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刚要来的糖果, 郁白抬头，根据走廊上方的指示牌顺利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教室在五楼，郁白找过去的时候离上课时间还有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

他去得不晚, 但并不是第一个抵达教室的人。推开门的时候, 他就发现教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唔……

霍斯说这叫什么来着？

同学。

比郁白早到的那几个人似乎互相都认识, 郁白进去的时候, 他们还在低声说笑。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们一起看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郁白的错觉，他总感觉对方投过来的几道视线之中, 带了点审视，又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蔑视。

本来高高兴兴来上课的小人鱼一愣。

……他们不喜欢我吗？

而不等郁白反应过来，座位靠前的几个人就纷纷收回了视线, 继续先前的低声聊天。

“……是啊，我爸好不容易才搞到这次的请函。”

“我爸也是……我妈还预约了贝蒂的造型师，就希望我在宴会上好好表现。”

“你家不是和维利安殿下一直有来往么？”

“维利安殿下在军部的关系并不多，想进军部工作……还是得和军部内部的人搞好关系。”

他们聊天的声音虽然并不大，但郁白的听力很好, 几乎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

小人鱼虽然并不大懂他们在聊什么, 但刚刚那几个人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所以在一众空位里, 他挑了一个离他们较远的位子，然后礼貌地问已经坐在靠窗位置的那个女孩子：“你好呀，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原本正在低头看书的女孩子轻轻一颤, 像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过了一秒, 才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小声道：“可、可以。”

女孩子留着齐耳短发，脸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 神态和语气看上去都有些紧张，就像是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一样。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郁白在她身边的座位坐下，把书包放进抽屉，然后按照霍斯之前教他的那样，再次礼貌地向同桌伸出了手：“我叫郁白，你呢？”

——要友好地和同学打招呼，这样才可以和他们成为朋友。

女孩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握郁白伸出去的手：“娜娜，我叫苏娜娜。”

“嗯？”停了这句话，郁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苏娜娜桌面上的智能屏幕。

屏幕连接着学校的系统，方便老师上课进行提问与测验，傅临渊还特意教过他怎么用账号和密码登录自己的屏幕。

而苏娜娜屏幕的右上角写着的姓名并不是她说的那个。

留意到郁白的视线，苏娜娜的头似乎又低了低。

她有些慌张地合上书，然后有意无意用课本挡住了右上角的名字，轻声道：“那……那是我爷爷的名字。”

小人鱼明显感受到了对方难以掩饰的畏惧。

他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正想再问问，忽地又听见前面那几个人议论道。

“……对了，赛恩家的那个私生女这次是不是也要和我们一起上课啊？”

“你也听说了啊？”

“哼，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也配和我们一起上课？”

“就是，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这种脏兮兮的贫民贱种都要……”

“诶，那个……那个第一军团新来的副官是不是也要和我们一起上课来着？他什么来头？”

“不清楚，好像是福特斯特别居住区长大的，也是在那边上的学。”

“……那他也是平民咯？”

“嘘……我听说他和……那个谁，关系不错，很得他赏识，等一会儿他来了，我们还是要和他搞好关系……”

搞好关系？

郁白虽然没听懂他们前面在议论什么，但他们想和自己搞好关系这一点他是听懂了。

小人鱼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很不喜欢前面那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

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现在这个安安静静的同桌好很多。

不过就在他准备继续和自己的新同桌交朋友的时候，只听苏娜娜很小声地说道：“你……要不要去别的地方坐？”

郁白一愣，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这里有人吗？”

“没有……”苏娜娜还是没有抬头，但轻轻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藏不住的哭腔，“可是你……坐在这里的话，可能会像我一样被欺负。”

欺负？

苏娜娜被欺负了？

霍斯说过，欺负同学是不对的行为。

“谁欺负你？”小人鱼顿时觉得肩上的责任重了起来，“我们去告诉老师。”

“……没用的。”苏娜娜却摇摇头，“我……我没有被欺负，只是……只是他们喜欢开玩笑。”

玩笑？

小人鱼又有点迷糊了。

他只能分辨出来苏娜娜现在还是有些害怕，但具体在怕什么，他并不明白。

善良的小人鱼很想再多问点，不过看着苏娜娜的样子，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所以最后他也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同样小声道：“好吧，但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打跑他们。”

别的可能不行，但打架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苏娜娜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沉默了几秒，才抬眼，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那个长相普通但声音好听的男生。

见对方的神情很是真诚，并没有她熟悉的戏弄与厌恶，她才轻轻道：“……谢谢。”

这时，教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正装，花白的头发被整齐地梳在脑后，脸上毛茸茸的八字胡也被修剪得格外整齐。

与他苍老的外表不同，他的站姿很是挺拔，两只眼睛看起来很像郁白之前在纪录片里看到过的一种鸟。

小人鱼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种鸟叫鹰隼。

老人一进来，前面本来还在叽叽喳喳聊天的几个人顿时就噤声了。

锐利的视线扫过教室里为数不多的学生，老人清了清嗓子，开口：“欢迎各位同学，我是礼仪课的任课教授安德鲁，今天是第一节课，我们会学习最基本的餐具分类以及使用方法。”

安德鲁教授说到这里时，门口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郁白抬眼看去，走廊里站的也是几个穿着和自己一样衣服的人，应该也是来上礼仪课的学生。

不过安德鲁教授却仿佛完全没听到敲门声，自顾自地继续讲道：“下面请你们翻到课本的第一章，默读前十页的内容，五分钟后我会进行提问。”

小人鱼又看了一眼被拦在门外的学生。

啊这……

他们为什么不进来呢？

安德鲁教授没看到他们吗？

“……别看了，快看书。”就在郁白准备提醒一下安德鲁教授有人在门口时，他的袖子忽然被身边的人拉了拉。

苏娜娜并没有看他，用几乎轻不可闻的气音偷偷提醒道：“安德鲁教授对于时间要求非常苛刻，上他的课必须要早到五分钟，不然就算迟到。”

“迟到的学生要在外面罚站，而且当天的考勤分也会是零分。”

原来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啊？”小人鱼同样用气音轻轻问，“按照学校给的时间表来说，他们现在过来也不算迟到啊。”

“因为……”

“赛恩同学，”不等苏娜娜说完，只听安德鲁教授冷冷地叫了苏娜娜的名字，“上课时应该和同桌说小话吗？”

苏娜娜一抖：“不……不应该，对不起，教授。”

郁白赶紧也跟着道了歉：“教授对不起。”

好在安德鲁似乎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不应该就低头看书。”

……好严肃啊。

郁白边想边按照安德鲁说的翻开了课本，开始看第一章的内容。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时间一到，安德鲁就让他们合上了课本。

然后对他们开始进行提问。

郁白发现，如果答不出来，就要加入门外罚站的队伍。

……还好在来上课之前他差不多已经把课本里的东西都记下来了。

小人鱼边想边回答了安德鲁问的‘叉子的常见分类’。

“……嗯，完全正确。”回答完问题，安德鲁示意他坐下，“接下来五分钟请阅读后十页的内容。”

就这样，第一节礼仪课在重复的阅读和提问里很快就结束了。

直到安德鲁离开教室，坐在前面的那几个人才又小声聊了起来。

“……老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是啊，烦死了，他以为自己多高贵？还迟到就罚站……”

“啧，就是，整天端着个清高架子……”

郁白对于听他们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并没有什么兴趣，课已经上完了，他把课本收回书包里，准备返回停泊点等傅临渊来接他走。

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的苏娜娜再次开口。

“郁……郁白？”

“嗯？”郁白往外走的步子一顿，“怎么啦？”

“你……”苏娜娜似乎很是犹豫，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小声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郁白挠挠头：“可以呀。”

就是为了回答同学的问题，他还提前准备了好多答案。

“你……你是第一军团的那位顾问吗？”

小人鱼点点头。

这个并不是需要隐瞒的点，傅临渊对外也这么说，所以郁白直接承认了：“是我，怎么啦？”

“那个……不是我好奇，是……是我妈妈让我问的……”

“她……她想让我问问……”苏娜娜捏了捏自己的裙子，深吸一口气，才抬头看向郁白。

“你和第一军团的元帅是什么关系啊？”