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国听他这话有点严重,脸色也严肃起来,“徐大爷,到底咋回事?因为啥呀?咋就闹得这么严重了呢?”
徐子凡喝了口水淡淡笑道:“能因为啥呀?不就是埋怨我不干活吗?大队长,说句良心话,我以前赚工分都是一个人12分,要不是身体太差想养养多活两年,我能不干活吗?
过去吃了几十年的苦,老了想享享儿孙福,结果还结上仇了。
今天这事儿我也不怕你笑话,就是我每天吃个鸡蛋,今天我大孙女偷摸把鸡蛋拿去给她妈吃了,说她妈病了要补身体。我训她这么做不对,她反怪我自私。”
王保国一下就尴尬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这么细节的家务事,有理说不清,他管不了。
徐子凡还在继续说:“你是没听见我大孙女当时咋说我的,要不是太过分,我能晕过去吗?我醒了你猜咋地?老大给我拿了个鸡蛋说他跟邻居借的,那不就是说老大媳妇早就把那鸡蛋吃了吗?她吃的时候不问问咋来的,事后看我发火再骂她闺女?
我也不想知道她是真蠢还是有小心眼,反正我是看出来了,我晕过去都没人送我去卫生所,这一家子根本没人关心我啊。
大队长,你说我跟他们一起过是想让他们孝顺我,现在跟他们一起天天置气,我还跟他们一起干啥?
趁我现在老胳膊老腿儿的还能养活自己,赶紧跟他们分个清楚,以后我老哥儿一个吃饱不饿,指不定比现在舒坦多了。”
王保国轻咳两声,劝道:“徐大爷,这事儿是他们不对,他们不懂事咱说说就得了,哪能让你一个人单过呢?再说现在干活挣工分,农具、锅啊就那么点,咋分啊?
这谁家不是一大家子一起过活的?有个啥匀称匀称都差不到哪去,分开了,房子、家用全是事儿,哪那么容易呢?再说您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自己过咋过啊?”
徐子凡摆摆手,铁了心的要分家,“大队长你不用劝了,他们以为我管着钱吃点鸡蛋占多大便宜呢,指不定在心里骂我吸他们的血。他们不是都觉着自己能耐吗?那就让他们自己过。
当年那么艰苦我都能养活妻儿,他们凭啥不能?不能也是他们自己没本事,怪不到我身上。至于我咋过你就不用操心了,肯定不能给队里添麻烦。”
王保国倒是想提一提老二一家,毕竟老二媳妇是他侄女,但他又担心这一提,徐子凡答应让老二养老,那老二家怪上他咋办?可不提的话,沾亲带故的,不太好啊。
徐子凡没管他的小心思,抬抬下巴示意他看账册,“自打我不上工在家歇着,家里头收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分家就按这个分。幸亏我有这好习惯,不然今儿个就算分了家,他们也得怀疑我藏私。
咋分我都在后头写好了,大队长你看看行不行吧,行就叫上几个人跟我走一趟,今儿个就把家分了,我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王保国翻开账册,越看越震惊,倒不是徐家有多少钱,而是徐子凡这记录太清楚了,比他们队里的会计都厉害,他看得咋舌,“徐大爷你这、这记账的本事行啊,以前咋没听说呢?”
徐子凡不在意地道:“小时候学过,后来没钱念书就自个儿练练,儿孙上学也跟着看过几本书,这又不难,有啥好说的?”
王保国吃惊道:“这还不难?多少人想学会计找个活计都学不明白,您这水平去了县里也能到大厂子端铁饭碗啊。徐大爷您可真是屈才了!要不这样,我给您个记分员的工,每天也不用干活,就做个记录就行了,还能挣工分,您看咋样?”
徐子凡立马摇头,“记工分还不是得风吹日晒的?每天上工记、下工记、中间还要看看有没有旷工,我身子骨不行。再说我都五十八了,还有几年好活?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安享晚年’!我就想安享晚年,别最后临走了像我老伴儿似的,啥都没享受着,辛苦一辈子图什么?”
王保国理解不了他这想法,只当他是被老伴儿离世给刺激到了,想法比较偏激。这年头七十岁的还有帮儿孙做饭、喂鸡的呢,五十八咋了?
不过这不是他家里的,他也管不着,人家都说身体不好了,跟孙女吵几句都能气晕。万一他真让人干活给累倒了算谁的?他可担不起这责任。
他又劝了几句,看徐子凡态度坚决,便叫儿子去请大队里几位六十岁以上的长辈,一起到徐家做个见证。
徐子凡出去没一会儿,回家时却带着大队长和几位老人,家里所有人都惊讶地走出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大军最紧张,他以为徐子凡去找大队长告状,现在大队长要来教训他们一家三口了,脸皮就有点发烫,搓了搓手问道:“爸,这是干啥呀?”
徐子凡冷着脸挥了下手,“把桌子凳子搬过来,我请大队长来做主分家,几位叔伯老哥都是来做见证的,现在就分。”
徐家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尤其是徐胜男,她都已经做好据理力争绝不认错的准备了,可老头子居然要分家?!
上辈子二房、三房要去县里的时候,老头子可是闹腾得很厉害的,怎么这次她就拿了他一个鸡蛋,他就要分家?
徐子凡当然不会让重生女怀疑,他冷笑道:“你们不是都觉着自个儿单过能过得好吗?那就分开,让我看看你们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这话落在徐胜男耳中自动变成了他们肯定过不下去。想想也是,现在还是工分制呢,大家一起干活,谁家物资都缺,锅碗瓢盆、各种票都恨不得一个掰成两个用,不分家一起过才是对的,因为能把全家的资源最大限度的利用上。
老头子绝对想不到再过几个月就会恢复高考,以后还会包产到户、发展经济、取消票证、想买什么买什么。这不像上一世,二房、三房进县城显然是长翅膀要飞了,老头子当然不愿意,现在这种环境,老头子肯定是在拿乔,等他们过得不好就又会求着他一起过了。
徐胜男心里冷笑,看着徐子凡的眼神都透着嘲讽。
王保国等人都知道分家的起因,正留意徐胜男呢,一看她这态度果然不把爷爷当回事儿,心里都对她有了些看法。人家老头年轻时拼命养活三个儿子长大,现在儿子孝不孝顺是他们的事,跟孙女有个屁的关系,哪轮到孙女掺和了?
何况他们都是当长辈的,自然看不惯徐胜男这样子,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都有了计较。
几个老人站在院子里,徐大军三兄弟当然不能干看着,忙搬桌子凳子过来,看到院儿外有听着信儿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徐爱国先开口,笑着劝道:“爸你别开玩笑了,好好的分啥家啊?”
徐大伟也连忙说:“爸你要是哪儿不高兴训我们几句就算了,哪能说分家就分家呢?”
徐大军是长子,按理分了家老人也是跟他的,所以他就没说话,说了好像他怕给父亲养老似的。
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儿笑说:“凡啊,你仨儿子都孝顺你呢,不想分,要不你再想想。”
徐子凡看看三个便宜儿子,不冷不热地说:“这次要是不分,那我死之前你们就别想分了。你们真不想分?”
徐爱国和徐大伟对视一眼,都说不出话来,到父亲死了才分那得多少年?这决定谁也不能轻易做,连他们的媳妇儿都紧张起来。
徐子凡嗤笑一声,“别废话了,今天就分。你们不想跟老子过,老子还懒得搭理你们呢。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给你们娶媳妇盖房子,我老了难道还求着你们养我?老子不是那种怂蛋!打今儿个起,你们各过各的,都离我远点,看见你们就烦。”
徐家人脸色全变了,瞄到村民们惊讶的眼神,他们一个个的恨不得捂住徐子凡的嘴!
徐胜男最先沉不住气,也最胆大,当即道:“爷爷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家里所有赚的都交给您,每天给您吃最好的,还不用您帮着干活儿,一点都不敢违背您的意思,哪有不孝顺您呢?
您今天不高兴无非就是因为我想给我妈吃个鸡蛋,可我妈病了,我真的只是想给她补补身体,我就是心疼她,没想别的。我要是早知道爷爷您这么生气,说什么我都不会碰那个鸡蛋的。”
徐子凡敲敲桌面,“你再说一个字,我死前就真不分家了,谁提分家我吊死在谁门口,你再说?”
徐胜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气得脸通红。村民们本来听她的话还觉得是不是徐子凡为老不尊,瞎作妖呢,现在一看她一个字不说,感觉就有些微妙了。
看来这徐家人都想分家啊,连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想呢。不过长辈说事儿,一个小姑娘掺和什么呢?
徐子凡没什么气愤的样子,反而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我都打算什么都不计较,分家自个儿单过了,你们还非在分家的时候往我头上泼脏水是咋地?
这脏水我可不接,徐胜男既然提出来了,那咱们今天就说道说道。这十年家里每一笔收支都在这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咱来看看我到底咋奴役你们让自个儿过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