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听到他提起东北,瞅了一眼没忍住笑了起来,“您还想着北边的老毛子啊?”
“没想,反正想也没用,就算北边打起来,我哥他们也绝对不会让我去。”隆禧非常有自知之明,就他这样的放到战场上当炮灰人家都嫌他跑的不够快。
罗剎人罗剎人,所谓罗剎,就是恶鬼,在中原人眼中,现在的俄国人都是恶鬼的化身。
其实对他们来说,任何和他们长的不一样的人种都有个带鬼字的外号,对老毛子只是一视同仁。
那边的散兵游勇在前朝末年就已经在东北游荡,前些年朝廷忙于平定三藩□□,那么多年过去,最初的散兵游勇也成了气候,不然他们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在大清境内建起城池,甚至将尼布楚雅克萨等城占为己有。
八旗兵丁在没有入关的时候就和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打过交道,如今朝廷终于腾出手,自然要琢磨着该怎样让老毛子们滚回老家。
小曹同学也有一颗为国征战沙场的心,可惜他也没机会去,只能和隆禧一起在江南的艳阳天里羡慕别人。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太羡慕别人,打仗有打仗的用处,他们也有他们的用处,没有他们努力赚钱,皇上哪儿来的钱安心打仗。
俩人在院子里唠了会儿嗑,然后准备去拜访负责带他们玩耍、啊、不是、是负责带他们办差的出差小分队队长徐旭龄徐大人。
徐大人是杭州人,顺治十二年中进士,之后在刑部、吏部、礼部都做过官,康熙初年任湖广道御史,在政务上疏陈积弊颇有见地,就是为人过于清正,在涉及到盐政的时候被人打压,不得不从地方调回京城。
也是他为人的确无可指摘,皇帝又真想用他,就算把人调回京城也没把他怎么着,而是迁到太常寺任少卿,只等找到机会再把人派出去。
现在就是那个好机会。
隆禧和曹寅都知道皇帝要给他们找个稳妥人来带他们,离京之前就把徐旭龄的来历扒了个底儿朝天。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位徐大人竟然真的有些玄学在身上。
据小道消息流传,他们徐大人是个大孝子。
他爹徐一鸿祖祖辈辈住在别的地方,后来才迁到杭州府钱塘县,不过虽然把家给迁走了,还依旧会回老家的私塾教书。
顺治初年天下处处不安稳,民间山贼流寇也很多,某天他爹回老家教书,在路上不小心遭到山贼的毒手,连尸体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如此过了几年,年轻的徐大人到了二十岁,在民间是个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于是就顺着路一路寻找他爹的埋骨地。
找啊找啊,找遍了乡村田野就是找不到,边找边哭,边哭边找,然后就感动了上天。
这天傍晚,他遇到了一位樵夫,正好天要黑了,他就顺便在好心的樵夫家里留宿。
樵夫得知他一路哀哭的原因,猛不丁的来了句他认识他的父亲,如果想找到他父亲的尸骨,最好到某某山上向上天祈祷。
小徐大人当时年轻,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就算是忽悠他也没什么,跑一趟吃不了亏,没准真的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这边刚在山里烧香拜神,当天晚上就梦见了他爹,他爹在梦里仙灵说他的尸骨在什么什么地方,又来了句想要找到尸骨,还要找某某某帮忙。
小徐大人从梦中惊醒,不顾天黑立刻去找他爹和他说的地方,路上遇到个老妇人,这老妇人知道他的来意,竟然还给他指了方向。
这么一路走一路问,一会儿山神显灵一会儿老父入梦,路上遇到的人还都正好是他爹生前帮过的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竟然还真让他成功找到了他爹的尸骨。
小徐大人滴血验证之后,确定找到的就是他爹的尸骨,于是用外衣把骸骨包好,又一路哭着回家安葬。
年轻人孝心感动上天,老天开眼特意点化,消息传出去后十里八村讨论的如火如荼,还有他家乡的名家以此为题来作画,画的名字就叫“徐子负骨图”。
一听就是会被各种书记载下来然后让小孩儿学习的故事。
隆禧打听完这人的消息后就觉得这是个不能招惹的人,等到见到真人,更觉得自己当时低调不说话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小徐大人、现在要尊称人家一声老徐大人,老徐大人一眼看上去就是清正耿直的代名词,离近一点都会觉得耽误了他老人家肃清朝堂,还是离远一点好。
曹寅倒不觉得徐大人有多难相处,他从小到大见过的难缠的人多了去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那些老学究一个比一个惹人厌,徐大人不好相处归不好相处,人家好歹是真正的清廉正直,不像那些老学究,表面上道貌岸然,心里的弯弯绕绕一个比一个多。
真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清正廉洁,不然他们还以为他们的妆模作样水平有多高呢。
啧,难缠,难缠的很。
“有多难缠?”隆禧双手背后,摇摇晃晃走在旁边,“和鳌拜相比哪个更难缠?”
小曹同学顿了一下,扯扯嘴角回道,“好吧,还是王爷您更厉害。”
那可是鳌拜,谁敢跟鳌拜比?
也就是这位爷和鳌太师关系好才敢这么开玩笑,换个人过来就得担心会不会被人抓住小辫子告到鳌拜跟前。
人家可是三朝元老,只要他不自己作死,就是皇上也得卖他个面子,平时不说把人供起来,逢年过节也没少过赏赐。
纵观整个朝堂,谁有鳌拜、苏克萨哈、遏必隆他们三个过的舒坦。
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主动招惹他们仨。
可惜索尼死的早,没赶上享清福的大好时机,赫舍里氏的儿女的确风光,但是看现在这情况,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风光多少年。
希望噶布拉老大人办差干活儿别那么拼,身体才是他们的本钱,把身子累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也不想赫舍里氏那么大的家业全被索额图给霍霍了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赫舍里家的这本经尤其难念,真是太倒霉了。
俩人显然想到一起去了,摇头晃脑感慨了一番噶布拉不容易,然后愉快的继续刚才的话题。
现在的鳌拜鳌太师不好惹,当年的鳌拜鳌中堂更不好惹,对于他们俩如何成为情谊深厚的忘年交这件事,隆禧有很多话要说。
想当年,他还是个没开始上学的小屁孩,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快乐的小王子的生活中没有阴雨天,每一天都是可以到处撒欢的大晴天。
然后,他就遇到了那天的一大朵黑云——鳌中堂。
对当时还是个小团子的他来说,那么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一大坨可——吓人了,不过他的反应还好,真正被吓到的是俩哥哥,他从小胆子就大,就是再吓人的东西放到他跟前他也不怕。
他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还能怕这个?
当时他三哥还没亲政,二哥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五哥看见鳌拜差点就当场爆哭,这时候就轮到他无所畏惧隆小禧出场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脚踏七彩祥云闪亮登场,差点闪瞎了鳌拜的眼睛。
可惜他不是点家主角,不然还可以虎躯一震漏出王霸之气,立刻把鳌拜变成他的小弟。
曹寅:额(⊙o⊙)…
行、行吧。
要不是他听过皇帝的吐槽,没准儿就真被骗过去了。
那会儿皇上还住在保和殿,也就是清宁宫,那边属于前朝,两个小阿哥撒欢也不喜欢往那边跑,所以基本没见过大臣觐见是怎么回事儿。
恭亲王还好,虽然调皮,但是好歹知道轻重。面前这位爷
就不一样了,他不光人傻,胆子还大,不管三七二十一,见着门口有个人就傻乎乎的凑上去,差点没把其他人给吓死。
那几年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鳌拜嚣张跋扈独掌大权,不少人都担心他会不会造反,皇帝自己都活的战战兢兢,更不用说其他人。
还好鳌拜进宫是有事找皇帝,没空和小孩子玩过家家,一阵兵荒马乱后终于让不知道人间险恶的小家伙和危险人物分开。
臭小子不知道来者何人的时候胆大包天,知道那是谁后当场吓哭。
啧啧啧,据皇上所说,那场面跟烧开了的茶壶有一拼。
谁在编瞎话他不说,反正这兄弟俩的话都不能全信,至于他更偏向于信哪个……傻子也知道面前这位爷说的一点都不能信好吧。
俩人一路走一路说,很快找到正在处理公务的老徐大人。
他们这一次大概要在外面待上两三个月,甚至可能更久,先到江南修整修整,准备些必要的东西,然后再到福建去考察哪个港口最适合大力发展。
按照他们的想法,其实不用管哪个是最,全部发展起来得了。
小曹同学最近很收敛,因为现在和老徐大人打交道的是他爹,虽然他爹现在也是个小老头,但是不妨碍他不敢在他爹面前放肆。
他和老徐大人又不熟,鬼知道这位会不会偷偷和他爹告状。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他爹和老徐大人有交情。
好吧,以他们二位的年纪,他爹又在江南一待就是二十年,有交情也不是太令人意外,他只是有点奇怪,像老徐大人那么清正耿直的人,交朋友时怎么会看得上他爹那样心眼多的跟葫芦蜂的窝一样的家伙?
隆禧瞥见房间里的人影,连忙打断小曹同学的吐槽,“打住!你爹在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曹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