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没有报案吗，警察怎么说的？”

法国训练营里，闻霄震惊于刚刚听到的内容。

由于今年要参加全国大赛，他的出国集训时间提前了几个月——基本是刚过完年没多久就来了法国。

法国训练营里有包括革命者加缪在内的好几位眼熟的U17选手，唯独缺少了那位破坏王杜克·渡边。

他原本以为杜克可能在别的集训营，询问加缪时才听对方说——自从U17世界杯过后，杜克就神秘失踪了。

从小被灌输‘失踪就是被人贩子抓走’的闻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可怕的拐卖和马上报警。

但杜克的‘失踪’显然和他脑补的内容毫不相干。

加缪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困惑——大概是在奇怪为什么一听到‘失踪’，闻霄想到的不是浪漫桥段，而是报案警察。

但本身的性格还是让他温柔安慰道：“杜克应该只是去找寻自己的幸福了，霄，你太缺乏浪漫感了。”

“我缺乏浪——好吧，和你们相比，我确实…缺乏浪漫。”

闻霄很想反驳，但说到一半，想起平日所见的一切，发现自己还真的无法反驳。

“霄，网球是一项充满爱的运动。”

加缪撩了下垂落的长发，纤长睫毛微微遮住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而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他抱在怀里的网球拍，似乎也变得娇羞起来。

“我的爱人，我们这次又该去哪里度蜜月呢？”

加缪单手撑住旁边的墙壁，将球拍困在墙壁和自己面前，一个标准的墙咚/球拍咚。

片刻后——他真的在等待网球拍的回应，少年眼角划过一抹晶莹的泪珠。

“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那就约好了，这次的蜜月旅行就去德国吧。”

拍网上套着的戒指轻轻晃了晃，似乎是在回答。

闻霄已经看麻了——哪怕来训练营的这些天里几乎每天都能偶遇到加缪在各种角落壁咚球拍，但之前隔得远，看到了也会远远避开。

这次是距离极近的现场直播。

可想而知，他这个‘不能早恋’思想根深蒂固的纯洁小孩到底有多震撼。

张了下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霄第一次体会到语言的苍白无力。

倒是加缪在和球拍妻子约定好后，又朝闻霄看来。

“霄，试着去聆听网球的声音吧，你肯定也能做到。”

闻霄麻木点点头，甚至没有思考对方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他能感受到对手网球上携带的情绪，加缪却能进一步听到网球发出的声音。

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反正至今为止，能听到网球声音的只有对方一个。

闻霄还听一些流言八卦说，加缪会和自己的网球写交换信。

就是加缪写一句，又把网球的回复记录下来，如此反复，最后读着读着，就泪流满面。

爱网球爱到这种地步，一向要强的闻霄也不得不低头认输。

加缪走后，他看着手中的木制球拍陷入沉思。

妻子…妻子……把网球看作自己的妻子……

——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布置成鲜花海洋的婚礼现场，婚礼进行曲悠扬的响着。

闻霄还在茫然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时候，就被人一把推到了手拿捧花、戴着头纱的新娘面前。

“现在请新郎掀开新娘的头纱！”

新郎？

什么新郎？

他心里疑惑，手臂却很快抬起，掀起新娘头纱。

头纱下的新娘映入眼中，椭圆形的棕色边框、细密的白色网格扭曲出人类的五官。

“哇啊！”他心里一惊，惨叫后退半步，又听周围鼓掌声中响起一道感动的声音。

“好啊，看到你们能幸福我就放心了。”

马古户前辈哽咽擦着眼角的泪，胸前红花下写着‘新娘父亲’四个大字。

充当司仪的卡缪提醒道：“好，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球拍撅起嘴巴部分，朝闻霄靠近。

闻霄瞳孔地震，大声喊着“我爸妈不让我早恋”，就无比狼狈的往门外跑。

白色大门在他还没抵达前就被人一脚踹开。

看到门后熟悉的人时，闻霄几乎要哭出来，“爸！救——”

“闻霄！你居然敢给我早恋！”

老爸举起一根放大了无数倍的棒球棍。

“呃啊——！”

从噩梦中惊醒，闻霄差点要从上铺掉下去。

同寝室的舍友们没有被他吵醒，呼呼大睡时还有人喃喃了几句听不清的梦话。

他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重新躺回床上。

太可怕了……他居然会做这么可怕的噩梦。

都怪加缪，白天的时候和他说什么‘聆听网球的声音’，难道网球要和他说的就是这些东西吗？也得怪系统，之前通关了皇帝任务后，就没再攒够胜利值，无法进入下一个学习空间。

与其做噩梦，不如让他一直重复皇帝任务，好歹他已经熟悉了里面的npc和剧情杀，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能吓到他。

那里面最吓人的就是进入皇帝寝宫后，守在门内的太监宫女。

但只要绕到寝宫上层，从上面窗户进去，就能越过他们。

之后在不惊动几个妃子的情况下取得皇帝的玉佩就成功了。

没什么睡意了。

睁着眼睛躺尸一会儿，闻霄打开系统，索性查看起自己的五维数据。

速度：52.4

力量：53.3

体力：61.4

网球技术：52.6

精神力：79.3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安心许多。

还好还好，在这个冰冷的夜晚，还有系统和他作伴。

第二天，闻霄找到害他做噩梦的罪魁祸首。

“加缪，我们来打一……你有事要出去吗？”

加缪穿着风衣、戴着围巾、背着网球袋、拖着行李箱，一副要出远门的架势。

闻霄原本想找对方打网球，现在看到这幅打扮，顿时说道：“你先去忙吧，等回来以后再说。”

反正他还要在这里待半个月，加缪应该能赶回来。

“我要去和我的爱人度蜜月。”

加缪笑容温柔，“霄，你想和我打网球？”

“嗯，可以吗？如果会耽误你的行程就算了。”

闻霄绷着脸，竭力不去想昨晚的噩梦，不然他怕自己瞬间松开手里的球拍。

这放在加缪眼里，估计就和蓄意伤害妻子没什么两样了。

“可以吗？这可能会耽误一点去德国的时间。”加缪举起穿了戒指的球拍，点点头，看向闻霄。

“可以，我的爱人也在期待这场比赛。”

“……替我谢谢你的爱人。”

闻霄郑重道谢，给足了球拍尊重——虽然他不太理解，为什么加缪的妻子是球拍而不是网球、更不是网球场。

可能是因为后两者穿不了戒指吧。

*

加缪之所以被成为革命者，是因为他独创的网球打法极富戏剧性，像是舞蹈，以常人无法想到的攻击模式赢得比赛。

花瓣，音乐，宫廷舞台。

球拍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绕着他的手腕旋转。

一人一球拍的配合就像舞台上交缠旋转的热恋情侣，诠释着浪漫的华尔兹。

而在另半边的球场上，闻霄就像是不解风情的古板骑士，手执利剑披荆斩棘，半点缠绵悱恻的意境都没有。

裹挟着爱心特效的网球被他一一斩落，然而比分却在交替上涨间不分伯仲。

加缪的网球能力【爱】，是从对网球的热爱中诞生出来的招式。

爱是救赎、是滋养、是感化，是从断壁残垣中生长而出的幼苗，也是人心底最柔软的感情。

和加缪比赛越久，越是能被对方的【爱】所影响。

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找到自己的【爱】，不然会一直被影响。

就像博格的【漩涡的洗礼】，只有战胜心底的恐惧才能打破时间循环。

现在闻霄堪堪能保证和对方战平，再被持续影响的话，胜利的天平就绝对会偏向对方那边。

破局的办法……

真的是找到自己的爱吗？

闻霄不是很能理解。

他一开始就知道加缪的能力，也完全有自信能破解它。

毕竟加缪的能力基于对网球的热爱，他坚信自己拥有不逊色于任何人的热爱。

他当然是热爱网球的。

从5岁开始，到现在的13岁，整整八年时间。

他可以很笃定的说，他花在网球训练上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久。

每年每年，他几乎没有任何一天是偷懒的。

在别人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写作业的时候，他在训练；在别人和朋友讨论八卦咨询的时候，他在训练；在别人愉快开黑打游戏的时候，他还是在训练。

哪怕是到各省去找神秘队友，他也会在每天得空的时候，把日常训练补上。

这样的他，难道还不够热爱网球吗？

“霄，试着去聆听网球的声音吧。”

加缪说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话。

那声音在闻霄听来，有些朦胧和虚幻，轻飘飘的，却在他心里落下颇有分量的一锤。

“你能感受到别人打球时的情绪，但你真的——有感受过自己打球时的情绪吗？”

闻霄迟缓的眨动一下眼睛，随着对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世界逐渐变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