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啪嗒关上,裴珩匆匆逃跑,头都不回。
谢岁看着那道影子离开,骤然松了一口气,泡在水里不想动弹,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觉得这么累过。
喝完药身体情况平息下来后,他才感觉到了冷,从泉水里爬出来,换下湿漉漉的衣裳,本想爬到床上卷着被子睡一觉,看到床单上乱七八糟一片,谢岁后退两步,半蹲下来,抱着脑袋陷入自闭。
他身后被异物进入的感觉还在,但到底只是手指,所以也不是很疼,就是……很奇怪。可能是药性的作用,他在某一刻确实有爽到,身体的反应做不得假,但是一想到是裴珩的手……
谢岁委顿下来,喃喃自语,“谢岁啊谢岁,没关系,这是必要的牺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裴珩他不举,两根手指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双手握拳,两眼顿时充满了干劲。
他原来还以为自己会被鞭打,滴蜡烛,学狗爬,现在只是在床上被两根手指头日了一下而已,还好还好,已经比预测的情况好很多了。
如今反正都已经踏出第一步了,自然也不差后面的几百步。
只是裴珩这人可真会装蒜啊,都不举了,还一脑袋的淫/欲。
最开始纠缠他时还一脸挣扎,看那避之不及的模样,谢岁几乎都要以为裴珩不是断袖,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谣言了。
只不过裴珩这挣扎去的太快,仅仅一个月的折子而已,就迫不及待将他丢床上了……裴珩这人可真是……阴险狡诈,心思深沉,毫无下限。
其他人都会以为是他为求宠信主动示好,帮忙辅佐处理朝中政事,然而实际上,却是裴珩故意以一个月奏折消息为饵,引他上钩,自荐枕席。
裴珩人也睡了,折子还能有人帮忙批,真的是一举两得。
况且如今朝廷之中,党派纷争,皇帝年幼,加之春闱就在下月,容易生事端。裴珩在外征战多年,确实对朝中情况不够了解,至少不如他了解。
谢岁叹息。
诡计多端的断袖。
不过没关系,一个月的奏折啊,这一个月内的朝政大事,包括各种军机密要,他全部都能接触,届时他在帮忙的时候,只要稍微做一点点小手脚,引导一下裴珩调些许人回来,应该会没问题吧?
只做一点点。
若是成功,谢岁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多续上几个月。
将床单一拉,团吧团吧泡在浴桶里,谢岁穿上外袍,将自己打理工整,而后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脸自然的出去用晚膳。
今日用膳时,他没见到裴珩,小五倒是回来了,蔫蔫站在一旁,嘴角有片青紫。
谢岁十分关心的问他是怎么回事,小五叹息,“王爷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跑过来把我和首……把我打了一顿。”
正确的说,是午后裴珩忽然连翻几个墙头,气势汹汹冲进药房,踹开大门,满脸通红,像喝了酒一样,伸手找叶一纯拿解药。
叶一纯早就已经将解药熬好了,笑眯眯递过去,还问裴珩战况如何,只呆了半个时辰,时间怕是有点短啊,需不需要他提供十全大补丸,保证三天三夜都不会虚。
当时裴珩意味深长的看了叶一纯很久,来一了一句干得漂亮,抬手接过解药,再连翻八个墙头跑回去。
小五当时还在想,今天王爷真是格外有精神,肩膀受伤都还能这么活泼,叫人好生羡慕。
然后没多久裴珩就又从院墙上飞下来,二话不说,在药庐里和首领十分严肃的打了八百个来回,他中途想要劝架,劝架失败,眼睛遭受无妄之灾。
直到现在,那两个人应该还在练武场打。
小五不懂,他站在桌子边幽幽叹气。看着正在慢条斯理吃饭的谢岁,忍不住叹息道:“唉,王爷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谢岁深有同感,点点头,“确实奇怪。”
“公子,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时候您真的得劝劝王爷,不要那么暴躁。”小五望天,双目呆滞,“要是王爷像公子这样温柔就好了。”
谢岁:“……谢谢夸奖。”
这天晚上,谢岁意外的,做了一个不错的梦,梦里没有谢家被点燃的祠堂,也没有风铃般摇晃的脚,他这次在梦中看到了他的老父亲,谢丞相对着他吹胡子瞪眼,手里拿着戒尺追着他在庭院里跑,一边跑一边骂,“老夫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你居然搞断袖!你败坏门风!”
谢岁梦里绕着谢府跑了很多圈,仗着自己体力好,年轻跑得快,他爹怎么也追不上他,硬生生跑了一夜。
他回头想要解释自己没断袖,奈何他爹不信,戒尺打不到,就冲着他丢鞋子,最后被一鞋子砸醒,睁眼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他浑身上下散了架一样,骨酥腿软,爬了半天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一抬头,却发现床边悄无声息蹲了一座黑黢黢的东西,谢岁头皮一麻差点叫出来,枕头都快飞出去了,却听见裴珩鬼鬼祟祟的声音响起。
“是我。”
谢岁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在自己府里做贼的!一只手按在了床上,随后一个高大的声音覆过来,谢岁抓紧了被子,忍不住后仰,在裴珩爬上床的这几息里,他脑袋里飞速跑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些紧张的按住了裴珩的爪子,劝谏道:“王爷,昨天不是才……才做过吗?清晨如此,是不是太荒唐了些?何况您身上还有伤,应当保重身体才是。”
裴珩:“…………”
“我过来睡觉!”看着谢岁惊讶的眼神,他愤怒道:“纯睡觉,你觉得我有那么……那么欲求不满吗?”
谢岁余光扫过裴珩的重要部位:“……那应该是没有。”
裴珩把谢岁从床上拉起来,从床帐内推出去,自己往上头一躺,“小小年纪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昨日都说好了,一次换一个月折子,不要想着擅自加价!”
谢岁:“………”
黑灯瞎火,他穿着中衣,晨风一吹,背脊发冷。看着裴珩脱衣服,飞快钻进他暖和的被窝里,随后青年安安稳稳躺在床上,拉上被子,一脸安详的吩咐道:“今天你先不要乱跑,府里有贵客到,我借用一下你房间,你要是还困就去书房睡,睡醒可以顺便看一下折子。”
谢岁:“………”
裴珩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想了想,又有点不好意思道:“听说苦昼短有后遗症,你今天可能会不太舒服,这样吧,本王给你放一天假,你从明天再开始干活。”
“不过不能再晚了,再晚堆多了怕是批不完。”
说着,床榻上的人挥了挥手,“你加油,说好的一个月,本王给你记着。”
见谢岁还站着不走,他有点不自在的转动身体,然后委婉提醒道:“好了,我要睡了,你今天找个地方去玩,尽量别来前院。”
床帷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两个眼睛里都在说着快走快走。
谢岁沉默片刻:“……是。”
捧着衣裳出门,他看了一眼渐明的天色,快步离开廊亭,觉得自己思想变了。
一定是最近和裴珩相处太多,所以他才满脑子少儿不宜,一定是!
虽然裴珩特许他今日不必工作,但谢岁还是在书房看了许久的折子,待到晨时末,他本想套车去找一下师父的茬,毕竟那口苦昼短差点没坑去他半条命。
还有师父,师父那日被那么多人追杀,也不知情况如何,虽然他总说自己天下第一,没谁能打的过他,但谢岁一直认为这是吹牛,毕竟他要真那么厉害,当年还至于躺在路边等人捡?
他需要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若是还没回来,他就要想办法照看一下小侄子。
不过还没来得及出府,便被府中管家拦下,说是今日贵客来访,不易出门。谢岁去门口看了一眼,发现王府外都是禁军。
他眉头一动,反应过来。
皇帝来了。
裴珩猎场遇刺,身受重伤,小皇帝深感忧心,特来体恤。
小皇帝是惠帝第九子,生母是个貌美宫女,生他时难产而亡,而惠帝子嗣众多,十一个皇子,八个公主,这小孩既没有母族,又不够聪明,在宫中一向是透明人的存在。
谢岁偶尔几次看到,也是在东宫,他被太子抓着手教写字,又小又瘦一个孩童,面无表情的临摹字迹,只要大人的手一松开,便拿不稳笔了。
也不喜欢说话,不管谁喊他,他都直挺挺站着,垂下眼睛一言不发,唯有太子在场时,他会稍微动上一动,不过也没有表情。
私底下听人说,九皇子天性愚钝,脑子里缺根弦,是个呆子,他不会说话,不会哭闹,一张大字要太子握着手写几十遍才能学会,整天就是坐着发呆,若是有书那就看书,若是没有书,就闭着眼睛睡觉。
谢岁不太习惯哄小孩,好几次跑到东宫玩,看到太子忙着哄弟弟,他都是脚底抹油,抬腿就溜,这么多年也只知道那行九的皇子叫李盈。
不过原文书中有写,此子虽然年少,但心机深沉,一直以来韬光养晦,装疯卖傻,降低摄政王警惕心,最后一招金蝉脱壳,釜底抽薪,联合主角一行人,断了裴珩的命脉,重夺军权。
总之,是个天生的帝王胚子。
而此刻,天生的帝王胚子正坐在床榻边,握住裴珩的手指头默默垂泪。
“朕,案上的,奏折,已经,堆了三日。”小皇帝长泪两行,“快醒醒,朕真的,忙不过来。”
裴珩:“………”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