了,嘴唇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好,从今以后,我就是公主的一条狗。”
声音无比轻柔,毫无诚意,好像大人在哄小孩,许诺给她糖吃。
影帝大人突然临时加了场吻戏,现场除了小卷,谁都不敢多说什么。
袁导喊卡后一个劲地夸:“两位老师的演技真好啊。”
米粒拼命压低兴奋的声音,对李天说:“怎么样?我就说纪哥有一天要拍吻戏的话,一定是跟我们小卷姐!”
只有小卷一个人怒气冲冲,走到旁边,就开始跟他算账。
“为什么突然把演法改了?还乱亲人?你借演戏的机会乱占女演员便宜,你这叫戏霸吧?”
纪恒从容答:“什么叫乱占女演员便宜?我又没亲别人,顶多算是乱占你的便宜。”
小卷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纪恒靠近一点,放低声音,“你喜欢我当众摸你还是亲你?我觉得亲比摸好一点吧?”
小卷无语,“你就不能好好地跪着吗?”
“我要是好好跪着,我就不是卫宣了。”纪恒不再逗她了,正色道,“其实是我昨天又重新看了一遍小说,忽然意识到我原来想错了。”
小卷忍不住好奇,“什么想错了?”
“上次试戏的时候,挑衅的部分比重太多了,是不对的。”纪恒说,“重新看一遍,我才发现,卫宣爱上罗烟的时间,可能比我上次以为的还要早。”
小卷无语,“他俩现在还都不算认识吧?感情不需要培养的吗?”
纪恒淡淡答:“不需要。有时候,见一次就够了。”
小卷不以为然,“你说一见钟情啊?那不就是光看看脸就喜欢了?看见漂亮脸蛋就喜欢,那不叫钟情,那叫发情。”
“那可不一定,感觉对,就是对了。”纪恒反驳,“说不定没看见什么漂亮脸蛋,就只是看见一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呃……耗子,就喜欢了呢?”
喜欢耗子?耗子??
小卷惊奇得忘了被强吻的事,“纪恒,你该不会在说你自己吧?你说你喜欢耗子?还是没长毛的??”
脑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场景:纪恒怀抱一窝刚出生的还没长毛没睁眼的小耗子,一脸美滋滋。
小卷严重地哆嗦了一下。
影帝大人这都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啊?
可怕的是,接下来,刚才那段戏又要再来一遍。
小卷不久前拍暗迹时,韩导知道她没什么经验,情绪基本全靠纪恒带,要重现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要是情绪激烈的戏,很少让小卷重复。
可这次,袁导按部就班,拍完一遍,换个机位,又来了一遍,还补了个特写。
于是小卷就被纪恒亲了又亲。
阴谋吧?小卷心想,这根本就是阴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