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黎, 听我解释！我真的是走神了！”
“没事没事，我看出来你走的方向有点偏。”
“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身败名裂。”
“噗。没有那么夸张。”
……
赖羽冬哭笑不得地看着坐在莫黎面前疯狂道歉的柚丝, 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二人之间。
双方都很慌张，生怕自己的言行会让对方反感。
某种意义上，禁止跳签是让双方都被迫营业。
哪怕规则不明确禁止，团体签售跳过其他成员也是不礼貌的行为, 所以往往会采用按单双数分组的方式, 既减少需要面对的人数, 也能增加单人时常。
对于唯粉而言, 恨不得把七分钟全都匀给自担。
状况百出的签售会继续进行下去。
几人过后，赖羽冬迎来一位神情严肃如前往会议室主持大局的柚丝, 她捧着一本笔记本，封面夹着一支笔, 仿佛下一秒就会掏出电脑播放商业计划书的PPT。
柚丝坐了下来, 她没有准备任何发饰, 仅把pb递了过去：“随便签。”
赖羽冬被她这幅气场十足的模样带动得也严肃起来, 笔尖落下之处不再是pb中印着自己照片的那一页, 而是一份需要谨慎对待的合同。
柚丝缓缓开口道：“你更喜欢哪个名字？”
一如既往地，赖羽冬在说话时抬头注视对方的眼睛：“昵称吗？”
“不。”柚丝换了一个更准确的说法，“三浦佑树和赖羽冬, 你更希望大家用哪个名字称呼你？”
“诶……？”
赖羽冬微微一愣。
和前几个问题是不同方面的出乎意料。
名字二选一,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粉丝偏爱哪个名字无所谓, 顶多统计数据会分流, 所以做数据或者控评必须一字不漏地用「三浦佑树」。
但当事人表态等于立标杆, 极有可能引领粉圈内部的风向, 严重一点还会被少数极端粉丝当作“圣旨”强迫别人纠正。
赖羽冬对此很纠结。
平心而论, 他肯定倾向于使用真名，只有被称之为「赖羽冬」才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所以那天下班被粉丝大声喊出真名时，他感觉自己与柚丝、与世界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所谓的平行世界，就是两条平行线。
喊出“赖羽冬”的那一刻，彼此的世界有了交点。
而「三浦佑树」连艺名都算不上，像是游戏里输入的角色ID。
作为中二期的网名，它承载的是一段本该封存的记忆，若不是系统的BUG多如某个绿油油的小说APP，他估计后半生再也见不到这四个字。
偏偏粉丝为此赋予了新的含义，衍生一段附属于他们的记忆，名为「柚子」。
太难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海外选手，不然可能还要面对更麻烦的难题。
想想就头疼。
等赖羽冬好不容易酝酿好了答案，眼前的精英风柚丝像是洞察了一切，抢在他前一步开口道：“不准拿糊弄天空老贼的那套说辞来糊弄我，必须二选一。”
赖羽冬：“……”
救救他。
该说不愧是他的粉丝吗？预判了他的操作。
“我不是在为难你，因为我是后援会管理层，这件事对我们全体粉丝至关重要。”柚丝翻开笔记本，上面是她提前打的草稿，“宝，你是阴差阳错之下被导演组抓走了，所以我们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她特地强调道：“昵称归昵称，不在讨论范围内，我们需要的是唯一一个能代表你的名字。”
“所以，如果你有机会重新填写参赛名字，你会选择哪一个名字？”
赖羽冬的笔尖微微一顿，自由发挥的to签内容仅差最后的署名。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改名会给你们添麻烦。”
据他所知，和他名字搭边的有很多衍生物，比如灯牌、手幅和粉丝名，他突然改掉一定会让她们很困扰。
离决赛夜还有两个星期，没必要制造麻烦。
“不改名才是给我们添麻烦。”柚丝伶牙俐齿地反驳，“我们喜欢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所以你的意愿永远放在首位。”
“……”
赖羽冬更难以抉择了。
他觉得自己站在人生的分叉口，一边是人生过客，一边是赤诚袒露。
不同选项的背后，仿佛代表出道后的不同结局。
察觉到对方的内心倾向，柚丝乘势而上：
“如果我们喊了那么久，却不是你最想听到的名字，对我们而言像是隔了一层屏障。”
“idol是不能对粉丝说谎的，对吧？”
最终，赖羽冬认命地长叹一声，道出真实想法：“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真名更好。”
“好，我会转达的。”柚丝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仿佛在做会议记录，“下一个问题，你觉得粉丝名叫什么比较好？”
赖羽冬装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企图萌混过关：“一定要改吗？大家都习惯了吧？”
柚丝狠下心来视而不见：“不行，要和你的名字配套。”
——计划失败。
见没有回旋的余地，赖羽冬只好屈服：“我想想。”
他迅速头脑风暴。
虽说这位来自后援会的柚丝表明不会添麻烦，但改一个和原来完全不搭边的粉丝名，他深知这种陌生感带来的不适应。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可能贴近原版。
赖羽冬以开玩笑的口吻确认道：“节目组说大家叫佑子糖，他们没有诓我吧？”
“没，就是这个。”
“我是这么想的。”赖羽冬娓娓道来，“我的名字里有「冬」，谐音是方位的「东」。我是「东」，你们是「西」，拼凑在一起才是一个整体，所以你们可以叫西佑糖。也可以解读为，我向你们袒露心扉，因此粉丝名在原有的基础上增添一部分。”
他笑着询问道：“这个可以吗？”
“没问题，非常好，大家一定会喜欢的。”柚丝在笔记本上记录完整的起名逻辑，嘴巴也一刻不停，“还有一件很严肃的事，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吗？”
赖羽冬面露苦恼：“如果你指的是练习期间，这个要求恐怕我不能满足。”
“但你都累到生病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感冒发烧不是很正常吗？”赖羽冬的声音似水般清澈平静，“比我厉害的人都在努力，那我必须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不会被他们甩得太远。在此过程中，我感受到的疲累与不适，只不过压缩了他们几年来的坚持中的一小部分。”
向来好说话的他，唯独在这件事上不肯退让。
他是定下目标必定全力以赴的类型，要么干脆不做，要么做到最好。
柚丝继续劝说：“那你也可以把作息调得正常一点，比如晚上十点结束。”
“晚上十点结束……”赖羽冬的脑海里闪过某张面孔，与之相随的是弹幕对早早收工的谩骂。
虽然他俩的情况不一样，但这个方案并不可行。
他委婉地表达拒绝：“那我要凌晨三点起床了吧？”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也可以凌晨结束，但不要拖到早上。”
“唔，但是练舞不可能定好几点收工就收工，二公我和队友们都尝试过了，结果没有一天是按照时间表准时收工的。”赖羽冬解释道，“如果我要抠一个完整段落，刚抠一个八拍就到点了，我不可能立刻收工，也不可能抠完一个八拍就结束，而是要把这一段全部抠完。”
他换一个角度接着解释：“练舞更注重状态，一口气顺着练下去才是最好的，就和大学生考试周复习或者赶论文一样，大部分人更习惯通宵吧？”
即将面临期末考试的柚丝：“……”
被说服了。
“idol和其他工作不一样，既然想站在聚光灯之下，接受那么多粉丝的爱，就必须付出与之相配的努力。”赖羽冬突然想起阔别已久的舞搭子，“很多练习生付出同等辛苦，未必有继续站在舞台上的资格。”
“所以，我更应该珍惜站在舞台上的一分一秒，而珍惜不是嘴上说说的。准备舞台的时间很紧迫，我不认为我可以放慢脚步。”
“虽然我明白大家是真心实意地为我考虑，我也非常高兴，但不用担心我哦，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劳心费神。”
“希望我们都能收获更美好的未来。”
柚丝在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
她早就猜到肯定说服不了他，但后援会其他人各个对她寄予厚望，她也只好接下重任。
如果那么容易就被改变，他是不可能累到凌晨发烧去医院，甚至第二天就坐在签售台上。
除了问出本人意愿和粉丝名，这趟她真是一无所获啊。
为了赶一分钟的时间，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好看的头饰没有准备，有趣的问题没有问出口，可能还给正主留下了像妈妈一样爱操心的印象。
不过，倒是确认了一点。
柚子真的是e人。
“——签完了，请收好。”
带着笑意的清冷低音唤回飘走的思绪，签完的pb被双手递至柚丝的面前，良好的仪态仿佛呈上的是一份重要的邀请函。
她低头看了一眼，金色的油漆笔勾勒出漂亮的字迹，流畅沉稳，凌厉飘逸，就像其人温柔却不失锋芒。
To XX：
前程似锦，赖
不负韶华，羽
未来可期。冬
By 三浦佑树
虽然不能署原名，但他却将原名涵盖其中。
“很感谢你愿意牺牲个人时间，代表大家与我沟通那么多重要的事，让我得以了解到你们的想法。虽然我无法擅自做主补偿这一分钟，但希望能用这份独一无二的内容让你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谢谢你为我而来，更谢谢你为所有人而来。”
柚丝错愕地抬起脑袋，入目是浅金发少年如春日暖阳般温煦的笑脸，真挚且细心的言语直击灵魂深处，让她整个人沐浴在温柔之海中。
她呆楞地捧着pb，一时之间失了神。
她不是初恋秀粉，追过很多idol，听过无数大同小异的营业发言，也见过无数处心积虑的营业套路。
但这是她第一次在签售会上有想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