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状况……”
“好像很严重啊?”
戚平与吴良合力把许至鸣压在地上,一边吐槽,一边帮他把红斗篷从身上扒下来,许至鸣立刻停止了挣扎,无力地瘫在地上。
两人同时把许至鸣拉起来,然后毫无默契地往两个方向拽。
“你配合一下啊孤狼。”
“该是你配合我吧。”
戚平说完,干脆把许至鸣整个丢给了吴良那边,然后拉住季随的手腕:“这边。”
小广场周围是房屋最密集的一片地方,但房屋与房屋之间没有树木等遮蔽物,幸好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半个人高的竹篮,就立在房屋外,用帆布盖着,几人分别躲了进去。
季随躲的这个篮子上的帆布破了一大个洞,能让他勉强看到眼前的一片。
大约十多分钟过去,歌舞声停歇了,季随的眼前开始有一些人走来走去。
男人们将自家的桌椅搬出来,在广场前铺了两大排,女人们则把各自准备好的食物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为数不多的小孩子则捧着绿叶蹦蹦跶跶地跑出来,铺在广场周围做点缀。鼓手骄傲地挺着肚子,时不时地拍两下制造气氛,偶尔有人余兴未尽似地配合着节奏哼歌。
季随看明白了,这应该是在过某种节日,互相分享食物就是这个节日的习俗之一。
只可惜,用来做装饰的那些绿叶都是一副快要凋零的样子。
刚这么想着,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短暂的喧哗,随后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季随正愁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旁边的篮子里,有一只手悄悄伸了出来,在地上插了一面镜子。
戚平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只见一个穿着雪白布裙的少女,在两个孩童的牵引下走到了广场前一个较高的台子上,优雅地坐下来。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宝石般的琥珀色眼睛像一汪清水,带着微笑无声地注视着每个人。
她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有村民们围着她仿佛在做什么仪式。
之后,少女做了几个动作,随着她的示意,村民们欢呼一声,开始了宴会,他们端着盘子到处跑,遮蔽了季随的视线,等再次露出广场上的场景时,那少女已经不见了。
人们看起来要在这条主街道上狂欢一整个晚上,趁着没有人注意,季随悄悄地挪动篮筐,一点点移到了房子侧面脱身出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大腿,其余人紧随其后。
“刚才有个可能是BOSS的人出现了……”戚平一边描述,一边带着季随找更适合躲避的地方,“总之,很可疑。”
季随点了点头:“听起来,那女孩在村里的地位很高。”
许至鸣:“现在怎么办?这里根本没什么能躲的地方。”
话音刚落,就有一阵嬉闹的声音接近,几个小孩互相追逐着路过刚才他们待着的那条巷子,看起来是在玩某种抓人的游戏。
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头顶的房檐上,并排蹲着四个人。
这里的房屋都是斜脊,人在上面很难站住,而且一旦有人抬头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季随望着山坡上略远一些的房屋,逐渐有了主意:“我们目标太大,得分散开,吴良和许哥去找找有没有能直接离开的路,我跟戚平去查探一下远处的房子。”
“那你们小心。”许至鸣点了一下头。
他们共同走了一段路,然后在岔路上分开了。
过了某个点后,天色便一点点暗了下来,相比之前两地,这里的夜晚看起来正常很多,天空已经点缀上了星辰,与房屋里的点点灯火遥相辉映,有着别致的浪漫。
季随与戚平借着夜色的遮掩爬上山坡,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亮着灯光的地方,女性温柔的哼唱声就从那房间里传来。季随默不作声地跟随戚平的指引,绕过了这间房子。
再往后,每一间房屋都很分散,他们专门挑没有点灯的房子走进去,本以为会没有人,谁知一进去便看到了几团黑影。
戚平拉住季随,比了个嘘,示意他留在门口,然后自己悄声走进去探了一圈。很快,戚平回来,将他带到了离房屋较远的地方:“有几个人躺在床上,可能在睡觉。”
这个时间,村民都在参加聚会,什么人会在这里睡觉?
那只能是外地人了。季随暗想。
“能辨认身份吗?”
戚平摇了摇头:“太黑了,但肯定没有徐箴。”
季随颔首,徐箴那体型绝对很好认。
“随身物品呢?”
“没有。那个房间很小,里面就摆了几张床,只有三张床上有人,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灯台,既没有家具,也没有生活的必需品,就像……”
停尸房。
季随脑海中冒出了这个词。
戚平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留下一句“等我一下”后,再次冲回了房间,片刻后他回来道:“他们已经没气了,另外,我刚才验了下尸,他们应该是窒息死的,但脖子上没有勒痕。”
季随立刻想到:“沼泽?”
“我本来也这么想,但他们口鼻里没有草泥。”
这条坡上共有八间黑着灯的房子,有的里面放着陈旧落灰的家具,一看就是被废弃了,还有的灰尘较少,都像第一间房一样,摆着简单的床铺,但大都空着。
走到最后一间房时,他们再次看到两团黑影,戚平直接划开火柴、点燃从路边捡的木棍当作照明工具。
季随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一时间,他辨认不到自己的感受,脑袋里好像什么也没装,又好像十分杂乱。
躺在那里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戚平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隔了几秒才开口,语气显得格外平静:“是徐箴。”
季随没有回应,只是静止在那里。
“谁在里面?!”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季随立刻惊醒。
这个房间除了床底,没有什么地方能躲,而窗户又太小,根本不够一个成年人通过!
来自外面的光芒一点点接近他们的藏身处,男人拉长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这时,季随感到自己被一道光包裹住了,他没有挣扎,只是暗想:戚平的道具吗?
却见旁边的戚平也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男人迈进了屋内,提着灯四处环顾了一圈,明明季随就在离他咫尺的地方,他却没看见似的:“没人?还是跑了?”
男人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道:“得去告诉村长……”
没一会儿,男人的脚步声便远去,戚平探了个头观察,被蓦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裙少女惊得举起了枪。
少女比了个“嘘”的动作,随后做了几个手势。
戚平把枪放下,警惕地盯着对方,低声对身边的季随说:“是那个女孩。”
“原来如此,刚才是她帮了我们吧。”
少女点了下头。
“是她,她好像……不会说话。”戚平蹙眉盯着少女的动作,“她好像是让我们跟她走?”
这话带了点询问的尾调。
季随颔首:“跟上去。”
女孩将他们带回了刚才经过时听到有歌声的那个房子,这也许是村子里最豪华的一栋房子,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居然有这么大的院子和前厅。
她将二人请进一个像是客厅的地方,轻车熟路地取出杯子,倒上干净的水。
屋子里布置得十分冷清,正中间的墙壁上挂着女孩一个人的画像,似乎没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当女孩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时,房屋深处突然飞出来一只鹦鹉,它停在女孩肩上,用黑溜溜的小豆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陌生人,然后突然张开嘴:“喝吧喝吧,这是最干净的水。”
季随望着面前明显飘着杂质的水,沉吟几秒后,一饮而尽。
“S……”戚平没来得及阻止,惊讶地看着他。
“实在太渴了。”季随平淡地笑了一下,“难得终于有个能喝水的地方。”
小羊家与矮人家,因为是怪物住的地方,他们没敢动那里的食物,在猎人家也都没有受到招待,戚平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确实也有些忍不住。
女孩偏了偏头,微笑地注视着鹦鹉,鹦鹉也歪着头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似的,片刻后它昂起头,一本正经地说:“她叫芙洛拉,是村子里的神女,负责守护村子,你们是谁?”
“我叫S,是来找我们的朋友的。”水润过喉咙,季随的嗓音都少了几分哑意,他脸上挂着没什么温度的微笑,捏着水杯的手格外用力,“就在刚才,我们找到了。”
“噢,很遗憾,请你们节哀。来到这里的外地人,都没能活着出去。”鹦鹉又一次做了传话使,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听到女孩的心声的。它的语调尖锐而浮夸,透着挑衅得意的调调,季随无声地盯着鹦鹉看了半天,只见鹦鹉忽然到处张望起来,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又辨认不出来危险的气息来自何方。
戚平再次摆着臭脸,硬邦邦地道:“请解释是怎么回事。”
芙洛拉没有为他们的无礼而生气:“这个村子,一直与世隔绝地生活在天鹅湖附近,村子里的人都比较排外,他们认为外来的事物会带来灾难,你们看到那片沼泽了吧……”
她走到窗户边,朝外眺望,朦胧夜色遮蔽了视野,但她依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妙的事物一样,眼里流露着温柔又悲伤的光:“那里本来是天鹅湖,无论哪个季节,都总有天鹅在水面上栖息,可爱的小动物们会聚集在湖边,陪着孩子们玩耍……后来,一个自称贵族的外来人发现了这个村子,想要强行将村民们收为自己的奴隶,他的种种暴行给这片土地带来了灾祸,天鹅湖变成了沼泽,周围的花草树木干枯而死,而那个贵族也遭到了报应——他被愤怒的村民们推进了沼泽里。”
“从那以后,村民们对外来者的敌意就更深了,他们不再只是把外来者赶出去,而是会将他们献祭给天鹅湖,以期天鹅湖早日恢复正常。先前有一批人来到了村子里,他们跟你们一样穿着奇怪的服装,模样狼狈,一露面就说要借宿,村长将他们收留下来,但是第二天,就将他们骗到了沼泽里。”
“所以才是窒息……”季随喃喃道,“但为什么,他们的身上那么干净?”
“这很奇怪对吧,所有被沼泽吞没的人,过了几天后尸体都会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岸边,而且不会腐坏。啊,这一定是天鹅湖里的神怜悯这些无辜的人,不愿他们埋葬在污浊的沼泽深处吧!”鹦鹉尖尖的嗓音,显得这一切都很滑稽。
但没有人能够笑出来,片刻的沉默后,季随问:“他们的尸体为什么会摆放在那些房子里?”
鹦鹉:“这是芙洛拉干的,那几间屋子以前是收治传染病人的地方,平时没有人会去,而且芙洛拉在房屋里布下了法术,就算有人过去,也不会看到那些尸体的。”
“你会法术?”
“那当然,芙洛拉是神女,她无所不能,嘎嘎——”这句话倒像是鹦鹉自己发挥的,它不知道是在模仿什么动物的叫声,而旁边的芙洛拉只是露出一种无力的神情。
即使她没有说话,季随也明白了她内心的想法。
她不是无所不能的,她没有办法阻止村子的灾难。
“总之,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千万不能出去。由于最近有外来人出现,这几天村长会专门派人在村子的各个地方巡逻,一旦你们被其他人发现,芙洛拉也没有办法站在你们这边。”
季随想起刚才意外发现他们的那个男人,心头一跳:“我们还有两个同伴,他们在附近找离开的路。”
芙洛拉立即闭上了眼睛,她的双手合十,手心发出微微的光芒,片刻后光芒消失,她朝着二人点了一下头,似乎是让他们安心的意思,随即出了门。
鹦鹉立刻像是失去了束缚,撒欢似地满屋子到处乱飞,最后飞去了别的房间。
没多久,芙洛拉就将另外两个人也带了回来。她提起笔,写下了几行字,将纸递给他们,提着裙子做了个优雅的屈膝礼。鹦鹉不知何时飞回到她的肩头,扯着嗓子喊:“做饭,做饭。”
不等几人询问,一人一鸟便钻进了厨房。
吴良有意读出声:“第一句,请不要让村民发现你们,如果有村民前来,请躲到最里面的屋子,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第二句,白天村民们会进山劳作,如果你们想要外出,请等待白天。
第三句,请不要接近村子里的野生动物,它们有可能会伤害人。
第四句,青蛙不是动物,是邪恶的化身。
第五,请不要接近沼泽。
第六,如果在这间房子里听到歌声,请待在原地,克制住您的好奇心。”
这熟悉的格式,让众人纷纷警觉起来。
我居然从寒假写到了暑假(心虚),明天不出意外有万字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