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后的日子,整个剧组终于回到了比较太平的状态。
祁思齐在休息了一周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拍摄之中。
地震的戏真的非常难拍。
爆破每一间房间都要设计好爆点,和每个人的走位,再研究机位和爆破的时机。
因为祁思齐出事了,所以乔翼桥对这一切就更加谨慎。
排练的时候都要求演员和麦克李他们务必要按照真的表演的时候的一切来进行,精确到细节。
不是他不鼓励演员临场发挥。
但在有爆破这种极度危险的戏的时候,他不能再让演员像祁思齐那样为了镜头效果铤而走险了。
事实上,地震的戏最后在影片里的呈现可能只有五分钟,甚至更少。
但拍摄则是已经拍了一个多礼拜了。
这种细致的水磨工夫,不免让烟火爆破公司的老邵有点不满。
老邵做烟火爆破等等工作已经有三十多年来,可以说是看着这个行业一点一点发展起来。
他有一件十分引以为傲的事——自己负责的烟火爆破工作,从来都没出过事儿。
在这个领域,他可以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人了。
但没想到来《高墙倒塌时》剧组,第一天就破功了。
他怎么可能不气呢?
再加上本来《高墙倒塌时》的钱就不多,听说都是靠乔翼桥导演磨了半天才磨下来的,他的心气儿就更没了。
现在就是把导演要求的事儿做的七七八八就结束了。
实在不行,狄乐那个小子也能帮上很多忙,也没他什么事儿。
只要他保障最基本的,也就是安全,那就够了。
但他也略微对乔翼桥有点不满意。
进度实在太慢了,每一条都排练那么多次,有必要吗?
而且,排练的时候,很多时间都不是演员们在跑位,而是看着乔翼桥在思考。
乔翼桥思考的时候通常会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看上去很像是在……睡觉。
这时候,演员们没人敢去打扰乔翼桥。
但老邵心里不太得劲,很想拿个小棍去捅捅导演,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乔导陷入假寐之后,再醒来时提出的意见通常也非常的简单。
顶多就是哪个演员往左多跑两步、或者跑步时候表情再沉着点,要么就是摄像机的角度再倾斜一点这样。
老邵觉得自己就是个粗人。
拍个电影至于这么吹毛求疵吗?观众怎么可能看这场戏的时候还说“这里爆炸了,摄像机竟然往左边倾斜了一下,好棒诶!”
总之,就在他完全的不理解当中,爆破戏就这样一场接一场的进行下去了。
前面的爆破可以说完全是小打小闹,因为不能伤害到整栋楼的结构,所以爆破的程度都很低,只能炸炸碎砖块罢了。
真正的重头戏马上就来了。
整栋楼的倒塌。
乔翼桥和爆破组,更是为了这一条已经开了三天的会了。
再加上之前一直以来的筹备,为了这短短的30秒,可能付出的时间是几百倍不止。
乔翼桥最终确认,这条镜头不至要动用摄像组的全部人力,还要外请。
甚至还请来了航拍设备和专门的航拍团队。
几组跟拍演员,用斯坦尼康拍出临场感。
几组定点镜头,全方位体现地震的残酷可怕。
还有几组分别囊括了近中远三个距离的航拍。
同时设置的摄像机多达十余部。
每一部分都不能出错,毕竟楼塌了就是楼塌了,没有一丝一毫再重来的机会了。
而整个拍摄过程也只有三十秒。
演员们要从三楼跑到一楼,路过数十个小爆点,然后等他们都跑出来之后,整个监狱倒塌。
有人对乔翼桥说,这可能是华国影史上最大的爆破场面了。
但乔翼桥无暇想这些,只想着怎么把镜头拍好。
外请的摄像师都是麦克李的好朋友,都很投入、认真。
演员们更是不必多说,每人都很严肃。
这一场的正式拍摄定在了三天之后。
乔翼桥可谓是不知疲倦的在给每个人讲戏,安排走位。
但在第一天,他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演员太少了。
按照现实情况,阿坝监狱关押了近两千个犯人。
但他们洗翠帮所有的群演加起来也就是四五十号人。
就算是全跑出来,显然也不太够格。
小何也知道了这个情况,想了想:“要不用特效?”
用特效做出很多人的效果,在影视行业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
乔翼桥的第一反应其实也是这个。
毕竟不可能真的找两千个群演过来。
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是真的找到了,安排这些人的跑位,也会累死啊。
但纯靠特效……
就很容易假。
乔翼桥思来想去,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剧组的人全上。
与此同时,他还调整了人员分配和走位。
尽量让一个人身边留有三五个空出来的身位,方便后期特效往里塞人。
这样有一个真人在做反应,也让特效出来的假人的动作有的可参考。
拿定这个主意之后,之前的安排就要重新调整。
本来计划三天的排练时间被拉成了五天。
乔翼桥每天白天给演员排练,晚上就拿着模型和小人摆件和爆破组排练。
临到第六天的凌晨,老邵终于有点撑不住了,问道:“乔导,咱们排的差不多了吧?”
乔翼桥思忖半天,摇摇头:“再来一次吧,有两个人的跑位我觉得还是不太讲究。”
说完,他们就又排了四个小时,直到天边泛白。
乔翼桥才最终决定,有一个位置,他要自己跑,因为那个人有一个折返的动作,比较复杂。
老邵实在不解:“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真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的,”乔翼桥顶着两个黑眼圈,笃定道,“一定是有不一样的。”
有排练了一日,乔翼桥才终于拍板。
明天实拍。
所有剧组人员,包括化妆组、服装组和场务、场工都要上阵。
而爆破组也只留了老邵和狄乐。
两个人站在几百米外的一个土坡上堆出来的高台上面,正好能俯瞰整个监狱。
这也方便他们实时引爆。
乔翼桥他们都换上了囚服,还都剃短了头发,这样看上去就像是彻头彻尾的囚犯了。
有些女士实在没法剃头就穿上了狱警的衣服和帽子,力求从远处看不出来。
乔翼桥甚至还充分发挥“互监组”的作用。
每个人都要同时盯两个人,只要发现有其中一个走失,就要发射红色信号弹,让爆破组不能爆破。
乔翼桥真的是生怕出一点问题。
抓紧下午之前的最后时间,重新又彩排了几次。
下午两点二十七分。
乔翼桥拿着手台,自己喊道:“全世界准备,我们要开拍了。”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里。
就连老邵也不例外。
虽然他对乔导的吹毛求疵感到不满,但其实他对自己的工作同样是这种态度,也是做了几十次检查才最终上山。
乔翼桥看着表:“十、九、八……三、二、一,开始!”
“嘭”!
第一个爆点爆破,掀起一片扬尘。
这也是整场戏开始的声音。
所有人都按照既定位置跑了起来。
叫喊声不绝于耳。
很多叫喊是彩排的时候乔翼桥就安排好的。
但乔翼桥一边跑位的同时,也一边能听到有些并不是他安排的声音。
效果极好。
三十秒之后,所有人都跑出了楼。
老邵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盯着监视器的画面。
乔翼桥花了不少钱在监视镜头上安排了一个新的科技,每个人出来之后身边都有一个绿色的小框框——这可以实时清点人数。
当老邵确认了两秒那个数字的确是“152”,且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线之外之后,他按下了手中的红色按钮。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整个监狱按照事先预想的方式层层爆破,最终整个变形,倒塌,变成一片废墟。
整场完成之后,早已停在一旁的洒水车开始喷水,扬尘很快就降下去了。
乔翼桥紧张地看着,直到看见监狱倒塌后的形状甚至都完美还原了真实情况之后,才终于放了点心。
现场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完成啦~”
然后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和掌声。
乔翼桥还没敢笑,只是赶紧跑到了小土坡上。
透过监视器,他重新检查了几次画面。
老邵也按捺不住想看,伸过来脑袋。
——刚刚他只顾着盯人数了,也没仔细看。
每一个机位的镜头,乔翼桥都看了无数遍。
老邵虽然嘴上说着对乔翼桥不满,但也很快被吸引了视线。
乔翼桥指着一个往反方向跑的小人,回头说道:“你看,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安排,就会显得整个画面很死板吧?”
老邵认了半天才发现那个小人就是乔翼桥,然后想了一会儿,点点头:“确实。”
虽然他不太懂导演,但也能看出来那个小人是点睛之笔。
几乎就因为这个小人,才能让大家对这个画面念念不忘。
而其他的画面,也都非常的真实。
每一个演员,无论是跑位、肢体还是表情,都没出问题。
看完,乔翼桥终于松了口气,对手台说道:“过了!”
现场响起更响亮的欢呼。
老邵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到与有荣焉。
而这时,乔翼桥转过头,对老邵说道:“谢谢你和狄乐啊,没有你们两位爆破艺术家的帮忙,这场戏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我?”老邵指指自己,“我是爆破艺术家?”
乔翼桥认真点头:“当然。”
从业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
老邵心底涌过一阵暖流。
他从今天开始,也是一位艺术家了耶!
……
地震作为整部影片最重头的戏拍完之后,所有人心里都轻松不少,乔翼桥也是如此。
但他们并没有太过放松,因为接下来的戏没有一场是轻松的,全都是影片最艰苦的拍摄环节。
先是一场囚犯们的重头戏。
囚犯们看着倒塌的监舍和围墙,展开了激烈的内部讨论。
一伙儿囚犯想要跑出去。
另一伙儿囚犯想要留在这。
姜卫国他们这几个人成了夹在中间的人。
想要跑出去的囚犯是由阿默、李巍和苏朗他们几个人扮演的。
他们要表现得又凶又狠,如果要论起来的话,他们是整部片子最大的人类反派,一直没有被治愈,一直在搞事。
“还留在这儿不跑,等什么?”阿默喊道,“等死吗?”
“我他妈早就想出去了!”李巍也帮腔,“快,帮我们跨过围墙的缺口,快啊!”
姜卫国他们不动。
“操他妈的,”阿默又喊,“我看坐了两天牢,把你们的卵蛋子都坐掉了吧!”
他们的表现也是一如既往地令乔翼桥感到满意。
如果说表演是一种技巧的话,有经验又一直在学习的他们已经算得上是进入了下一个境界。
不过,虽然这一段的戏在他们这些坏犯人身上,真正的戏眼却在姜卫国一群人身上。
他们在纠结。
要说哪个囚犯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越狱,那是不可能的。
是的,他们的确完成了一些转变,其中某几位也和某些狱警建立了比较深厚的感情。
但那这一切在真正的自由面前也算数吗?
前面六十多分钟的电影里,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囚牢之中,同时,他们也被更大的牢笼——自己的内心——所囚禁。
此刻,最简单直白的自由摆在了他们面前。
谁不想闻一闻自由的空气,谁不想摸一摸树叶和小草,谁不想走出这一番天地呢?
余下的几分钟里,阿默和李巍他们还在疯狂跳脚。
但姜卫国他们依然不动。
每个人都在纠结着。
倒塌的围墙露出来的缺口外面绿树郁郁葱葱。
也像是他们的内心一样,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
正在他们百般纠结之时,余震袭来。
他们看到老白和小胡朝他们奔过来,他们下意识抱头蹲下,以为对方是来批评他们的。
但并不是这样。
“保护好自己!”灰头土脸的老白浑身是汗,但还在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囚犯,“站远点!别受伤!”
紧接着,他们看到老白和小胡开始在废墟里扒了起来。
“还没看到小荣!”小胡大喊,“我看他好像是往这个地方跑的!”
一帮囚犯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干什么。
还有人没从废墟里出来。
老白和小胡开始扒着那些瓦砾砖块。
直到二人的双手鲜血模糊,也没有停止。
姜卫国他们都有些动容。
但很快,这位名叫小荣的囚犯从后面跑出来了。
小荣大喊:“队长,我在后面!我刚刚看前面塌了就从后面跑出来了!”
老白和小胡瞬间瘫坐在地上。
老白喘着粗气:“好、好、好,你没事就好……”
小胡也气的给了小荣一巴掌,然后又替他把身上的土掸干净了。
“吓死我了你!”他的声音也是颤颤巍巍的。
可明明,他自己身上都是土啊。
还有血。
紧接着,老白摇晃着自己胖胖的身躯,艰难站起。
他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用尽力气大喊:“第九监区全体,向我集合!”
然后,他开始了点名。
此刻已经不需要花名册了,他靠着记忆,一个一个念出囚犯的名字。
“姜卫国!”老白喊道。
姜卫国方才回过神,看向前面。
此刻,老白的身子正好挡在了他和高墙的那个缺口中间。
老白又喊一声:“姜卫国!到没到!”
姜卫国不知道忽然从哪升上来了一股力气,高声喊道:“到!”
老白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点名,嗓子都哑了,像个破旧的音响:“刘晓东!蒋思盟!……”
在这一瞬间,姜卫国有点想哭。
他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弃子,是没人在意的野草。
但就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他也被人记挂着、期待着、希望着平安的。
如果他越过白警官,越过那一道缺口,他的确可以拥抱自由。
但也意味着,他的余生都不能再和任何人再形成这么亲密的关系了。
他不愿意那样做。
他宁可做一个不那么自由,但有人关心着他的人。
当放下了绝对的自由之后,他的内心在同一时刻,迎来了真正的自由。
他甘之如饴。
姜卫国上前一步,对白警官说道:“队长,我替你点名。”
白队长笑了笑,对他说道:“好。”
……
这段戏拍完之后,就到了他们搭帐篷自救的戏了。
因为之后的几场重头戏,比如遇到暴雨,都是夜戏,也需要鼓风机和洒水机的支持,工程比较大。
所以在拍完上面那场戏之后,大家又迎来了宝贵的休息,也顺便调整调整作息。
乔翼桥也久违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因为有位老朋友来探班了。
赶到了片场附近的一间小饭馆的包厢,乔翼桥终于见到了他。
王一鸣“腾”得一声站了起来,朝乔翼桥招手:“乔导,好久不见!”
乔翼桥也笑着:“确实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多以前了。
如果不是王一鸣瘦了这么多,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变得不一样了,乔翼桥很难相信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王一鸣非常热情地抱了抱乔翼桥:“人家都说当了导演会变胖的,乔导怎么还这么精瘦精瘦的,跟个大学生似的。”
乔翼桥苦笑:“可能是累的。”
感觉进入片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超过五小时了。
“你还是这么拼,”王一鸣赶紧让服务员上菜,“咱们坐吧。”
几人这才落座。
乔翼桥把阿默和小何都带来了,于是对小何介绍道:“这就是王一鸣,阿默的第一部微短剧就是和王导合作的。”
小何站起来,提了一杯:“那您也算是我们老大和阿默的引路人了,我敬您一杯。”
王一鸣也是能喝的,二话不说就干了。
“不敢当不敢当,”王一鸣喝完感觉摆手,“还是你们乔导自己有分寸,我算是被他带着上路的。”
几个人又寒暄了一阵,乔翼桥也讲了讲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引得王一鸣不胜唏嘘。
原来乔翼桥已经在导演这条路上走了这么远了。
“所以,王一鸣,你最近在忙什么?”乔翼桥问道,“还在拍戏吗?”
“早不拍啦,”王一鸣笑笑,“就是拍完那个短剧,认识了你,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完完全全没有做导演的天赋,最重要的是我自己也不太喜欢干这个,我只喜欢看戏,不喜欢拍,所以就也不做导演了。”
“哦……”乔翼桥又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王一鸣又干了一杯酒:“我拍完那个短剧之后,去我家的矿上工作了一阵,但没办法,也很不习惯,现在就出来单干了,和朋友开酒吧。”
“酒吧?”乔翼桥感到有些诧异,“怎么想起来做这一行了?”
王一鸣道:“也不是普通的酒吧,主要就是我出国玩了一圈,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种组合,就是酒吧里有一个小舞台,可以演戏的那种,我也说不上来这种结合形式应该叫什么,但想在国内先开开试试。”
“哦……”乔翼桥点头。
在酒吧里演戏,听上去还挺好玩的。
“开业了吗?”乔翼桥问,“回头我也去看看。”
“还没呢,不过快了,开业的时候我肯定请你来看,”王一鸣笑着,“就在咱们恒市,不过离你的亦正娱乐稍微远了点,在西边。”
“西边好,那边有很多办公区,算得上是恒市的CBD了,”乔翼桥想了想,“开业一定请我去。”
“没问题,”王一鸣顿了顿,又说,“其实还有点事儿想请你帮忙呢。”
二人又碰了一杯,乔翼桥:“别客气,尽管说。”
“我们现在是想着,半个月换一次戏,”王一鸣说道,“现在前一个月的两场戏已经有了,正在彩排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看看,替我们提提意见之类的。”
乔翼桥一笑:“当然可以了。”
“真的?”王一鸣虽然瘦了不少,但是一笑起来眼睛还是不见了,“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今天不行吗?”
“当然可以!”王一鸣当即拍板,“正好酒吧装修的已经差不多了,他们正在里面排练,咱就转个场,去酒吧喝两杯!”
一群人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饭,然后就驱车前往了王一鸣的酒吧。
这里算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虽然是在商业区,但位置在一个小巷里,有一个小小的门脸。
店名叫“spotlight”,聚光灯。
乔翼桥莫名觉得这店名挺贴切的。
酒吧里面空间不算太大,一层也就是一百多平米,二楼是一楼的一半。
整个布局都像是六七十年代的好莱坞,透露着怀旧与辉煌。
与一般酒吧不同的是,在一层的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圆形高台,不用王一鸣介绍,乔翼桥也知道这里应该就是表演所在的地方了。
座位都是围拢着小高台设计的,让每个位置都能看到舞台上的表演。
但乔翼桥瞬间就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演员表演的压力应该不小,因为是三百六十度被观看。
他们落座之后,王一鸣又给他们上了一轮酒水,然后等了一会儿,有几位演员上台了。
表演的内容还是挺有意思的,女主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互相瞒着,但又互相试探,最后竟然是两个男人同时被外星人绑架了,女主也被外星人强取豪夺,最后三个人在外太空愉快地相处在一起了。
整个表演的时间也就是二十来分钟,并不冗长,演员演的也不错,看上去是下过功夫的,还有些与观众互动的地方,如果到时候酒吧人多,应该很有意思。
虽然整个布景非常简单,但却让乔翼桥更关注这出戏本身了,颇有种回到戏剧最原本的样子的感觉。
表演完,王一鸣问:“乔导,你觉得怎么样?”
“很有意思啊,”乔翼桥实话实说,“如果一个酒吧有这么一出小戏,我想我也会想去看看,喝两杯,和别的酒吧感觉还挺不一样的?”
王一鸣喜上眉梢,又问:“那有什么意见没有?”
乔翼桥想了想,提了几句台词和调度的小问题。
“好!多谢乔导,请你来果然是对的。”王一鸣给演员又叮嘱几句,大家又演了一下改变之后的片段,效果果然好了很多。
王一鸣开心不已:“不愧是乔导,果然专业。”
“我也都是野路子,瞎看看,”乔翼桥也不是在刻意谦虚,“还是你找的演员好,本身剧本也很有意思,在别的地方见不到。”
“可不是嘛!”王一鸣不免有些骄傲,“这种现场表演还不用审查,所以我们这帮人才有了好多天马行空的创意,不过还是有点愁的。”
乔翼桥问道:“愁什么?”
“愁演员,愁剧本呗,”王一鸣掰开手指头,“为了让观众一直有新鲜感,我们的小剧目至少得半个月换一次吧?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半个月出个剧本,还得找演员排练,现在我们就两波演员,轮流倒,连休息几乎都没有的,到时候但凡哪个演员突然有事,我们就演不成了。”
乔翼桥想想,的确也是这样。
哪行也都不好做。
“算了,不说这个,”王一鸣又提了一杯,“乔导,你下一部想要拍什么?”
乔翼桥一口酒差点憋在嗓子里。
这个问题,他最近也想过。
《高墙倒塌时》还有一个多月就能拍完了。
他的下一部……
确实没有什么着落。
王一鸣又絮叨起来:“你看啊,你拍完《高墙倒塌时》再去后期剪辑、特效、混响、过审,这些最快也半年,这时间你正好可以开始筹备下一部,不知道乔导下一部想要拍什么呢?你是想自己做剧本,还是拍别人的剧本呢?”
众所周知,导演分为两类。
一类是只拍别人的剧本,自己基本不管前期创作的;还有一类,就是每拍一个片子,都要自己从最开始想到尾的。
虽然第一类来钱、出名都会更快,但乔翼桥还是倾向于做第二种。
不为别的,他很喜欢一个故事从无到有的过程。
看着乔翼桥陷入沉默,王一鸣又道:“不过我相信乔导心中肯定有好多好多故事,就是一时间还没想好拍哪个罢了,要是有个机会能试试这些故事就好了哇……”
听王一鸣把话递到这儿了都,乔翼桥也已经知道对方心里在想啥了。
而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他有不少梗,写个能表演二十来分钟的小剧本也画不了太大功夫。
重要的是,如果他的人能来这里面表演,还能检验他们的演技。
总比让他们一直去跑龙套要好。
这次拍戏他也能看得出来,在演技方面,经过捶打历练的阿默和李巍比其他人明显高出一大截。
虽然姜卫国他们表现的很好,但主要原因一来是他们的角色都是乔翼桥根据他们的个人经历设置的,二来他们入狱体验了两个多月。
下一个项目会不会给演员们这些机会呢?
乔翼桥也说不好。
王一鸣见乔翼桥有所动摇,立即加码:“门票收益我们五五分账,怎么样?”
乔翼桥当场拍板:“成交。”
……
整个剧组休息了一天多时间之后,拍摄继续。
天刚擦黑,整个剧组就忙了起来。
这一场要拍的是帐篷刚刚搭建起来之后,就遇到了暴风雨的戏码。
洒水车和鼓风机已经就位了。爆破组也已经准备好,打算用烟火做出电闪雷鸣的效果。
老邵十分投入,志在必得。
老刘也按照确定好了的设计图,布置好了二十几个帐篷。
主角的帐篷就在最外围。
待会儿暴风雨起来的时候,小胡和老白会过来,抓住他们帐篷的绳子,以免让整个帐篷都随风飞走。
然后姜卫国他们受到感动,也出来帮忙一起拉帐篷。
其他很多帐篷里的人见到这一幕,也都自发出来拉帐篷。
这时候的囚犯们和狱警离得很近,狱警们都是没带电击棒和警棍等等器具的。
有些经验不足,刚刚进入警队的狱警都不免有些害怕。
但很多囚犯都反过来安慰狱警,“放心,我们是不会跑的。”
于是就在这样的互帮互助之下,所有人几乎都在帐篷外待了一夜。
每个人在结束时手都被勒出了痕迹,甚至有人的手已经破损,几乎渗血。
结尾的镜头是一个囚犯把自己渗血的手缠上了布,盖到了另一个狱警的手上,帮他止血。
血水滴落,混合着雨水一起在地上流淌,分不出哪一滴是谁的血了。
本来排练的几次效果都不错,但真的拍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谁也没想到第一条就出了意外。
鼓风机的风量太大了。
麦克李刚持着摄像机走近,就被忽如其来的大风吹了一个跟头。
啪嚓——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鼓风机和洒水车瞬间停下。
萨布里第一个冲了上去,扶起来了……摄像机。
麦克李略带不满地揉了揉屁股,站了起来:“情况如何??”
萨布里有点着急:“好像坏了。”
这话说完,附近的人皆是一惊。
乔翼桥和小何也赶紧跑了过来。
一群人就看着麦克李又试了试那台摄像机。
摄像机发出了“吭吭”的两声悲鸣。
然后。
彻底罢工了。
“Fxxk,”麦克李摇头,“真的不行,好像完全坏了。”
乔翼桥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摄像机出了问题,不仅仅会耽误日程,最重要的是,贵啊!
一台摄像机落地价格三十万。
他们还是租的,保不齐要赔多少。
正当气氛冷如冰窟的时候,姜卫国也走了过来,默默举手。
乔翼桥问:“怎么了?”
“那个,”姜卫国不好意思道,“要不让我修修试试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